紀父挑眉看向女兒,眼見得自家閨女理直氣壯,不禁覺得頭痛起來,顫巍巍的伸出手指指著女兒,“你這丫頭,敢情兒,偷跑出府都不算什麽,叫爹如何罰你,你說!”


    這個女兒,一向嬌慣,比旁的孩子不知多了多少耐心,就連指責,都顯得有些……無力。


    漣漪自知多說多錯,窘迫得滿麵通紅,一頭磕在桌子上,半天也不起來。


    漣漪偷偷抬眼,目光透過指縫悄悄看自家爹爹。


    紀父身體坐的筆直,知閨女是想讓自己哄她,手指輕扣桌麵,輕哼道:“說什麽都沒有用,說罷,想怎麽罰?”


    漣漪自知理虧,趕緊認錯:“爹爹!我錯了!我不該偷跑出府,不該隨便與外男會麵,更不該揍了清河王府的世子,雖然,那世子的確該揍,但我確實是壞了規矩,惹爹爹您生氣了,爹爹,你罰女兒吧,想怎麽罰便怎麽罰,女兒絕無一句怨言!”


    說罷,還拉了拉自家爹爹的袖子,瞪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那樣子,別提多乖巧了。


    繼父聽著這篇耳熟能詳的懺悔錄,嘴角是一抹無奈的笑意,雖然內容總是不同,但是框架萬年不變。繼父輕哼:“怎麽,你還想有怨言?”


    “不敢不管!”


    “你既是如此有悔過之心,那爹若是不好好罰你,豈不是對不起你這一片拳拳赤子之心,就罰你這兩個月在家閉門思過不許出門吧!?”


    “不行啊!爹!”


    隨即,房內出現一聲斥責,連外頭的小廝都不禁抖了三抖!紀父挑眉:“不行?你還敢有微詞?”


    漣漪頓感不妙,這句“該怎麽罰怎麽罰”無疑絕不包含“禁足”一項,若是把她關在家裏撫琴繡花,恐怕會被直接悶得氣絕身亡。


    不甘不願的癟了嘴:“爹爹,是這樣的……您看……”


    紀父喝茶,不動聲色:“直接說。”


    漣漪沒底氣:“那個……”


    “說重點!”砰!茶杯放在桌麵上。


    “就是……”漣漪嘟嘴“禁足的話會悶死您閨女的……”


    “你還敢談條件?”紀父氣的閉上眼睛,片刻之後才開口道:“那你說,你想怎罰?”


    漣漪掰著手指頭:“比如,抄書呀,罰跪呀,實在不行,您罰我打板子也不是不可以……”


    “什麽!”紀父吹胡子瞪眼睛,眼睛瞪的比球還圓,“你一個小姑娘被打板子好看嗎!!!”隨即又輕哼:“抄書?你抄的《女戒》多的可以到大街上擺書攤賣了。”頭痛的撇了自家閨女一眼,“行了,別煩我了,出去,出去,自個兒禁足去,一個月內不許出現在爹眼前……”


    “哦。”漣漪委屈的,一步三回頭的出去了。


    禁足的日子比想象中更加無聊,漣漪以手托腮,看外頭花開花落。


    閑著無聊,學會了垂釣,別的地兒不去,偏去她爹養的心愛的魚池釣,偏偏攆了也不走,倒把看池子的老漢急的滿頭的汗,這一池子的魚都是侯爺的寶貝,偏生這一池子的魚也比不上這小祖宗的一個手指頭重要。


    漣漪披了大蓑衣,也不管晴天雨天,雷打不動的在池子邊坐了半個月,偏那水裏的魚兒早就養的傻了,見了吃食,一窩蜂的擠過來。時間長了,小白也知道這的魚好捉,邁著優雅的步子神氣活現的走來走去,趁著魚兒不注意便上前去撈一爪子,也不真抓,就是要去嚇一嚇這些魚兒,見著魚兒四散一片,才心滿意足的舔舔爪子,悠閑的晃到別處去了。


    紀父聽了老漢的話也不去管她,知她禁足受了委屈,又想閨女日後做了王妃恐怕日日要被規矩束著,如今由了她的性子來。見她竟真靜了性子在池邊坐了半個多月,也覺有趣,更不管她。


    等到紀父想起他的寶貝魚,已經被漣漪釣的幹幹淨淨一條不剩,紀父失笑,漣漪喜滋滋轉頭學彈琴去了。


    專門在水上布置了一個小亭子,四周圍了紅沙曼,瓔珞從亭頂直接垂下來,還有五彩絲線吊掛的銀質忍冬花香薰球,裏頭還放著絲絨繡著梅花的靠枕。


    寶珠邊吃著乳酪澆草莓,邊感慨:“你們侯府太*了啊,真真是太*了,你一個小姑娘彈個琴還專門收拾出這樣一處山好水好的地界兒來。”


    漣漪拿眼撇她:“你若是願意學,沈國公府怕是把整個府都裝扮成琴室也是樂意的。”


    說著,漣漪撥弄琴弦,抬頭微笑:“你今兒說好做我聽眾的,可不許跑。”


    寶珠伸手戳她腦袋:“小樣兒!”


    隨即,笑著吩咐亭子外頭伺候的人:“都散了吧,有事我再叫你們,沒的跟著白白受折磨。”又叫秋彤帶著亭子裏頭侍候的兩個小丫頭去園子裏走走,秋彤也不敢走遠,隻在幾乎聽不到琴音還看得到亭子的地方呆著。


    漣漪笑看寶珠,手指壓著琴弦,一首《映月》聲音一出,當真是鬼哭狼嚎,所向披靡。其音準之差,哪裏可以用千裏來作為計量單位。寶珠捂著耳朵看漣漪:“漣寶,你這不是跑調,是根本就沒有調吧!”


    漣漪如今越發的油鹽不進,寶珠說啥也不往心裏去,照樣我行我素,彈的極是投入,漸漸的,竟也覺得自己改編的調子別有一番風味,倒是他二哥路過,看向自家小妹:“妹妹,咱們能別彈了嗎?好歹讓侯府的人們喘口氣兒。”


    漣漪不理:“那你倒是去爹爹那解了我的禁足呀。”


    “得,甭說了,咱爹那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不,你確實不知道,爹待你就像是換了個人,你彈吧,哥哥走了,就是那手指頭可由著點,起了水泡可別哭。”


    他還記得妹妹小時候學琴磨破了手指哭鼻子的事兒呢!


    漣漪臉一紅,輕咳一聲,繼續彈,眼見著她哥哥步伐越走越快,失笑。


    寶珠伸出手指戳她腦門:“小東西,盡做怪。”隨即又笑:“你小時候練琴我又不是沒聽過,嘖嘖,哪裏就這樣驚天地泣鬼神了!若是我說啊,你當初就不該去打那清河王府的世子一頓,隻管拿把琴在他麵前彈奏一曲,保準他跑得比兔子還快。”


    漣漪伸手擰她。


    侯府裏頭一團熱鬧,紀家二房此時更是鬧翻了天。


    原是那馳家當初雖然不待見紀漣慧,但到底紀二爺身上有個肥差兒,又有紀老太太保婚,馳家稍適猶豫,也便同意了,兩家換了庚帖,禮序正一步一步進行著,偏巧這時候,紀二爺卻因為縱容手下橫行霸道被先是被節度使摻了一本,又接二連三被摻了許多折子,聖上震怒,將他調回工部,連降三級,這次外外任,不但沒拿回府裏一分錢,反倒將家裏掏了個精光。


    老太太私下裏頭填補了多少進去,紀元山隻睜隻眼閉隻眼不去計較。倒是紀蘇諺失笑:“我原還想著明年事發,想不到那航家聽了馳紀兩家的婚事,竟是將整個二房恨上了,這次咱們不過起了個頭兒,下頭正等著一幫子落井下石的人,二房這次,當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外任本是肥差兒,如今二房沒有收益恐怕家裏也要掏空了。”


    馳家聽了這事兒,這門婚事,當即便有些猶豫,本想著紀家二房好歹官職比自家高上一些,如今這樣,還犯了過錯,被聖上記了一筆,和自家又哪裏是可以同日而語的,遂,有些猶豫……連帶著采納之禮……也不是那麽上心了……


    那馳夫人原先還來了紀府幾趟,見了紀漣慧也不免違心的誇上幾句,漣慧額頭上落了指甲蓋一塊兒大小的吧,不細看,其實並看不出,但紀漣慧,總覺得這疤痕十分明顯,剪了厚厚的劉海將額頭蓋住,起風的天裏,都不肯出門了,生怕風吹起了頭發露出額頭。她額頭本就窄,不適合梳劉海,本來溫婉清秀的臉龐,這麽被劉海一檔,倒是顯得有些沉悶了。


    紀漣慧才聽說自家父親的事,還沒來得及擔心,就又聽到了那馳家的怠慢,忍不住咬碎了一口銀牙罵道:“好不要臉的人家,真當自己家是金玉一般的人家了,也不想想才逼死了一個兒媳,滿個京裏,還有哪個好人家的女兒敢嫁給他們家!”


    奶娘連忙捂了她的嘴:“小祖宗,可不好說這話,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可如何是好。”


    她們這院子裏有細作,隻是不知道是誰,書信事發後,那燒信的鶯兒便不見了,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再尋不到痕跡,那鶯兒是打小兒買進來的,紀漣慧疑心是馳姨娘收買了她,本想去找爹告狀,卻苦於沒有證據,如今更是連人都沒了,隻得作罷。


    奶娘苦口婆心:“姑娘啊,就是有再多的委屈,也得先平平安安嫁過去再說,不論如何,總有老太太給姑娘撐腰呢,嫁過去了,隻要老太太活著一天,又哪裏有那馳家搓摩姑娘的份兒,再怎麽說,還有侯府呢,大爺便是不看別的,便是看著您是侄女兒的份上,也總是要拉一把的……”


    紀漣慧怔住,侄女的份上……我是他侄女兒,可也是差點害了他女兒的人啊……你們不知道,你們誰也不知道,哪裏還有人能夠庇護我?事情怎麽就到了這一步呢,若是當初我不嫉妒紀漣漪,不去事事和她攀比,我待她好,如今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紀漣慧臉上流下兩行清淚,當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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