膠水與沽水自北而南分西東流經北海縣,膠水北接萊州灣,沽水南接膠州灣,選其狹窄處計劃修渠,從而打通膠水與沽水的連接,既可灌溉全縣農田,又可開通水路交通,其作用不言而喻,吳乾將此渠命名為永太渠,寓意永享太平。


    這日,吳乾召集全縣亭長以上人員匯聚縣衙議事,等他講完開渠的作用和意義時,卻發現在座眾人似乎並不很感興趣,究其原因,一名裏長坦言道:“大道理我們都懂,但是我怕百姓們無利不起早,大家夥拋家舍業都去修渠,家裏誰來照顧?我們都去修渠了,隻怕到時候一家老小都餓死了,還談什麽利國利民。”


    “放肆!你怎麽什麽話都敢說?”一名老者放聲斥責道。


    “我說的都是事實嘛!”那裏長雖有不服,但在老者麵前也不敢再做爭辯。


    吳乾笑道:“無妨,我就喜歡聽真話。”然後對著那名老者拱手道:“不知老丈如何稱呼?”


    那老者起身回禮道:“在下店頭鄉三老黃宗羲,見過縣令大人。”


    吳乾知道,所謂的三老相當於一鄉之長,平日裏德高望重,深受鄉民擁戴,負有收稅、調節鄉裏糾紛,教化鄉民之職。


    “原來是黃老。”吳乾再次拱手笑道:“剛才那位裏長說的都是事實,本縣也完全能夠理解,所以,此次修渠期間所花費的工費和糧草,均由縣庫承擔,不會讓大家白忙活的。”


    黃宗羲感慨道:“修渠本為本縣子孫兒女百年大計,如今吳大人成此功績卻還要支付給百姓糧餉,這叫我們情何以堪啊。”


    “黃老所言差矣,民力不是免費勞動力,就像那位裏長所言,如果家中勞力全都出來修渠,家中斷了收入,家人吃什麽?喝什麽?”吳乾起身繼續道:“等到此渠修成,我們的糧食豐產了,作物有了銷路,大家夥都富裕起來了,屆時,本縣的稅收一樣會增長,這就叫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黃宗羲起身拱手道:“想我黃某人真是虛度人間六十載,大人所謀長遠,令人佩服,店頭鄉一定全力支持修渠大業。”


    吳乾聞言歡喜道:“大家還有什麽問題?”


    “不知每天我們每人可以獲得多少糧餉?”另一名亭長怯生生地舉手問道。


    “哈哈哈”他的樣子和舉動逗得堂上眾人捧腹大笑,但他所問的問題也是最最實際的。


    吳乾笑罷讚道:“還是你提的問題實在!不過此次修渠,工費我們不以天來記,大家隨我到地圖前觀看。”


    柳雲升連忙將一副巨大的縣域圖鋪展在桌子上,眾人全都圍了過來,吳乾提筆在膠水和沽水狹窄處畫了條粗線,道:“經測量,此渠長約40裏,我們計劃渠寬為2丈,深1丈,需征調民夫1萬人,每人負責修渠6尺,經驗收附和標準的,一次性發放工錢白銀3兩,修渠期間每人按天補助糧食2斤。”


    等到吳乾說完,眾人隨即嗡嗡討論。


    “按照這個標準,俺最多兩個月就可以完工,兩個月掙3兩銀子,還有60斤糧食,這比我以往半年都掙得多。”


    “就是就是,沒想到吳大人出手竟如此大方……”


    ……


    黃宗羲悄悄將吳乾拉到一旁,低聲道:“大人莫要誆騙於我,這些年各地稅賦少之又少,我估算咱們縣庫裏的錢糧,恐怕維護日常開銷都不


    夠,大人開出如此價碼,到時候如何能夠兌現啊?”


    吳乾放聲笑道:“隻要大家對於工程的質量有所保證,錢銀的事情我來解決,哦,對了,如果大家有時間,我可以帶大家去縣庫看看,看看我們的錢銀夠不夠支付大家的工錢。”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個臉上掛著笑容,卻不敢說要去縣庫查看,那不就意味著不相信吳乾所說的話麽。


    吳乾見狀,吩咐柳雲升和宋鑫道:“你二人帶大家去縣庫走一圈,稍後再回來這裏。”


    “是!”二人領命帶著眾人前往縣庫,吳乾則坐下來靜靜品茶。


    不多時,眾人一個個興高采烈地回來了,此時,他們沒有了剛才的疑慮和擔心,臉上掛滿興奮和信心。


    “吳大人,我們出五百精壯勞力。”


    “我們出一千勞力!”


    “我們出一千兩百勞力!”


    ……


    一萬勞力很快就湊夠了,吳乾笑道:“好,接下來由縣丞柳大人跟大家商定各自具體負責的區域,三日後,我們正式開工修渠。”


    “是!”眾人轟然應是,空氣中充滿歡樂和幸福。


    吳乾則帶著黃宗羲前往後堂,二人在庭院裏坐定,自有丫鬟奉上熱茶。


    黃宗羲一臉難以置信的問道:“我從未見過縣庫如此充盈,不知這些錢糧是從何而來的?”


    吳乾撫掌笑道:“當然是太守大人支援給我們的,難不成還是我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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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守?”黃宗羲仍是一臉詫異:“太守為人我也略有耳聞,他絕不是一個慷慨大度的人,或者說他一毛不拔也不為過。”


    吳乾喝了口熱茶,注視著黃宗羲道:“這其中原委我就不跟你細講了,此次修渠事關本縣千秋,黃老到時候可一定要多幫幫我才是。”


    “一定,一定!”黃宗羲起身保證道:“黃某殘軀之年還能參與如此偉業,真是三生有幸,必定全力以赴,協助大人修成此渠。”


    “好,有黃老這句話我就更有信心了。”吳乾高興道。


    三日後,吳乾在修渠現場舉辦了盛大的開工儀式,當地三老、裏長、鄉紳等人紛紛到場,現場百姓人頭攢動,大家掙著想要一睹吳縣令風采,在人們的傳頌中,吳乾成了力戰數千馬賊的英雄,如今又成了造福百姓的菩薩。


    吳乾登上臨時搭建的高台,對台下一眾百姓朗聲宣讀此次修渠的原因和重要意義,當他說到修渠期間的工錢和糧食補助時,人群中發出滔天的歡呼聲,隨即在柳雲升等人的組織下,各裏長亭子帶領所屬村民勞力今日各自的施工點,所有人自備工具開始熱火朝天地開始施工。


    十一月的北海頗有些寒冷,卻絲毫不影響百姓們幹活的熱情,吳乾在此期間也沒閑著,他帶領黃宗羲、曹雙等人,對全縣的田地重新進行測量,共得良田一萬四千畝,中田兩萬六千畝,次田六千畝,結合全縣戶口數量,吳乾計劃將這些田地全部均分至每一戶,當然,這得等修完渠後才能實施。


    娜仁托雅自然也閑不住,她帶領兩名丫鬟,像各家的女主人一樣,每日做好飯菜,帶好茶水,穿梭在田間地頭,隻為自己牽掛的那個人不忍饑挨餓。


    柳雲升成了監工,整天沒日沒夜地堅守在修渠現場,絲毫不敢鬆懈,以致他整日蓬頭垢麵,滿身泥汙


    ,被百姓們戲稱為泥縣丞。


    宋鑫則帶領手下每日發放糧食,為了確保所有參與修渠的勞力都能拿到糧食,這位原本不求上進消極怠工的縣少府,竟然變了個人似的積極認真,毫不徇私,這也讓吳乾甚是滿意。


    兩個月轉瞬已過,永太渠工程已基本完工,柳雲升率領一眾鄉老裏長等人,拿著尺子鐵釺等工具對各段工程進行抽檢,抽檢通過的即可到宋鑫處領取工錢,已經領到白花花銀子的人家歡天喜地,還未領到的人家則翹首以盼,緊張不已,等到最後所有人都領到工錢,正好年關也到了,吳乾相信,這次北海縣的百姓們能過個富裕年,當然,這隻是開始。


    縣衙後堂內,吳乾舉著酒杯對一種手下說道:“感謝大家這段時間來的辛苦和付出,咱們的永太渠已經勝利竣工,等到來年開春,河冰融化,我們即可掘開兩端接口,讓永太渠真正發揮它的作用,來,本縣敬諸位一杯。”


    眾人紛紛起身碰杯,將杯中美酒一口飲盡。


    黃宗羲感慨道:“黃某活這麽久了,還是第一次經曆如此宏偉的工程,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宏偉的工程竟能在短短兩個月內竣工,吳大人的智慧和手段,實在令黃某欽佩,黃某敬大人一杯。”


    吳乾回道:“黃老客氣了,如此工程,萬餘勞力,如果不責任到人,勢必無法杜絕吃大鍋飯現象,我不過是調動了所有人的積極性罷了。”


    柳雲升歎道:“想我柳雲升從前遊曆山水,一直都自怨自艾,老是覺得自己懷才不遇,總認為隻要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能幹出一番大事業,可自從遇到大人,我才發現,自己腹中那點墨水實在是拿不出手,大人能文能武,能追隨在大人左右,雲生死而無憾……”說著竟雙目一紅。


    鮑強也歎服道:“經過上次縣城保衛戰,我也是被大人的英勇無畏所深深折服,如今,我們的城牆變得更高更厚了,所有縣卒也曆經戰火都變得成熟了,我們再也不用懼怕任何山匪水賊,這全是大人之功……”


    “行啦行啦,再誇你們大人可要飄起來了。”娜仁托雅忍不住笑道:“今天大年夜,大家多吃點菜,多喝點酒,別聚在一起就隻知道互相誇讚。”


    一句話讓在座眾人無不莞爾,吳乾笑道:“雅兒說的不錯,大家吃好喝好。”


    鮑強卻憨笑道:“大人勿怪,我得回去陪陪父母妻兒了,畢竟今天是除夕嘛……”


    黃宗羲、宋鑫、曹雙等人也紛紛相繼告退,後堂就剩下吳乾、娜仁托雅、柳雲升和熊大幾人,頓時有些冷清。


    吳乾給自己斟滿一杯酒,記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前的那天晚上,正好也是除夕夜,轉眼間這都已經三個年頭了,這三年裏,自己從一個穿越者,變成少鏢頭,再到風雷軍首領、禦前侍讀,最後成為北海縣令,這中間發生的事件一個接一個,猶如夢境一般,隻不知這夢什麽時候會醒……


    娜仁托雅見吳乾神色傷感,以為他在思念親人,便搭上他的手,柔情道:“你是不是在思念親人?”


    吳乾回過神來,心道:這個世界我哪還有什麽親人,哦,不對,我還有師娘在徐州,這幾年也不知道師娘過得怎樣……


    “你要想了不妨就去看看,我陪你。”娜仁托雅認真道。


    “是呀,我是應該去看看師娘了。”吳乾起身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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