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靜謐,隻有八仙桌上重新被灌滿了水的水壺在電磁爐上加熱時發出來的撲撲聲,嚴妍開始還以為自己很難開口說出五年前發生的事情,可是在這樣安靜的房間,因為身邊有著賀向東的陪伴,因為對賀向東的信任,她卻很容易就說出了口。[]


    “那一年我還沒滿十六歲,正在讀高二,可是卻在老師的安排下提前參加了當年的高考,高考分出來後,我知道我是當年的理科狀元,高興極了,那時候的我自信而又驕傲!”嚴妍眼睛盯著八仙桌上冒著一縷熱氣的紫砂壺嘴,思緒仿佛也跟著那縷熱氣飄到了五年前的那段日子。


    “那時候正放著暑假,學校裏剛好有一個中美學生交流的暑期活動,我做為學校裏的優秀學生當然就在此列,因為我平常喜歡跳舞和運動,老師就讓我準備了一個舞蹈節目,所以那段日子我都在家裏加緊練著舞。”嚴妍說說到伸手拿了桌上放著的杯子,杯子裏還有半杯茶,杯壁還留有些茶的餘溫,微微暖了她拿著茶杯的手指:“每一年的寒暑假都是家裏最熱鬧的時候,因為去外地讀大學的姐姐都會回到家,那一年也不例外,暑假開始不久,她就回來了,一家人能夠聚在一起,每天當然都是熱熱鬧鬧的,爸媽很開心,柳媽也開心,姐姐也開心,我,也很開心!”


    嚴妍腦海裏浮現出當年一家人聚在一起開心的模樣,那時候家裏到處都是歡樂的笑聲:“姐姐回來後不久,她就向我們坦承她戀愛了,也把她的男朋友正式介紹給了家人,其實姐姐的男朋友我們都認識,他是姐姐的高中同學,兩人後來又一同考入了一所大學,所以他們會談戀愛,我們都在預料之中,因為前幾個寒暑假,她的男朋友就已經頻繁出入我家了。”


    她沒有直接說出姐姐男朋友的名字,但是眾人都能猜到她說的是誰,可是誰也沒有問這個問題,而是靜靜地聽她說了下去:“姐姐男朋友的身份其實有些尷尬,在d市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其實是個私生子,他一直跟著他母親姓,可是他是私生子的身份並沒有讓周圍的人看輕他幾分,因為當時在d市一直有一個很有身份的人對他們母子特別照顧,外人甚至盛傳他其實就是那個有身份的人的私生子,可是這樣的傳聞一直都沒有得到當事人的承認,甚至那個有身份的人的妻子也沒有對這樣的傳聞露出一絲不悅的態度,所以傳聞就這樣傳聞著,並沒有對姐姐男朋友有絲毫影響,而因為那個有身份的人的關係,爸媽當時也默認了他們的戀愛,能夠得到父母的認可,姐姐當然很高興,每天都和她的男朋友出雙入對,卿卿我我,做著一個快樂的戀愛中的女人。”


    每一個戀愛中的女人應該都是最高興最美麗的,賀向東不由地想起了那一晚在嚴娟房中牆上的那幅巨照,那張照片中的女子笑容果然燦爛嬌媚,望了望身邊正在回憶中說話的女孩,她現在的笑容也是一樣的燦爛嬌媚。


    嚴妍仿佛感受到了賀向東看向她的目光,她望了一眼賀向東,繼續說了下去:“那一天早上,我還是和往常一樣換了舞蹈服,拿了小音響去了二樓的露台積極地練著舞,那個時候的陽光照射在身上還隻是柔柔的暖意,爸媽都去上班了,柳媽也去了買菜,姐姐也一大早出去了,所以我也不怕吵了人,把音響開得很大,一個人在露台上跳得忘我。”說到這,她頓了頓,這才說了下去:“等音樂聲響完,響起了一陣掌聲,我才發現姐姐男朋友正站在那兒看著我,我不知道他站在那兒看我跳了多久,因為他經常在我家出入,我和他也算是熟悉,所以也沒太留意他為什麽會一大早站在那兒,隻是客氣地朝他笑了笑,想要收拾一下回房間洗澡,沒想到卻被他攔住了,他緊盯著我看,眼睛一眨都不眨,他的眼神裏多了許多陌生的東西,我不喜歡,可是他卻一步步地向我逼近,我隻好一步步地往後退著,直到身後碰到了露台欄杆。”


    說到這,她的神情明顯帶著一絲緊張,賀向東輕摟住了她,另一隻手握住了她沒有拿著茶杯的手,他的手不但寬大而且溫暖,把嚴妍的小手包裹得緊緊的,嚴妍感受到了他的暖意,臉上神色平靜了下來,繼續說道:“我聽到他開口說他喜歡我,自從來我家看到我後他就開始喜歡我了,所以他才會和我姐姐成為一對戀人,這樣他才有機會每天看到我,接近我!他說的話我聽不太懂,也不想聽懂,我不知道他在說著這些的話的同時有沒有想過我姐姐?他這樣的行為讓我姐姐情何以堪?”


    “我那時候年齡還小,麵對著這突然發生的一切簡直是不知所措,我大聲地叫他走開,可是他卻不理會我,自顧自地欺上前來,不顧我的反抗把我摟得緊緊的,我害怕地大叫,可是家裏沒有人在,所以也不會有人聽見,就在這個時候,姐姐突然出現在了露台,她看到我們這般模樣簡直氣瘋了,衝上前來就對著她的男朋友撲打,她的男朋友對她突然的出現愣住了,鬆開了我就去擋姐姐打向他的拳頭,他越擋姐姐越生氣,就用力推了她男朋友一把,不料卻被那人反推了一下,她的背直接就衝向了我,我本來是靠著露台欄杆的,可是因為她撞過來的力道太大,把我身後的欄杆撞斷了一根,我被撞到了欄杆外,情急之下隻抓住了一根未斷的欄杆,可是身子卻懸在了半空中,我害怕極了,大聲地叫著姐姐,可是她的男朋友在反推了她一下後就急匆匆地走了,她也不顧我在她的身後呼叫,也急急地追了過去,都不願回頭看一眼。”


    大家都知道嚴妍的腿是摔斷的,可是都不知道她是如何摔傷的,聽到這裏都明白了,可是嚴妍卻神色平靜地說了下去:“我手中的那根欄杆最後承受不了我的重量,最後跟著我一道從露台落到了地上,我倒地的瞬間感到右腿一陣劇痛,血很快就流了一地,可是周圍很靜很靜,靜到我的耳朵邊隻剩下了風聲,沒有人能夠聽到我的呼救聲,沒有人來救我,沒有一個人!”


    嚴妍說到此時雖然語氣很平靜,可是聽到眾人耳裏卻仍是讓人心裏一緊,隨著她的描述好象都能看到一個倒在血泊中的女孩呼救無門時的淒慘模樣,而這個當事人卻好象是在訴說著一件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都為她感到微微心疼,隻聽她說道:“直到柳媽買菜回來,才發現倒在血泊中的我,我被送進了醫院搶救,生命是沒有什麽大礙,可是我的腿卻斷了!”


    “因為這一摔,我失去了去上大學的機會,因為這一摔,我再也不能跳舞了,甚至不能進行激烈的體育運動,大學我可以重新再考,可是那一年,我才拿到了全市青少年的網球冠軍!我當時心裏充滿了對姐姐的怨恨,我怨她不顧姐妹之情,為了一個男人居然都回頭望我一眼都不肯;我恨她事情發生後隻知道逃避,她竟然求我為那天的事情保守秘密,她為那個男人怎麽可以這樣對我,我可是她親生的妹妹啊!”


    “半年的時間裏我的腿也不記得是動了幾次手術,打入了幾顆鋼釘,直到我快要生日前,我才基本恢複到了一個正常人的模樣,因為是十六歲的生日,在我生日的那天晚上,姐姐終於出現在了我的麵前,雖然我答應了她,對那天在露台上的事情守口如瓶,隻對父母謊稱自己是意外掉下露台的,可是我無法原諒她對我的涼泊,對那個男人的癡迷遷就,更為她不值,我知道她是專為我的生日從學校趕回來的,但是我就是做不到原諒她,盡管她在我的麵前是一副悔意,仿佛見她越傷心,我的心才會舒服一點。”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才決定了要去找她談談,我想勸她不要對那樣的一個男人執迷不悟,因為他不值得,我想告訴她我不再怪她了,我更想告訴她我們是姐妹,可是一切來不及了,都來不及了,那天我推開了她房間的浴室門,發現她仰躺在浴缸裏,身穿一套白色的衣裙,身下的水都是通紅通紅的,而她,就那樣平靜地躺在那兒,就象盛開著的一朵血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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