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第一個時刻來到了,南山之巔的鍾聲渾厚深邃,從遙遠的夜空滾滾而來消逝在廣袤的天際。(.)


    下雪啦,潔白的雪花妖嬈婀娜,在漫天星空下飛舞,上蒼在新年的第一天賦予大地與天空,賜給人間一片清新,一片滋潤。


    太陽出來了,當公路上車來車往,大街小巷人流湧動時,地上的雪水早已化成水,滲進地表,空氣便格外清明格外透亮。


    胡利衡今天要給貿易局的領導拜年,想借此機會聯絡一下同領導的感情。盡管國有企業機製改革重要的一項是政企分開,貿易局作為政府已經不再管理企業的經營,也不再掌握國有企業主要領導的任免,但是他們的意見在某種程度上仍能左右國有企業主要領導的命運。


    拜年是不能空手去的,需得攜帶一份禮物,這是中國人的民族習俗,一份禮物一份心願,而仕途之人的禮物就不隻是代表一份心意那麽簡單。官場上送禮物多是有求而來,有求官的,有求財的,所求官財的大小取決於禮物價值的高低。所以看穿了,下級給上級送禮完全是一種價值的交換,是一種金錢與權利的交易。


    胡利衡選擇的禮物是從金州最大的歐陸商場買來的,是包裝考究的茅台酒和“一支筆”牌的香煙。禮物裝在公司的禮品袋中,走到哪裏都不用說明,一看就知道是誰送的。他買這些禮品花了幾千元錢,雖然昨日公司發了兩萬元獎金,可花這麽多的錢送人,夫人越英還是心疼,絮絮叨叨地說:“這點東西就幾千元呐,給我買股票多好,送人真可惜。我說你根本就沒有必要給他們送這麽貴的禮,表示一下意思就行了唄。呀,這些錢讓我買成股票多好啊,這是投資,你那是有去無回,又不是總公司的領導。”


    “你懂什麽呀,頭發長見識短,就知道炒股、炒股,我的5萬元錢呢,炒到哪裏去了?是不是全陪了。你當我給貿易局的領導送禮也與你炒股一樣嗎?我這是長期投資,萬一總公司那邊不行了,這裏還有替我說話的。”


    “你這麽小看我。”越英有點兒不高興,知道他小瞧自己,就想炫耀一下業績,待要張口又覺得不放心,猶豫著一揚手說:“有陪有賺,反正比5萬多啦。我說,你這幾千元的禮品能不能想法報銷啊?”


    越英的話提醒了胡利衡,他想:是啊,公司的禮品費和業務招待費一年上百萬元,我這些錢加到業務科的禮品費中不就解決了嗎,關鍵是找哪個科長得費一番心思,需要考察。他把買禮品的發票找出來小心翼翼地放進一個信封袋裏,那裏已經躺著好幾張招待費發票。


    胡利衡走進貿易局崔主任家,臉上布滿虔誠的笑意:“崔主任,你好,我給你拜年啦。”


    “哦,是老胡啊,你好,你好。”崔主任熱情地握住他的手拉他坐在沙發上。


    胡利衡坐在沙發邊上,挺直身子說:“崔主任,以前老沒有機會來,不敢越級啊!今年感謝主任對我的信任,委我以重任。我非常感激,特地來拜訪老領導,一來祝老領導身體健康,萬事如意;二來希望老領導還能象以前一樣給我一些指示和支持。”


    “啊,謝謝!謝謝,你的心意我領啦。論支持,局裏會一如既往;論指示就不敢了,你們是企業,在市場經濟體製下政府是不能亂幹預企業經營的。”


    “哪裏,哪裏,在宏觀方向上我們是不能離開局黨委的。希望主任看在老下級的麵子上要經常給我一些指導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何德何能當上總經理,我的能力實在有限。讓我管理上千萬的資產,我心裏誠惶誠恐。”


    “你有這樣的認識就對了,中國有句老話不知你聽到過沒有:‘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


    胡利衡不禁有些汗顏,慚愧道:“主任高深,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不知是什麽意思?”


    “這是說我們做領導的要時刻想著為人民服務,不要忘記自己的位子和權力是群眾給的,是黨組織給的;要永遠記住水能載舟也能覆舟,你隻要想著我們當官是為人民謀利益,為黨和國家為社會做貢獻就心安了。”


    “是,是,主任教誨的是。年前我們召開了職工代表大會,確立了今年的中心任務就是抓經濟效益,主要經營目的就是為群眾辦實事,提高大家生活水準。”


    “好!”崔主任點頭稱道:“你的經營思路是正確的。還要教育大家要進一步解放思想,轉變觀念,深化國有企業經營體製和機製改革。在這方麵你的前任錢書銘是善於思考的。唉,這個人就是不會處理人際關係。你要注意啊,要當好領導班子的班長。班長的學問是值得研究和琢磨的哦。”


    胡利衡聽出崔主任對錢書銘還有幾分賞識和抱憾,心裏有愧不禁紅了臉,道:“是啊,主任說的是,有遠見卓識,我一上任就被這個問題攪得頭痛。”


    “哦,說說看。”崔主任對這個話題似乎饒有興趣。


    “錢書銘被免職後,賈書記和他那一派人就把矛頭對準被錢書銘重用的人,逼著我處理他們。一大批呢,全是能幹事的人。前一陣子我去北京開會時他們鬧得很凶,公司內部形成兩條線,一條是錢書銘線,一條是賈為民線。”


    “提起路線鬥爭我就不寒而栗,文化大革命早結束了,這個賈為民是怎麽回事?典型的思想不開放。”崔主任生氣地說。


    “我就納悶賈書記什麽時候和錢書銘結這麽深的大恨,他說認識錢書銘至盡,錢書銘沒有說過一句真話。”


    “哼,都是戰友,能有什麽深仇大恨。賈為民是個鑽牛角尖的人。兩件事惹了他。一件是你們那個賈鴻雲的任職問題,鬧到局裏,後來錢書銘妥協才算完事;一件是錢書銘提出將賈為民調出公司。我們考慮為了便於錢書銘開展工作,同意他的要求。可是跟賈為民談話時,嗬,那人是老虎屁股摸不得。給我們撂下話:堅決不走,死也要死在金州貿易公司。我們隻好做罷。他大概猜出是錢書銘的意思,更恨錢書銘了。唉!黨內這種幹部也讓人頭痛。”


    胡利衡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賈為民貌似平靜,內心卻如此頑固,能讓上級如此無奈,自己幸虧沒有得罪他。以後對這個人得小心提防,他告戒自己。


    “主任你想啊,我剛上任,工作還沒有開展,我不能跟著賈為民的調子走哇。我認為重要的是維護安定團結。所以我明確宣布:金州貿易公司內隻有黨的路線,沒有錢書銘的路線。”


    “對,對。”崔主任讚賞地說:“你的思路正確,有魄力。搞好企業就是要兩手都要硬。尤其是對賈為民這樣的幹部不能順著他們的感覺走。嚴部長對你的魄力是讚賞有加啊。”


    嚴部長就是胡利衡去北京覲見的在中央某機構任職的老鄉,他的保薦就是一股力量,使胡利衡順利坐上總經理大位。胡利衡對他的感激之情是發自肺腑的。


    “嚴部長那是愛護我,我受之有愧啊。”


    “嚴部長是不會看錯人的。你們公司群眾對你初期工作的評價都很高。”


    “這麽快就有人反映我?”胡利衡覺得奇怪不免帶了幾分警惕。


    “沒有,沒有。是我的小兒子在你們那兒,有時候高興了會跟我聊幾句。”


    “是嗎,是那位,我還沒有對上號。”


    “崔小田,是搞業務的,以後你要嚴格教育他。”


    “噢――”胡利衡恍然想起來,忙說:“是他啊,是糧油科的,是個有作為的小夥子。崔主任教子有方啊。”


    “啥有方,現在的孩子難教,玩性大,不上進。”


    “不,他很能幹,我正準備讓他挑些重擔鍛煉一下。”胡利衡眼珠一轉,想到一個主意。


    “唔,你可別因為我,對他搞什麽特殊化,那孩子還小,要好好教育。”崔主任告誡他。


    “主任你不了解孩子,他很能幹的。我一向任人唯賢,主張能者上,弱者下,這也是用人製度改革的趨勢。你就放心吧,我會安排妥當的。”胡利衡保證道,此時心中更堅定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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