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很大,水磨石地麵光滑鋥亮,牆壁貼著白底銀花的壁布,嵌上水曲柳木板裝飾。(.好看的小說)包廂被很厚的磨砂玻璃隔成三間。第一間是餐廳,擺放雕漆的圓桌、高背椅;中間是一個小舞廳;第三間是歌廳,陳設沙發、電視機、音響設備。


    “哇,如此豪華,我還是第一次見。”朱婕驚歎。


    李文“嘖嘖”讚道:“不錯,不錯!豪華、典雅、舒適,你們公司不愧是金州老大!投入不小啊。”


    圓桌上已擺滿一圈菜肴,服務小姐正舉一瓶“絲路”牌酒往酒杯中倒。


    三人才坐下,又進來3個年輕人,二男一女。陳一清待他們坐定,指著李文和朱婕向他們介紹:“這位是工行儲蓄所李主任,這位是貿易公司朱主任。以後他們是咱們這兒的貴客,你們可千萬伺候好。”


    3個年輕人起身謙恭地欠身哈腰,齊聲說:“歡迎領導光臨,不勝榮幸。”


    陳一清在一邊兒介紹道:“這位是賓館副總經理劉小龍,餐廳部經理謝雲嵐,辦公室主任齊婭。”


    李文與朱婕起身同3人握手相識。


    陳一清端酒杯敲敲桌子倡議:“今天有幸請到我的二位朋友、二位領導光臨,我代表本賓館全體員工敬二位一杯薄酒,請。”


    朱婕聽著別扭,怎麽一點兒沒有同學間的情味兒,倒象是在應酬,端了杯正要說話,李文已啟口:“老陳,我聽著耳朵好累,我和朱婕不過是來你這兒敘敘舊,蹭碗飯添飽肚子,你搞的這麽排場,讓我們難以下箸。”


    “就是啊,我們是同學,隨意點吧。”


    “哈哈”,陳一清朗聲笑道:“這是本餐廳第一關――文明用語。我剛轉到這一行,要實習實習,老同學給個機會啊,算是對我的支持。”


    “哦――,拿我們當陪練呐。”


    “你早說啊。”


    大夥兒哈哈大笑,幹了杯中酒。


    陳一清招呼大家動筷子,依樣品嚐幾樣小菜。他的三員大將開始輪流給朱婕和李文敬酒,果然如陳一清所說,都是餐飲這一行的新手,舉止顯得做作不說,就連客套話說的都象是背台詞:“初次相識,不勝榮幸,今後要仰仗領導多多關照。”


    朱婕四杯酒穿腸,血液循環速度提升,臉頰上升起兩片紅雲。她用餐巾紙拭拭嘴角的酒珠兒,呷一口菊花清茶,對陳一清嗔道:“想必這是貴廳第二關――文明行動吧?”


    陳一清得意的大笑,瞧她臉頰上燦爛的紅暈,頓生愛憐之情道:“你,沒關係吧?”


    “沒關係,看來我和李文今天得舍命陪君子,你,還有什麽關?”


    “過五關斬六將,看在老同學的麵子上我網開一麵。”


    李文感慨道:“老陳,多年不見,你這位咱們班的第一名布爾什維克蛻化得如此世故。”


    “是啊,我上次見你也沒像這樣啊,怎麽變個人似的。”


    陳一清一本正經地說:“革命需要,我正在自覺適應市場經濟下的特殊環境。嗨,不用你們說,我知道我現在都壞得愧對我的名字啦”


    “多大的事啊,不就是開了個酒店嗎?”李文覺得他的話有些過。


    “你哪裏知道,我正在完成由厚道人向奸商的蛻變。”


    朱婕琢磨他的話,把從林子洋和王慶福那兒悟來的世故聯係起來,猜測陳一清請他們絕不隻是吃飯那麽簡單。


    “一清,我知道貴廳第三關是什麽啦?”她帶了戲謔的口氣。


    “什麽?”5個人異口同聲。


    “留下賣路錢!”她一拍桌子,瞪眼道。


    “哈哈哈……”大夥兒被她誇張的表情舉止逗得大笑。


    陳一清被她看清了心思,心下大為欣賞,對他的三位部下說:“看看,我的朋友多聰明,以後你們收她的賣路錢時得算清楚點,別趁火打劫。”


    李文如墜雲裏霧裏,懵懵問道:“你們說黑話,啥叫趁火打劫?”


    眾人相視而笑,齊婭神秘地說:“行業秘密,不可泄露。”


    朱婕近來知識見長,聽齊婭說“行業秘密”,心內似被外力揪了一下,已經是第三次聽這個名詞,朦朦朧朧地意識到如今怎麽這麽多的“行業秘密”呢?它是市場經濟的規律還是潛規則?反正是一種怪象,太深奧,搞不懂。


    朱婕晃晃腦袋,將搞不懂的問題拋開。


    陳一清不停地招呼大家吃菜喝酒,特意舉杯敬到朱婕麵前,道:“你怨我變得世故俗氣是不是,你哪裏知道我的難處,我苦啊!”


    朱婕也端起酒杯,點點頭道:“我知道,家大業大,全看你啦!”


    “知己知音哪!”陳一清感動得差點掉出眼淚,舉杯自飲。


    朱婕刹那間情生悱惻,默默飲了杯中酒。


    齊婭說:“我們陳總真是為了工作才不得不學得世故,我們都這樣,特虛偽。”


    劉一龍歎道:“是啊,沒有辦法,環境作弄人。賓館自主經營、自負盈虧,要養活40號人,要創利潤,陳總的壓力很大。”


    謝雲嵐說:“客人是我們的上帝,我們要照顧好每一位客人,就得學會應酬,很不容易。”


    朱婕從他們3人的話中聽出對陳一清的忠誠,心中頗感安慰,有這樣凝聚的副手和助理,一清還有什麽過不了的關呢?她望望四周說:“你們這兒的設施很好,但是外部環境不好,生意恐怕被外麵的小攤販堵住了,地方也忒背。”


    “你真厲害,一眼就看出我們的軟肋。”陳一清打心眼地佩服朱婕,既而歎道:“這兩點的確大大傷我們的元氣。”


    李文說:“我不明白,你們化工公司為什麽把賓館建在死胡同裏?”


    “當初的情況跟現在不一樣。化工公司是金州的龍頭企業,來這兒采購我們產品的客戶很多,當初建此樓的規劃是內部招待所,歸化工公司管理;現在公司改革經營機製,把賓館推向市場,采取總經理承包經營製,自負盈虧。”


    “哦,你這麽一說,我就明白了,你的擔子不小啊。”李文說。


    “是了。”陳一清點頭道:“客源是我的致命點,門前道路擁擠堵住了客源。”


    李文想出一招說:“請工商所出麵把市場挪一下。”


    “想到了,正在聯係協商解決。”


    “那就好,大路寬敞,客源滾滾來,祝你財源廣盛。”李文舉杯相慶,眾人應和飲酒。


    劉小龍放下酒杯說:“凡事都有利弊,我們這兒設施好,因為僻靜特別能吸引回頭客,尤其是政府官員。”


    “哦,有這個魅力?”李文產生興趣,問:“都有什麽設施?”


    陳一清提議:“待會兒我領你們四處看看,這兒是餐飲、住宿於一體,有餐廳、錄象廳、保齡球館、桑拿房、舞廳……”


    “嗬,不少,還有桑拿,很全麵。”李文別有用心地笑道。


    眾人知道他想什麽,都啞然失笑。


    陳一清說:“你老兄想什麽呢,那隻不過是一種洗澡方式罷了。你怎麽談虎色變?”


    “沒有哪個?”李文擠眼弄眉,想是礙著朱婕,不明問。


    朱婕不屑地說:“你真是劉姥姥進大觀園,沒有那個,桑拿靠什麽掙錢啊?”


    “喲,你見過。”李文激她。


    朱婕撇撇嘴道:“見過。”


    “啊?”陳一清和李文都大吃一驚。


    朱婕笑道:“開玩笑,桑拿洗過,異性按摩沒有領略過。”


    陳一清也就嘻嘻笑道:“我們這個項目屬於個人承包經營,異性按摩是有的,其他服務有沒有我可不知道。要不今晚享受一下?”他邀李文。


    陳一清問朱婕:“你來嗎?”


    朱婕“哼”了一聲,正色道:“不敢!”又瞪他一眼,斥道:“你倆學的壞壞的,墮落!”


    李文捧了酒杯,在唇邊蹭著,一臉想入非非的醉樣,對劉小龍和謝雲嵐說:“男人嘛,有此享受何樂而不為呀。”


    眾人起哄。


    朱婕“呸”一聲,罵道:“動物!”


    眾人哈哈大笑。


    朱婕峻色道:“全市掃黃哩,你怎麽還敢搞這些?”


    陳一清收斂起輕浮的笑,正然道:“開玩笑哦,我哪有這膽子。不過舞廳裏小姐是有的,沒辦法,世風如此。”


    聽著陳一清繼續介紹,朱婕忽然想起年前開職代會找會議室的事,問道:“有會議室嗎?”


    “有啊,12樓有一個大會議室能容納200人,還有3個小會議室。”


    “哦,對了。”李文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我們工行最近要召開全省工作會議,不知找到地方沒有?”


    陳一清和他的3員大將眼睛一亮。


    李文又忽而擔憂道:“可這是省行主辦的,我說不上話啊。”


    陳一清說:“有這好消息就行,老兄給我引見一下,以後的事我們有公關部負責。如果能拉過來,我給你提成。”


    提成?朱婕心裏“咯噔”一下,想起王慶福說過的“公關費”,深受感觸,尋思:又是一個改革開放產生的新名詞。怪象,太深奧,搞不明白。她搖搖頭。


    李文說:“你見外,我們是同學又是朋友,幫你一把,是情分,還提什麽成呐。朱婕,你說是不是?”


    朱婕說:“是啊,以後有客人我也會給你介紹過來,你若說提成的話就俗氣啦。”


    陳一清大為感動,叫道:“哎喲,我的好朋友,你真是我的知己,說到我心裏去了。來來來,我們敬倆位,說過的話別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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