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利衡顯得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說:“我也愁啊,總經理的位子不好坐。(.)有人給我提了個醒:臨街的一層鋪麵房可以提前預售;原計劃蓋6層可以改成8層,增加的30套房也可以提前預售,按市場價向社會發售,這樣一來,可以提前收回資金500多萬,咱們的基建款不是就解決了嗎?”


    “噢”,眾人眼前一亮。


    “這個辦法好啊。”賈為民讚道。


    魏星良麵露喜色:“這個法子好喲,解決了我們的難題。”


    王振忠看看大家認真地說:“這是借雞生蛋,一舉兩得。”


    大夥兒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開來,一會兒達成一致意見:“此辦法切實可行。”


    胡利衡得意洋洋地說:“這事就定下來,具體操作由鐵軍負責。下麵我們商量一下工程材料的事。”


    張鐵軍答應一聲。


    計劃經濟下的住房製度是分配製,在國有企業,往往利用專項撥款和自籌資金為職工建房,產權屬於企業。近年,國家推出住房製度改革,考慮到國有企業職工購房能力,實行由福利分配製度向市場購房製度逐漸過渡的政策。金州貿易公司這次建房按照國家住房改革規定實行半福利半市場的過渡性政策,即企業和個人各出一部分資金,出資者可取得70%的房屋產權。


    胡利衡大談了一陣這次建房的意義,才說到建築材料。


    “這次是我們最後一次建房,一定要把好質量關,讓群眾滿意。”


    “是啊,材料一定要用好的。你看我們住的,他娘的今天水籠頭壞,明天鎖子壞的,用的都是不合格產品。”賈為民對低質材料頗為憤慨。


    “這年頭,一分錢一分貨嘛。”胡利衡詭譎地一笑:“所以這次用材料不能貪圖便宜,一定要用最好的。”


    他瞅瞅張鐵軍,說:“我看以前的預算書中有些材料要改。所有的材料要指定品牌,不要怕價格高。比如窗戶要改用鋁合金推拉式,內牆粉刷不能用石灰,要用牆漆,臨街的外牆要貼上馬賽克。”


    “好的。”張鐵軍應道。


    在座的人除了朱婕都是參與集資者,聽見要用全新的材料不禁都喜上眉梢。當然他們也明白,僅窗戶和牆壁的材料就需要一大筆錢呐。既然胡利衡有辦法籌錢,就讓他籌去,自己隻等著喬遷新居。


    何斌是負責店鋪經營的,這時候央求道:“商店也有建築材料經銷權,能不能由我們供貨。”


    程思軍幫襯著說:“是啊,如果我們自己進貨,要省一大筆錢呐。”


    魏星良自然也向著他倆說這是個好辦法。


    胡利衡眼睛一瞪:“自己賺自己的錢嗎?”


    何斌吱吱唔唔地說:“總得讓商店的職工發工資吧。”


    賈為民笑道:“我看這是好事啊,商店按需供貨,肥水不外流。”


    “這……”胡利衡麵有難色。


    張鐵軍知道這裏的行情,哂笑道:“房地產公司為啥要簽總承包合同,就是因為有采購權,你要不讓他采購,他無利潤可圖,是不會幹的。”


    “是嗎?”賈為民半信半疑。


    胡利衡點點頭。


    何斌不甘心,爭辯道:“至少爭取個別材料吧,哪怕是鋼材一項,商店有積壓,這次是個機會。”


    “哦,有多少?質量怎麽樣?”胡利衡問道。他隱隱約約覺得如果不滿足何斌的要求,似乎會有一些對自己不利的因素。


    “還有100噸,是從俄羅斯進口的,質量絕對沒有問題。”


    “哦,蘇聯老大哥的鋼材,應該沒有問題。”賈為民去了一趟俄羅斯,似乎有點崇洋。


    “這樣吧,”胡利衡思索一下說:“我再跟林子洋談一次,爭取鋼材由我們自己供應。現在主動權在我們手裏,我就不相信他敢不答應!”


    何斌象吃了定心丸,臉上露出笑容。


    胡利衡接著說:“我是講求誠信的,以前總聽你們說沒有錢,現在錢不是大問題。關鍵是質量。該買的材料錢我們一分不會少,該付的勞務費我們一分不會賴,但是不該花的冤枉錢我們一分都不能花!”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似乎是鐵了心要與林子洋爭鋼材供應權,贏得大夥兒一迭聲的讚同。


    唯朱婕心裏疑惑,看他錚錚鐵骨的樣子,似乎很清正哦,難道林子洋的話有假?


    “林子洋給我討價,預算做到1000萬。”


    “唔――”平地一聲雷,大夥發出一聲驚呼。


    “他娘的,獅子大張口。”賈為民罵道。


    “我堅決不答應。”


    “噢――”大夥兒齊齊放下心來。


    “我找設計院的李院長幫忙,請人重新做了精確的預算,總造價應為980萬。”


    眾人屏住呼吸,此地無銀300兩。


    胡利衡知道大夥的心思,先紅了臉,解釋道:“這份預算是設計院專業預算師做的,相當精確。舍不得孩子打不了狼,舍不得花錢蓋不了一流的房子。”


    張鐵軍先回過神,說:“可是預售房屋後,還差幾百萬呢。”


    “是啊,缺口太大。”賈為民憂心忡忡。


    胡利衡一點兒也不著急,哈哈一笑:“這就要仰仗各位,今年務必要保證公司1000萬元的利潤啊!”


    原來如此!大夥兒麵麵相覷,心裏嗚呼:公司的錢庫恐怕要空嘍!


    980萬,天哪!朱婕心中驚呼,怪不得在金穗賓館的包廂裏林子洋笑得那麽怪異那麽得意!怪不得他說自己太興奮,還讓我等著看以後的事。原來他是用金州貿易公司的錢慶祝自己的勝利!難怪胡利衡暗示:那家夥有錢。


    原來這就是林子洋讓我看的結局!


    她恍然大悟,公司預算越高,林子洋賺得越多,在他與王慶福的明爭暗鬥中,他當然取得巨大的勝利。


    林子洋靠什麽?自然是王慶福說的攻關費和那晚的美色。


    且不說那晚胡利衡如何被三陪小姐伺候,單就工程造價5%的暗箱操作,就有一大筆錢悄悄裝入胡利衡的腰包。


    胡利衡不僅承受了林子洋和王慶福的賄賂,還為自己的貪婪編出一套冠冕堂皇地質量之說。他哪裏是為群眾著想,完全是為了謀取私利不惜罄盡金州貿易公司的家底!


    她瞧瞧大夥無奈的表情,心道:你們聰明一世,今天全被胡利衡牽著鼻子,順著他的設計而成定局。


    她腦中靈光一閃,這個結局是胡利衡設計好的。


    他先利用朱婕手中的印鑒奪了張鐵軍的基建大權,再借石磊和王慶福撒開一張網讓林子洋鑽進來,把基建總承包合同的賣給林子洋,自己從中漁利。一旦暗箱交易完成,再對張鐵軍軟硬兼施,迫使他俯首聽命。


    一箭雙雕,這就是權與利的交易啊!


    林子洋說的沒錯,這個人“太髒、太黑,太狡猾!”


    朱婕低頭用筆在記錄本上摩挲著,腦子裏嗡嗡地。“他收賄!他收賄!”一個聲音反複響在耳邊,那是她自己在心裏說。


    怎麽辦啊?我怎麽辦啊?


    林子洋和王慶福永遠不會說出自己行賄的事。我要是檢舉胡利衡收賄,結果也是查無證據,落個憑空猜測的口實。


    況且他現在還是信任我的,如果檢舉他,肯定沒有結果,反而與他結了梁子。我在他手下怎麽工作呢?


    嗨!管他呢,他貪的是共產黨的錢,是國家的錢,是企業員工的勞動價值,跟我沒關係,我還是裝做不知道吧!


    也許天網恢恢,終有東窗事發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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