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柳依舊,汦水汩汩,街上看不到一個人。[173]shu酯駡簟恍若在夢裏,瑞祥的心理一下子湧起一種莫名的恐懼。他低下頭,心一橫,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回來了,先回家看看再說。肋


    拄著棍子走了沒幾步,覺得後邊被人拉住了。回頭一看,竟是小雨。小雨低聲說:“黑影裏,看裝相像你,就跟過來,果然是你。你啥時回來的?”


    瑞祥說:“剛到。正發愁呢,也不知家裏啥情況。”


    小雨拉著他的手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先跟我回家吧。今晚住在我家,我跟你說說。”


    瑞祥點點頭說:“也好。隻是,我有些擔心我那傻弟弟瑞智。這麽久沒回家也不知有沒有人管他。”


    “你就放心吧。剛才我跟玉清哥在一塊,瑞智現在住在他家。你大伯天寶這次也是經常鬆懈米麵。也不知為啥,瑞智死活就是不去你大伯家住。”說話間,聽到後邊有腳步聲。等走近了一看正是玉清。


    他拉起瑞祥和小雨,不由分說,就往自己家走。


    玉清跟瑞祥是鄰居,也算世交。去玉清家,瑞祥不推辭,也覺得坦然。要不,瑞智也不會在家裏沒人時,就選擇住到他家。可見兩家的感情。鑊


    瑞祥看到蜷縮在小過廳屋裏熟睡的的傻弟弟,看看自己的瘸腿,鼻子一酸,眼眶就有些發熱。不忍心打擾他的酣夢,就跟隨玉清進了正房。


    三人落座後,玉清就告訴了他出走後鎮子裏發生的一切。


    瑞祥最關心的是五妮,而玉清卻隻字不提,真讓他心慌。終於忍不住問:“聽說我大伯把五妮領回來了,不知真假?”


    玉清看看小雨,小雨看看玉清,二人都不想開口。瑞祥就越發覺得不安。就著急的說:“到底發生了啥事?你們就別瞞我了。”


    小雨打破沉默說:“既然回來了,明天你就會知道。(173)遲早要見麵的,你大伯把她給了瑞新”沒等說完,就聽到外邊一個女人的尖叫。


    瑞祥心裏一驚:這是五妮的聲音呀!


    小雨和玉清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低下頭。玉清低聲說:“你自己去看看吧。不用我們告訴你了。聽聲音是在街上。”


    瑞祥忽的站起來,拄起棍子就往外跑,兩個好腿腳的人都追不上。


    黑暗裏,瑞祥麵對眼前模模糊糊的一幕,一下子傻了。


    五妮一絲不掛站在街上,嘴裏呢呢喃喃的說著啥。別人聽不清,他可聽得真真切切。


    從大伯家裏追出來同樣精赤的瑞新,拿著一個茶杯口粗的棍子,照著五妮的身體上一陣亂打,嘴裏還不停地罵:“你個騷x,我在家x不爛你,你還跑到街上丟我的人!我打死你,你給我回家!我娶了你,你就是我的媳婦,就算是死了,我也要x你!”


    緊接著,大娘顛著小腳也跑出來,哭嚎著叫:“妮吔,你快回家吧。瑞新,你個瘋子,不還丟人顯眼!你媳婦瘋了你也瘋了?就這樣往死裏打她!你個天煞的!天寶吔,你個老混蛋!你可把我個老婆子害死了!”


    瑞祥“啊”的一聲尖叫,棍子也飛了出去。眼睛一黑,人也跌倒在地。


    瑞新正打得起勁,忽然,一根棍子直戳戳的打在屁股上,猛地一驚。看看四下沒人。心裏發毛,叫一聲:“不好,天神棍!”再也不敢行凶。扭頭就跑回了家裏。


    五妮好像根本感覺不到疼。照樣在街上自言自語的說唱。小雨和玉清也隻能遠遠地吊著,以防她被壞人欺負。隻有大娘一個小腳老婆子苦苦的往回勸拉她。三個清醒的人個個眼裏含著淚水。


    好不容易把五妮弄回“魔窟”,小雨和玉清趕緊過來看瑞祥。{173}卻不見了瑞祥的蹤跡。玉清急忙到家裏點了燈籠過來,看到地上有一道爬行的痕跡。二人順著爬痕一直追到汦河邊上,就沒了。


    這下二人可著慌了。打著燈籠上上下下在汦河岸上跑了幾十裏;在河水裏也來回踩摸了好多處。一直到天亮也沒見到瑞祥的蹤影。二人隻好含淚作罷。


    小雨回到家裏。疲憊加上心情不夠好,倒到炕上就睡。媳婦三鳳看他一夜未歸,心裏就有氣。狠狠踢了他一腳說:“在外鬼混一夜,到家就耍死豬?”


    小雨自打娶了三鳳,心裏就沒舒坦過。


    小雨從那次在順德府安全轉移走瑞祥,就和山西客商分手,回家成親了。這幾年掙錢了,除了自己想有個小家,更主要的是:爹年紀大了,一個人在家種地,他心裏不踏實。自己在外做生意也不能專心。


    人老了想抱孫子的念頭也更加強烈。所以,每次他回家,爹第一句話總是:“啥時娶媳婦?我可都給你打量好了!”


    一切幾乎都是爹親自操辦的。爹一輩子從土裏刨食,錢都串在肋骨上。但是,家裏一老一少兩條光棍的現狀卻容不得他小氣。他對媒人們說自己家的好處時,總忘不了說:“到我家多好,我和小雨都老實忠厚,進門就當家,不受婆婆的氣。”媒人們反擊他也更實際:“你也會把短處當長處說;你就不說人家才十六七歲個大姑娘,到你們家就要伺候兩個拙手笨腳的男人!吃喝穿用哪裏離得開女人?!疼閨女的父母誰舍得把閨女嫁到你家?”所以一直找不到合適人家。


    直到去年,三鳳的親爹,這個遠近有名的大賭棍賭輸了錢,被債主追打。王二醜正好遇上王二醜。二人又認識,架不住央求,就借給了他十塊大洋。可事後王二醜去討賬,一連幾次,賭棍都沒錢。在鄉親們的指點下,他又出了十塊錢促成了這門婚事。說白了,就是買來的。當然對三鳳的心性脾氣一概不知。隻是看到這閨女身架壯實,臉盤也俊。就心滿意足了。


    而這個媳婦似乎到王家的一開始就別扭。娶親當天的大冰雹,現在想起來還讓小雨心有餘悸。汦水鎮人從此就取締了四月十八這個禹王廟會。並在心裏咒罵禹王是“王八精”。畢竟一場冰雹讓汦水鎮人出了近百個叫花子。這且不提。就連跟他一起辦喜事的瑞新也是倒了血黴。千辛萬苦爬回家的新媳婦,一夜間竟瘋了。光著屁股滿街跑,連威風八麵的天寶也傻了,不認人,連屙尿都管不住了。


    自家能好多少?別人不知道。小雨心裏總是不踏實。首先是這三鳳跟他家格格不入。她好像天生跟老父親有仇。不管在公共和私下,就沒聽她叫過一聲“公爹”兩口子談論起爹來,她也總是以“老家夥、老不死的”代指爹。這讓從小就跟爹相依為命的小雨心裏很不舒服。做事也處處跟老爹作對。氣得老爹沒多久就住閨女去了。再也不回家了。他不知道,這是源於三鳳對自己親爹的憎恨。所以就不能接受,也不能容忍。


    另一個讓他不舒服的是:這女人很自私。自私到總是把錢很小心翼翼的藏到隱蔽的地方。自私到吃東西,總是一手護著碗碟,急速的吞咽。好像生怕別人搶了。特別是吃肉。而且在食物上,錢財上人人都提防。一次自己無意間挪動了她藏在屋角的錢,她竟拎著菜刀跟他發彪。


    再就是在床第上,讓他始終如魚刺卡在喉嚨裏。吞不下,咽不下,又無法吐出。哪個男人原意自己剛娶的媳婦在床上非常花,花得讓他這個精力旺盛的小夥子都無法接受?!這是一塊心病。這塊心病讓他新婚沒幾天就對房事產生了厭倦,甚至有些恐懼。


    更令他不能容忍的是:三狗和羊毛蛋竟然隔三差五的過來,暗地裏眉來眼去。甚至幾次是趁自己不在,竟然還帶些狐朋狗友在家喝酒。雖說自己沒抓住啥,但是心裏總是疙疙瘩瘩的不是滋味。


    有了這麽多心事,還怎麽能親熱起來。要在如今,分手也就算了。可當時啥年代?老爹不會答應,連三鳳也不會答應。所以小雨也隻能躲避。開始盤算著湊些本錢,出門做生意。


    小雨也是很愛麵子的人。麵對三鳳的蠻橫,就選擇了忍讓。笑笑不吭聲。今天確實是又累又困,就對三鳳說:“別打擾我,讓我睡一會兒。我一夜沒睡。”


    三鳳氣哼哼的罵道:“你個沒用的豬!到哪個騷窩子裏拱食去了!別在我炕上睡!髒了我的陪嫁。”一把就把他拉到地上。小雨實在是困極了,在地上就呼呼地睡著了。


    第二天,他就收拾了一個簡單的包裹踏上了最後一次生意之路。


    小雨出了家門,心裏一下子寬鬆了許多。畢竟離開了壓抑的空氣。就上了火車,一直坐到高碑店。心想,不能再往北了,往北到了北平,那地方是賣方市場。自己兩手空空,白消費,那不劃算。就下了車。


    可是,做些啥呢?以前,有山西商人在,自己不費這些心思。如今自己回家娶媳婦,山西商人也不知去哪了。自己一個人就漫無目的的轉悠。


    這一轉,他吃驚的發現:在家呆了還不足兩個月,時局已經發生了重大變化。傳言說:日本人馬上就要開戰了。這裏的人,個個人心惶惶。工廠關張搬家,商鋪歇業觀望。生意是肯定做不成了。


    連連轉了幾天,看不到一個做生意的機會。在外邊這樣耗著也不是回事。回家吧,確實有些怕三鳳。進退兩難。無奈就到火車站廣場人多的地方看看。這裏還真熱鬧,學生們成群打夥的演講,群情激奮。老百姓們也跟著起哄,一旦要人們募捐,多數人都灰溜溜的猥瑣了。


    突然,有兩個人站在一張桌子後,向他招手,他看兩個人不像壞人,就走過去看個究竟,到了跟前才看清兩人還舉著一個大牌子。上邊寫著:xxx鄉勇抗日義勇軍招兵站。桌子上擺著兩大摞子洋錢。


    兩個人說:“小夥子,國難當頭,跟我們當兵吧!誰跟我們當兵,我們就發給他五塊大洋!多好的事呀?”


    小雨說:“我不會打槍,我是生意人。不當兵。”


    兩個人也不著急說:“都快打仗了!還做個屁生意?做生意就跟我們招兵買馬吧!這生意好做!”


    小雨一聽這道是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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