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完我,一個和範文程齊名的漢奸。


    是皇太極的左膀右臂之一,為皇太極出謀劃策,深受其看重。


    本來應該在遼東的他,如今卻出現在西安府城外。


    幾個晉商人員跟在他身後,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十幾個隨從。


    他從來沒有來過西安府,這是第一次來。


    “李白鬥酒詩百篇, 長安市上酒家眠!


    重城雄關,盛唐氣象便於此興起!”


    看著眼前的城池,寧完我一臉感慨。


    “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大清兵馬才能進駐這座城池。”


    最後這句話聲音很小。


    畢竟是大明境內,小心一些總沒有錯。


    進了城,走在城中的路上。


    “倒是不如盛京城繁華!”


    搖了搖頭,不由自主的多了不少鄙夷。


    “宮闕萬間都做了土,果然都做了土!”歎息一聲,往晉商會館走去。


    “這西安府,哪裏比得上盛京城?”


    身後的一個隨從,一臉諂媚的說道。


    在他們這些漢奸眼中,別說是西安府城了,哪怕京城,哪怕金陵,哪怕煙花十裏的揚州、杭州,都不如盛京城。


    卑賤,從骨子裏生出, 哪裏還能直起腰板?


    住在了晉商會館裏,裏麵的管事就像是伺候祖宗一樣伺候他。


    皇太極身邊的大紅人,這些彎脊梁磕頭蟲, 如何不會伺候?


    本來範永鬥他們也要跟著一起過來,可被寧完我拒絕了。


    知道不少晉商和秦商之間的恩怨,要是晉商主事人全都過來,難免讓人生疑。


    這事知道的越少越好,越少越能成功。


    短暫的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便去找鮑承先。


    鮑承先和他有舊,他是鮑承先的提攜人,按理說,他到了西安府城,鮑承先應該知道。


    讓人疑惑的是,這家夥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壓根沒出現。


    當時來西安府急,路上沒想那麽多。


    現在安定下來,卻覺得詭異。


    在城中找了三四天,依舊沒有鮑承先的身影。


    到處打聽,依然白費工夫,城中沒有鮑承先的痕跡,什麽都沒留下來,就好像這人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問了晉商, 他們也不清楚。


    穩妥起見, 這時寧完我應該先暫且放棄,把此事稟報給皇太極。


    可這裏並不是遼東,一來一回,浪費時間不說,還會耽擱事情。


    再說了,皇太極把他扔到陝西來,不就是看重他那出彩的本事嗎?


    如果事情辦不好,把難事往遼東扔,皇太極要他有什麽用?


    短暫的定了定神,將要辦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不是沒有鮑承先就做不成事,當務之急,以招降孫傑為主。


    把手下全都撒了出去,在西安府調查孫傑。


    調查結果和鮑承先的差不多。


    事已至此,犯了和鮑承先一樣的毛病。


    這也不能怪他們,按照這個時代的想法、理解來看。


    孫傑既然和大明關係很差,那就代表他有兩條路要走。


    一是起兵造反,二是找個強有力的靠山。


    孫傑沒有起兵造反的跡象,那就代表,很有可能要走第二條路。


    就算不走第二條路,但也可以保證,他和大明肯定有仇,肯定不對付。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兵法有雲:遠交近攻。


    帶著這樣的想法,他便想著接觸孫傑。


    城外的那個破廟裏,鮑承先的屍骨已經發白。


    空洞洞的眼窩正在看著他,等著他來作陪。


    ……


    寧完我很果斷,沒像鮑承先那樣小心翼翼的試探和猶豫。


    直接讓晉商聯係了孫初文,讓孫初文幫著引薦孫傑。


    這裏麵有鮑承先那封“催命信”的功勞,也有他膽大妄為自以為是的功勞,還有他對局勢誤判的功勞。


    站在上帝視角,很多問題迎刃而解,很多想法一清二楚。


    當局者迷,處在寧完我的視角,這樣做並無不可。


    晉商和秦商不和,可麵對寧完我時,甚是恭順,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秦香樓中擺宴,宴請孫初文。


    至於其他秦商,卻沒有這麽好的待遇。


    就是看重孫初文是孫傑老丈人的身份。


    如今西安府城盡入秦商之手,晉商宴請,雖然詭異,但不至於怕了他們。


    上了席才知道,原來目的另有他人。


    寧完我沒有一上來就暴露自己的身份,隻是一直說著,讓孫初文幫著引薦,說有好事。


    有了鮑承先的前車之鑒,孫初文心裏謹慎無比。


    雖然沒有猜出寧完我的來曆,但警惕心立刻升起。


    含糊其辭打著哈哈,沒做出什麽決定。


    隻是用孫傑未在西安府城中的話來搪塞。


    一頓飯吃了沒多少,孫初文便離開了秦香樓。


    一座小小的酒樓,發生了不知道多少事。


    孫初文走在夜色中,停在了家門前。


    日頭剛剛升出地麵,他便匆匆離去,北上西安府。


    數日後,翁婿倆坐在後廳中。


    “不知道來者是誰?”孫傑看向坐在旁邊的孫初文。


    孫初文搖搖頭,眉頭緊皺,道:“此人什麽話都沒有,隻是讓我代為引薦,說有好事。


    初次見麵,不太清楚身份。估計,應該和那個奸細差不多!”


    “這樣吧,橫豎也是無事,過去看看,若真的是那邊來人,再好不過。”孫傑的眼睛中閃爍著道道精光,一個大膽的計劃,出現在腦海中。


    既然皇太極這麽喜歡送人頭,那就讓他一次性送個夠。


    當天下午,孫傑帶著人回去了。


    幾天之後,孫傑在住處,擺了一桌酒菜,宴請寧完我。


    孫傑不停的罵著大明朝廷,說著大明朝廷處事不公的壞話。


    甚至還若隱若現的表露遼東皇太極是個天選之人,有仰慕之心。


    不過是孫傑拋出來的魚鉤罷了。


    期間,兩人推杯換盞,好不快活,氣氛越來越熱烈。


    “大明朝廷當真無道,後悔當大明的官,欺我太甚!”


    住處後廳,孫傑一拍麵前的桌子,破口大罵。


    臉色通紅,酒勁發作。


    言語含糊,似是真心肺腑之言。


    寧完我不停的觀察,想要找到漏洞。


    隻可惜,孫傑演的太好了。


    漸漸放下心來,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在下寧完我,不過無名小卒!”


    寧完我喝了一杯酒,笑道。


    孫傑表麵上沒有什麽反應,心裏卻樂開了花:


    “嘖嘖嘖,寧完我,這不是和範文程齊名的那個大漢奸嗎?千裏送人頭,禮輕情意重。


    皇太極,你這個奴才的腦袋,我就笑納了。”


    寧完我的嘴皮子也著實厲害,不斷的灌輸皇太極有多厲害,建奴有多厲害,大明有多垃圾。


    對這些話,孫傑當然附和順從。


    菜過五味,酒過三巡,兩人都醉了。


    等寧完我退去後,孫傑哪裏還有醉意?


    看著寧完我離開的方向,孫傑站了起來。


    側過身子,對著身後的陳虎說道:“加派人手,盯死了他們。若是有傳令報信往遼東者,立時回報!”


    ……


    接下來的幾天裏,兩人“好”的形影不離,就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一樣。


    孫傑也樂得陪他演戲,從他嘴裏套話。


    看著時機逐漸成熟,寧完我也終於表明了自己的目的。


    秦香樓中香味撩人,時令蔬菜,酒肉魚鴨數不勝數。


    孫傑和寧完我相鄰而坐,推杯換盞。


    約莫三五刻鍾,寧完我放下手中酒杯。


    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交給了孫傑。


    接過打開,原來是皇太極的親筆書信。


    不得不說,皇太極這廝的漢字寫的倒是不錯。


    開局成梁賢孫,結局昭和孝子。


    祖輩漢語極好,末輩倭言甚佳。


    內容無非一些大餅,說什麽,隻要投降過來,就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甚至還保舉了孫傑一個異姓王,還說什麽,隻要能配合遼東進攻,定然會抬旗入清。


    實為可笑,堂堂炎黃子孫,漢家兒郎,何以入卑賤之籍?


    心裏鄙夷不已,表麵上卻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實在不敢,實在不敢,不過,此事確實有些大。閣下也清楚,這裏不是遼東,若是我歸順,被朝廷知道,四麵大軍壓境,我如何逃脫?


    再者,不是我不相信你們,隻是,閣下身份雖重,可依然有些清了。事關我身家性命的大事,莫不如讓真神正主過來一趟,詳細商討!”


    把書信交給了寧完我,孫傑的語氣變得鄭重。


    稍微思考,便能明白孫傑心中擔憂。


    這裏又不是遼東,若是真有不忍之事,跑都沒處跑。


    北邊是延綏鎮,東邊是潼關,西邊是蠻荒,南邊是秦嶺。


    官軍倘若大軍壓境,下場隻能如同流賊一樣,在亡命中消散,在奔勞中喪命。


    “聞說遼東有八旗,也不奢求重臣前來,最起碼八旗有份量的人過來。


    我把腦袋懸在褲腰帶上,以後你們大清坐了天下,那我功勞堪比遮天。若隻是漢軍旗過來,難免有鄙視人之見。


    給你們賣命,好歹重視一些。不過肺腑之言,若有不當之處,還望海涵!”


    舉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眼睛深處閃過道道殺機。


    “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雙,我殺一雙。


    殺完了人,老子提兵北上。


    你們這些敗類,等著老子的刀吧!”


    心裏大罵聲不斷。


    至於沒有調令,那個東西,重要嗎?


    心中思量了一番,做好了安排。


    “此事,此事我回去之後會好好思量,莫要見怪!”


    寧完我說道。


    孫傑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喝了幾杯酒,身上的醉意更濃了。


    ……


    日初,幾匹快馬往潼關而去,順著山西北上,去了太原,到了張家口,又往遼東而去。


    皇太極這些人在收到寧完我的信件之後,一個個興奮的不成樣子。


    當年不過建州衛指揮使,一塊巴掌大的地方,如今打下這麽大的基業,眼看著入住中原就要成功,心裏如何不高興?


    <a href="http://m.siluke.com" id="wzsy">siluke.com</a>


    禦書房裏再次擠滿了人。


    遼東沒有春天,直接入了夏。


    不過和南邊相比,溫度不是很高。


    書房中的火盆已經撤了,窗戶大開,倒沒多少煩悶。


    一張巨大的大明地圖掛在中央的架子上,皇太極站在地圖前方,舉著一個燭台,逐寸逐寸的查看。


    範文程跪在腳旁,喜極而泣,以頭搶地,連連大呼:“我大清入主中原有望,嗚嗚,再也不用盤踞在這窮山惡水了!


    我大清勝利來之不易,來之不易啊!!!”


    那作態,真真讓人作嘔。


    恐怕,他爹娘死的時候,都沒這麽悲痛過。


    皇太極看了看腳旁的範文程,來了心思。


    轉過身子,看向身後眾人。


    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道:“諸位,你們覺得,這白山黑水如何?”


    眾人不知皇太極此言何意,皆沉默不言。


    環視一周,皇太極開口道:“我族興於赫圖阿拉,先帝於萬曆三十一年在此建城,此為我族興盛之始也!


    在此之前,我族未有立足之地,苟且於白山黑水之間,以漁獵為生,生活艱難。


    若非先帝大恩,我等皆無根浮萍。”


    大抵成事之後,都要感慨過往,皇太極便是這樣心理。


    不過,他這話說的有毛病。


    他愛新覺羅氏,可從來沒在白山黑水之間苟且過。


    永樂元年,成祖皇帝設置建州衛,以阿哈出(後賜名李滿住,是為愛新覺羅氏先祖之一)為指揮使。


    永樂二十二年,李滿住得明廷許可,從輝發河鳳州遷居婆豬江(今鴨綠江支流渾江)一帶。


    從永樂年間一直到宣德年間,大明朝廷一直南遷他們,給予了他們優渥的生活環境。


    可是,這些人壓根沒什麽道德廉恥,想的永遠都是劫掠。


    正統十三年,實力大增,合建州三衛之力,成為大明和朝鮮的大患,乘間寇掠無常。


    土木堡戰敗之後,其再次興兵做浪。


    景泰至天順年間,劫掠無常,虐殺邊民,蹂躪邊境,生靈塗炭。


    成化初年,愛新覺羅·董山(努爾哈赤五世祖)和李滿住劫掠邊境,興兵做浪,其勢不可止。


    遼東全境淪陷,死難者不計其數。


    終究是惹惱了憲宗皇帝。


    成化三年,憲宗皇帝下令進剿建州女真,以“搗其巢穴,絕其種類”為宗旨。


    任命大將趙輔率軍五萬,兵分三路進剿建州女真。同時,令朝鮮出兵配合。


    此戰,白山黑水成了屍山血水,殺的遼東人頭滾滾,其部族人口,哪怕到明末,都沒緩過勁來。


    此後,遼東建奴也屢有反叛。但都是癬疥之疾,若不是李成梁這個家夥以及朝鮮之戰遼東明軍損失過大,事態仍未可知。


    也就是說,卑鄙,掠奪,無恥,背信棄義,都是根植在愛新覺羅氏基因當中。


    哪怕努爾哈赤和皇太極數次改革,依舊改變不了其內心醜惡嘴臉。


    如今他這番話說起來,倒讓人覺得正義凜然。


    實則,卑鄙下流!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家後門能到明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數沙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數沙人並收藏我家後門能到明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