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意思?和我們做買賣?做什麽買賣?!”


    趙大頂明知故問,裝作一副什麽都不清楚的樣子。


    陳新甲見此,急忙湊了過來,小聲說道:“將軍還請借一步說話!”


    趙大頂沒有拒絕,跟著陳新甲來到一旁。


    見周圍隻有他們兩個人,陳新甲開口說道:“我的意思是這樣的,不如把這些人頭賣給我們一些!


    將軍也知道, 建奴在京城肆虐,我們這些當官的也沒有什麽辦法。


    軍事疲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就算把我們拉到戰場上去,也沒有任何作用!


    所以說,想從將軍的手中買一些人頭,也好交差!”


    說的光明正大, 說的赤裸裸,沒有任何遮掩。


    “原來是這個意思!”


    趙大頂揉著自己的下巴,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


    趙大頂說道:“不過這件事情, 我一個人做不了主,要回去稟報我家大人!”


    “我記得,前不久通州知州來了消息,說你家大人北上了,現在到哪了?來得及嗎?”


    陳新甲有些憂慮。


    這事兒趕早不趕晚,遲則生變!


    “先不說來得及來不及這事,這批人頭,肯定是要送上去的。


    不過,你們也不用太過擔心!”趙大頂一字一句,聲音平緩。


    陳新甲在聽到趙大頂前半句時,臉色瞬間垮了。


    當聽到後麵那句話,臉色又稍微好轉。


    心中還有疑惑, 這些人頭你們都要送上去, 還不擔心?


    連忙問道:“什麽意思?怎麽有些聽不明白!”


    “是這樣的,其實剛才我騙了你。我們打死的建奴不止一千人,一共是兩千多人。


    我們那裏有兩千顆建奴人頭, 這次的一千顆人頭,要送到朝廷。


    我家大人不過陝西中路參將, 這官位有些低,得往上送一送!如果你們想買,後麵也有。


    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吧!”


    趙大頂看著陳新甲,生怕他聽不懂。


    “嘶!”


    陳新甲倒吸一口冷氣,雙手不停的抓著褲腿。


    “兩千餘?!說的是真的?!”


    聲音變得尖細,幾乎是驚叫出來的。


    引得不遠處那些士兵以及將官頻頻側目。


    趙大頂一臉平靜,“怎麽不是真的?!”


    “這……”


    回過神來,陳新甲壓低聲音:“也就是說,你家大人現在有兩千顆建奴人頭,其中一千顆,想換成軍功升官,另外一千顆想做買賣賣出去?是不是這個道理!”


    “沒錯,就是這個道理!”趙大頂點了點頭。


    “那你之前,為什麽說隻有一千顆建奴人頭?而且還在那裝不懂?!”


    陳新甲一臉納悶。


    合著你家大人心裏早有打算,那剛才裝不懂,是什麽意思?


    “沒有什麽,就是想看看陳大人有沒有那個誠心!若是陳大人不想買,我可以在我家大人麵前說說!”


    趙大頂一臉無所謂。


    反正人頭就在這裏,整個大明隻有我一家,緊握主動權,不怕你不就範。


    “別別別,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


    陳新甲連連回話。


    “隻是,我們堅守在城內,從來沒出過城,這人頭突然送上去,陛下也不相信啊!”


    陳新甲犯了難。


    人頭有了,該怎麽用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送上去呢?


    自己這些人沒出城,突然就把建奴人頭送上去,崇禎怎麽可能會相信?


    “這是你們的事,和我無關!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們一些時間好好考慮考慮!


    這幾天,我可以不把人頭送上去。”趙大頂說道。


    陳新甲笑了。


    如此便好。


    “沒想到孫大人做生意還挺講究!”讚了一句孫傑,又道:“將軍先在這裏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陳新甲急忙朝那些城牆守軍跑去。


    和那些城牆守軍軍官說了一些話,隨後又急匆匆的往兵部跑。


    守城的這些將官哪裏敢怠慢趙大頂?!


    他們把趙大頂這些人帶到距離城牆不遠的一個空地上,好好招待著。


    甚至還自費花大價錢,從城裏的酒樓當中買了一些豐盛的酒菜。


    趙大頂這些人比財神爺還要財神爺,他們怎麽敢怠慢?


    ……


    “大人,大人,出事了,出事了!”


    陳新甲衝進了楊嗣昌在兵部的班房中,連連叫喊。


    坐在班房中的楊嗣昌心裏咯噔一下,連忙質問:“出什麽事了?建奴衝進來了?!”


    “不是,是這樣的,是這樣的……”陳新甲連忙將剛才的事粗略的說了一遍。


    楊嗣昌的臉色沉了下去,嗬斥道:“雖然現在局勢很危急,但你也不能信口雌黃,胡言亂語。


    陣斬兩千,還是建奴,做夢都夢不到這種結果,你怎麽好意思說出口?”


    “不是,是真的,下官怎麽敢騙大人?!”


    陳新甲連忙解釋。


    可楊嗣昌壓根不信。


    這麽離譜的話,誰信誰是傻子。


    見楊嗣昌不相信自己所說的,陳新甲也顧不上什麽,拽起他的胳膊就往外麵跑。


    楊嗣昌想要阻止,可從胳膊上傳過來的力道非常龐大,他根本控製不住。


    人在激動的時候,腎上腺素會過量分泌,力量就會增大。


    陳新甲現在便是這樣。


    他拽著楊嗣昌走出了兵部衙門,坐上了外麵的馬車,往城門方向趕去。


    “到底怎麽回事?火急火燎的!”


    馬車中的楊嗣昌一臉不滿的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陳新甲。


    “哎呀,下官也沒辦法解釋,總之,跟著下官過去一趟就明白了!咱們要是不趕緊搞快點,功勞可全都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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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新甲一臉激動。


    “什麽功勞不功勞,現在能保證不出錯便是最大的功勞!”


    楊嗣昌不置可否,搖了搖頭。


    馬車很快來到了趙大頂所在的地方。


    周圍已經被清空,趙大頂手下的兵馬,以及手中的那些守城士兵將周圍圍得水泄不通。


    陳新甲拽著楊嗣昌,從人群當中竄過,來到了一輛裝著建奴人頭的馬車前。


    二話不說,從馬車裏麵取出一顆建奴人頭,直接塞進了楊嗣昌的懷中。


    楊嗣昌現在有些懵,還沒緩過勁來。


    看向懷中的人頭,漸漸反應過來。


    “這是,建奴人頭?”


    吸了一口冷氣,眼睛貼在了上麵。


    “這真是建奴人頭?”


    再次驚叫一聲。


    臉上的驚訝擴散開來。


    目光又來到了眼前的馬車上,上麵擺放著滿滿當當的建奴人頭。


    “這,是怎麽回事?”


    又看到了旁邊的那些馬車。


    楊嗣昌隻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個冰窖中。


    全身發麻,不停的打著哆嗦。


    冷氣從腳底板直衝腦門。


    不停的揉著自己的眼睛,手中的那顆人頭摔落在地都不為所動。


    又掐著自己的大腿。


    “這不是做夢?天呐,我看到了些什麽?!”


    驚叫聲再次響起,圍著眼前的這輛馬車,不停的轉悠,目光一直放在上麵。


    反應過來之後,他來到了陳新甲麵前。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楊嗣昌問道。


    “事情是這樣的……”


    陳新甲將之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再次解釋了一遍。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楊嗣昌不停的點頭。


    眼睛當中有火熱的光升起。


    他想到了陳新甲之前想的那些。


    “怪不得你說有大功勞,原來是這樣啊!”


    楊嗣昌拉著陳新甲來到一旁,小聲說道:“也就是說,總共有兩千顆人頭,其中一千顆人頭可以買。


    不過,那這些人從來沒有出城,如何解釋人頭來曆?!”


    這是楊嗣昌最關心的問題。


    他當然想往自己身上多攔一些軍功,隻是,理由要光明正大,不能一眼假。


    “大人,下官的意思是……”


    兩人縮在那裏,你一句我一言,商量著對策。


    還真被他們商量出了一個好辦法。


    那就是拉當今英國公張之極下水,英國公執掌京營,手中有“兵”,最為合適。


    先和張之極串通好,從孫傑手中買一些人頭。然後向崇禎領命,出城和建奴“浪戰”。


    再在城外亂轉一圈,然後拿著從孫傑那裏買來的人頭回來。


    這麽一出一進,人頭就洗白了。


    而楊嗣昌和陳新甲,也會作為鎮守官員隨軍“出征”。


    在他們的英勇領導下,陣斬建奴無數……


    他們兩人是兵部的官員沒錯,可他們手中並沒有兵馬。


    所以人頭的來曆就成了問題。


    他們也非常清楚,即便孫傑拿出一千顆人頭出來賣,他們也吃不下。


    還不如拉英國公下水。


    商量好對策,兩人沒有多待,急匆匆的就往英國宮府跑去。


    至於守城的這些士兵,他們基本上是京營人馬,找張之極就行了。


    ……


    英國公府的書房當中,當代英國公張之極,看著坐在自己麵前的兩人,道:“這樣做真的可行?莫不要賠了夫人又折兵!還有那建奴人頭,真有這麽多?此事為真?!”


    “建奴的人頭實打實的就在那裏,我們兩個親眼所見,不能為假!


    這可是唾手可得的大功勞,英國公要是不願意,有的是人願意!”


    楊嗣昌顯得極其不耐煩,說著還準備往外麵走。


    “慢著!”


    張之極急忙站了起來,連忙叫住兩人。


    “我做了,隻是,光我一個可不行。


    成國公,定國公以及京營諸將,都要分潤一二。”


    張之極說道。


    明朝建立至今將近三百年。


    京城的這些勳貴盤根錯節,互為一體。


    如果這種功勞張之極一個人獨吞,可不是什麽好事。


    雖然英國公一脈執掌京營日久,但也要照拂到其他人的感受。


    再說了,京營本就是這些勳貴們的後花園。


    想要光明正大的把這些功勞弄到手,少不了京營幫忙。


    京營是個什麽情況,懂的人都懂。


    這要是不讓各方分潤一二,直接捅破了天,誰也撈不到好處。


    楊嗣昌和陳新甲也很快想通了這裏麵的事。


    “國公爺所言極是,不過還挺快一些,功勞可不等人啊!”楊嗣昌催促道。


    “無妨,很快的!”張之極一臉平靜。


    “好,再下告辭!”


    楊嗣昌拱了拱手,帶著陳新甲離開。


    “建奴人頭,這可是大功一件!我英國公一脈,終於要揚眉吐氣一回!”


    張之極在書房當中來來回回不停的走著。


    “來人啊,往成國公、定國公府中送上請帖,就說我邀請他們!”


    張之極的聲音從書房當中傳了出來。


    不久之後,定國公徐允禎,成國公朱純臣坐在了英國公書房中。


    也不知道他們這些人在書房當中說些什麽,不允許任何人靠近書房十步之內。


    沒過多久,爽朗的笑聲從書房裏麵傳出。


    幾人一同走了出來。


    片刻之後,三人穿著普通衣服,隨便帶了幾個隨從,朝著兵部而去。


    他們找到了楊嗣昌和陳新甲,在他們兩人的帶領下,去了趙大頂那邊。


    當他們看到這滿滿當當十幾馬車的人頭時,眼冒金光,有什麽東西衝出了胸膛。


    本來還有些不太相信楊嗣昌所言,現在一見,所有的疑惑全部煙消雲散。


    幾人圍在一旁,再次嘀咕,不知道在商議著什麽。


    日頭漸晚,楊嗣昌在京城中的一家豪華酒樓裏開了一個房間。


    一桌豐盛的酒菜擺放在房間中,楊嗣昌張之極以及趙大頂他們圍坐在桌子旁邊。


    按照規矩,像趙大頂這樣身份的人,壓根沒有資格和張之極他們同坐一桌。


    可是現在嘛,情況大不一樣!


    幾位位高權重的連番敬酒,讓趙大頂紅了臉。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楊嗣昌看向趙大頂,幽幽的開口道:“你家大人的那一千顆建奴人頭,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送過來?能不能快一些?!


    還有,今天這一千顆人頭,能不能先延緩幾天?或者先轉賣給我們?!”


    “行啊,得加錢!”


    趙大頂放下手中的酒杯,說道。


    “加錢倒是無妨!”


    張之極一喜,放下心來。


    “不知道,一顆建奴人頭,要多少錢?!”


    坐在一旁的徐允禎憋不住了,開口問道。


    “先別說建奴人頭多少錢,我家大人軍中,除了建奴人頭之外,還有建奴鎧甲。


    對了,好像還有奴酋兒子豪格的正藍旗大纛旗,以及老奴侄子愛新覺羅·鞏阿岱的人頭以及大纛旗,還有活捉的建奴大將瓜爾佳·吳拜,以及他的大纛旗!”


    趙大頂不急不緩,慢慢悠悠的說著。


    “什麽?!還有這些東西?!”


    楊嗣昌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房間中倒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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