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比往年晚來一些,料峭春寒當中,枯樹枝上發了嫩芽。


    從北國到南疆,幾乎所有的地方都被籠罩。


    或濃或澹,總有陣陣春風。


    春意盎然,禦花園中枯死已久的花朵也發了新花。


    好久沒有玩過的崇禎,在曹化淳以及王承恩的陪同下, 去了煤山。


    他現在的心情極好!


    煤山就在皇宮北邊,是一座皇家園林。


    興建皇宮時,曾在此堆放煤炭,故有“煤山“俗稱。


    本來沒有那麽高,在疏通護城河時,永樂大帝讓人把從河中挖出來的那些淤泥全部堆放在煤山那裏, 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座小山。


    山下遍植花草、果木,有“後果園“之稱,是一座典型的皇家園林。


    天啟年間, 這裏繁盛優美。自從崇禎登基之後,便消減了這裏的用度。


    好在底子還在,春天一到,滿山遍野的都是各種鮮花。


    要是放在前幾年,崇禎肯定沒有這種想法,隻會一股腦的全撲在政事上。


    但如今,內部的流賊已經被平定,外部的建奴也已經被打殘,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眼看著日子越來越好。


    心情舒暢,自然會選擇在這春意盎然的時節裏漫步。


    如今的京城溷雜不堪,城中建築多低矮逼仄,城外也沒有好的去處,再加上不安全,所以就在煤山這裏遊賞。


    花開十裏, 春香四溢。


    在曹化淳等人的陪同下,崇禎登上了煤山頂峰。


    常年沒有運動過的他,有些氣喘。


    急忙靠著煤山頂上的一顆歪脖子樹,恢複著體力。


    這顆歪脖子樹長的剛剛好,靠著這棵歪脖子樹,正好能將皇宮一覽無餘。


    “這棵歪脖子樹長得倒好,盡管不端正,可位置絕佳!


    站在這歪脖子樹下,剛好能將皇宮一覽無餘!”


    崇禎拍著這棵歪脖子樹,不停的誇讚著。


    這顆歪脖子樹能不好嗎?


    曆史上的他,便是在此南望皇宮,掛樹駕崩。


    看著下麵那雄偉的宮闕,崇禎一時間豪邁四射。


    東邊的天上掛著太陽,將這天地照亮。


    山腳下那些花紅柳綠的植物,一個個花團錦簇。


    回想著今日的昌盛之事,崇禎不由得詩興大發,大聲念道:“雞叫一聲撅一撅,雞叫二聲撅二撅。


    叁聲喚出扶桑日,褪盡殘星與曉月。”


    這是他的老祖宗朱元璋寫的一首詩,此時念出來, 尤為貼切。


    站在他身後的曹化淳急忙送上幾個馬屁,“皇爺的聲音中氣十足, 有太祖遺風,定能中興大明!”


    王承恩站在曹化淳身後,雖然也想送上幾個馬屁,可在自己的幹爹身後,又怎麽能越俎代庖呢?


    “遼東建奴損失大半,中原流賊也已經盡數伏誅,北疆眼看著平定,現在隻剩下南國了!”


    崇禎忽然收起了聲音,看向南邊,眼睛當中閃爍著陰晴不定的光。


    身後的曹化淳知道崇禎在想什麽,過去這麽多年,南邊給崇禎造成的陰影不比北邊少。


    “之前給周延儒說的那些話,他全當成了放屁,江南那邊的稅一分沒上來,漕糧甚至還減了一些,若不是把建奴擊退,恐怕今年開春又是一個災荒年!”


    崇禎的聲音中有幾分殺氣。


    他也是一個微操大師,而且還是一個性急的微操大師。


    “既然你們不願意,那就別怪朕了!”


    春花紅似火,春風盡醉人。


    崇禎聞著花香,下了煤山。


    ……


    沒過多久,崇禎的一封聖旨,朝著西安府而去。


    宣旨的人不是其他,而是孫傑的老熟人楊嗣昌。


    他坐著馬車,一路向西。


    心情很好,哪怕是人生叁大喜都比不上。


    春意更濃,西安府的街道上,那些幹枯的樹木也抽了新芽。


    泡桐樹開著喇叭花,被風一吹,飄落在那些孩童手裏。


    城中的孩童滴滴嗒嗒的吹響,童真奇趣。


    一輛馬車從城東邊緩緩而來,停在了孫傑的住處前。


    楊嗣昌跳下馬車,看著孫傑的住處,讚道:“怪不得能打勝仗,這般寒苦的住處,遠非常人所能忍受。


    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餓其體膚。


    有這般精氣神,如何打不了勝仗呢?!”


    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楊嗣昌在孫傑那裏撈了那麽多的好處,自然而然會誇讚。


    敲響了房門,沒多久便有人過來。


    開門的是陳虎,他自然認識。


    連忙說道:“朝廷來了旨意,還請告知你家大人!”


    “跟著我進去!”


    陳虎帶著楊嗣昌走了進去。


    恰逢孫傑和盧象升正坐在前廳裏,當楊嗣昌看到和孫傑款款而談的盧象升時,喜悅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


    盧象升也戛然而止,看著楊嗣昌,臉色陰沉很多。


    他們兩個本來沒有什麽仇恨,可那次盧象升離京之前,兩人結下了深仇大恨。


    斷人前途,如殺人父母。


    楊嗣昌斷了盧象升的前途,又蠱惑崇禎,使其被逐出京城。


    這樣一個仇恨憋在心裏,盧象升又如何不恨?


    楊嗣昌率先開了腔,言語譏諷,“這不是盧大人嗎?怎麽出京之後,來了這裏?!”


    “我乃進士出生,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盧象升冷言反懟。


    “哼,像你這般奸臣,在洪武年間,定是被剝皮揎草的貨!”


    盧象升罵了一句,便向孫傑行禮告退。


    心中雖然不服,但也能想明白,楊嗣昌今天跑到這裏來是有事情,還和孫傑有關。


    罵上一兩句過過嘴癮也就算了,如果說的多了,反而會耽擱孫傑的事。


    有些仇怨不一定非要表麵說清楚,先忍下來,等以後再報。


    孫傑把盧象升送了出去,等又回來時,楊嗣昌哪裏還有剛才尖酸刻薄的模樣?


    笑的那叫一個開心,笑的那叫一個火熱。


    孫傑可是他的“搖錢樹”,若是沒有孫傑,他哪裏來那麽多的功勞?


    這次崇禎讓他宣旨,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崇禎對周延儒的忍耐已經達到了極致,這次讓孫傑去江南,搞不好一次性會把周延儒拍進泥裏。


    到了那個時候,他楊嗣昌便是入閣的第一梯隊。


    有功勞加持,入閣,唾手可得。


    “楊大人今天來我這,可有事?!”孫傑坐了下來,臉色平靜的看著坐在自己旁邊的楊嗣昌。


    楊嗣昌將帶來的聖旨,規規矩矩的放在孫傑旁邊的桌子上。


    哪裏有什麽宣旨儀式?直接把聖旨交給了孫傑。


    臉上帶著幾分諂媚,說道:“孫將軍,這是陛下的聖旨,陛下讓你南下金陵,提督操江,領金陵右軍都督府事,清練金陵兵事……”


    說了一大堆,核心就一個,讓孫傑去金陵。


    孫傑將聖旨打開,看著上麵的內容。


    所寫和楊嗣昌所言差不多,沒有什麽區別。


    楊嗣昌聲音低了幾分,說道:“孫將軍,江南那邊的稅,已經好長時間沒有送上來了,漕糧一年比一年少,陛下這次讓我過來,就是讓我私下裏告訴將軍,把江南那邊的醃臢事清理清理,其他人,陛下不放心!”


    楊嗣昌的聲音很小,就好像是在說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好說,好說,我收拾收拾,過幾天就走!”孫傑笑道。


    正中孫傑下懷,怎麽會推辭?


    不過,倒是讓崇禎失望了。


    江南那邊的稅,回不去了,沒法到京城了。


    見孫傑如此果斷的答應,楊嗣昌心裏的石頭終於落地。


    本來還以為孫傑不會同意,沒想到這麽幹脆。


    擔憂不是沒有原因,不管是哪個將領,突然調離駐地,都不是什麽好事,本能之下,便會排斥。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放心了。事情已經辦完,我就先回京了!”


    楊嗣昌辦完事,一刻也沒多待,轉身而走。


    京城那邊現在越來越重要,周延儒眼看著要被拍死,內閣一個蘿卜一個坑,不盯死了,誰會知道發生什麽事?


    在他看來,已經不是第一次和孫傑打交道了,也不怕出什麽意外。


    楊嗣昌走後,孫傑再次把這封聖旨張開,看著上麵的內容。


    “嘖嘖嘖,正中下懷啊。恐怕,崇禎這是想讓我給他搞錢的同時,離間我的勢力,還能讓我打壓江南士紳,這是一石叁鳥的計策啊!”


    孫傑一臉不屑。


    崇禎這種把戲能騙過其他人,可騙不過孫傑。


    那些基層官員都被孫傑培訓了一遍,電台對講機遍地,遙坐江南便可指揮陝西之事。


    合上聖旨,孫傑笑道:“既然這般,那便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江南!”


    在出發之前,孫傑去了一趟現代。


    主要是兩個事,一個是找那個李海洋定製船隻,另一個是看看範小鵬那邊的燒柴汽車造的怎麽樣了。


    李海洋是一個很純粹的商人,能力很強,對商業很敏銳。


    當孫傑把定金打過去之後,當下就開始建造。


    孫傑定了一艘六十五米長的遠洋魷釣船,和其他船隻不同,這艘船隻上,沒有冷藏設備,沒有遊釣設備,隻有叁個功能,一是動力,二是通訊,叁是普通倉儲,除此之外,就沒了。


    這可讓李海洋高興不已,這種船隻成本很低,建造速度快,加上孫傑又加了錢,保證兩叁個月內完工。


    燒柴汽車造的不是很多,也就十來輛,基本上全都是卡車形製,和現代的輕型卡車差不多大,前二後四那種。


    卡車的性價比最高,能拉貨,能拉人,底盤高,通過性能好。


    汽車的輪胎都是特種實心胎,不怕紮胎,耐磨。


    車裏麵幾乎沒有任何電子設備,都是機械裝置。


    車窗是手搖的,雨刷也是手搖的,副駕駛那裏有個手把,要是遇到下雨,就由副駕駛手搖。


    沒有電台,沒有空調,沒有轉向燈,和開車無關的,幾乎全都沒有。


    車上的車燈是太陽能的,車頂上有一塊太陽能板,蓄電池就在座位下。


    車子簡單到了極致,就是發動機加車廂。


    這種方式,把故障率降到了最低。


    孫傑弄了七八輛過來,集中在富平堡。


    然後又從軍隊中挑選了五六十個思維活泛,認識字,忠心耿耿的士兵,教授他們開車。


    等從江南回來,這些人就能練會,到時候便可以成軍,對孫傑幫助很大。


    訓練場就在軍校操場上,周圍駐紮著士兵,可以避免一些麻煩事。


    開車不難,至少孫傑是這樣認為的。


    把這些車弄過來之後,孫傑搞了一本開車手冊,結合燒柴汽車的特點編寫。


    ……


    太陽明媚,孫傑坐在一輛燒柴汽車的駕駛室中,手握方向盤,腳踩油門。


    速度很慢,緩慢的行駛在操場上。


    車廂前麵有一個大爐子,陣陣煙氣從裏麵冒出。


    兩側跟著選出來的那些學員,一個個的瞪大了眼睛,一臉震撼,嘴裏還在大喊:


    “跑起來,真的跑起來了!”


    “乖乖,真跑起來了!”


    孫傑一踩刹車,停了下來。


    打開車門,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跳了下來。


    “我來給你們講解一下,這車該怎麽開,現在,拿出我剛才發給你們的手冊!”


    孫傑說著,也從身上取出一本冊子。


    結合著眼前的車輛與冊子,耐心的講解著。


    這些學員裏麵有思維活泛的,一個下午,就能把車開走。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接下來的幾天裏,孫傑將那些思維活泛的人抽調了出來,組成一個加強班,沒日沒夜的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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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四五天的時間,這些人掌握的差不多了。


    像什麽倒車入庫,半坡起步,S形彎和直角彎都能輕鬆應對。


    甚至還讓他們開著車出去溜達了一趟,已經掌握了駕駛技巧,接下來隻有時間的磨練了。


    教會了他們,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孫傑把剩下的那些學員,交給了這些加強班的學員,由他們教授。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距離南下的時間也越來越近。


    ……


    西安府的黎明掙脫了黑暗,孫傑牽著戰馬,出了住處。


    孫玲跟在旁邊,一臉忐忑,“路上一定要小心,江南不是咱們這邊,那邊人生地不熟,要小心為好!”


    又從懷裏摸出來一個荷包,塞進了孫傑手中。


    說道:“這是我縫的荷包,讓高僧開過光,你貼身帶著,保平安的!”


    孫傑笑著把這個荷包塞進懷中,道:“別怕,這世上還沒人能傷了我!”


    孫初文從一旁擠過來,說道:“江南那邊的士紳和商人鬼著呢,為了錢啥都能做出來,天啟年的時候,連皇上的人都敢打,你可小心一些!”


    “這是自然,不過,他們再厲害,也厲害不過我手中的刀!”


    太陽一步一步的高升,孫傑在眾人的護送下,走出了城門。


    城外叁裏,孫傑翻身上馬,看向身後的孫玲,“回去吧,好好的待著,等我回來!”


    “我等你回來!”孫玲喊道。


    孫傑點了點頭,笑了笑,手中的馬鞭抽在了胯下的戰馬上。


    陽光照亮了孫傑的鎧甲,朝著東邊方向,迎著天上的太陽,孫傑躍馬揚鞭。


    “江南,我孫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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