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天昨晚握住淩夢蝶的手時悄悄地為她把了脈,欣喜若狂後還沒來得及告訴她,今天竟然變成這樣,給了他的希望,現在又把他打入了地獄的深淵。


    鳳九天輕輕地放開刀刃,整隻右手已經變得血肉模糊,讓人看了尤其觸目驚心,他低垂著頭不再去看她,仍然還在不停地笑,任誰也看得出來那聳動的肩膀泄漏了他的情緒,連綿不斷的水珠似下雨般悄無聲色地滑落到他身下的雪地上,不經意砸出一個接一個的小水坑。淩夢蝶不忍再看他,唯恐自己一時衝動會毀了這一切,隻好強迫自己把已經盈滿淚水的雙眸看向別處,很難過,真的很難過,原來還有比死更難過的時候。內心深處卻升起了一個聲音不斷地對自己冷嘲熱諷:讓他怨恨你,對你心死,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可是為什麽當想到他會恨她的時候,心宛如讓人一刀一刀剜下來那樣痛得撕心裂肺。就在她別開雙眸不再去看他時,卻猛然看見一直站在她身旁的莫言,突然把手覆上了腰間的劍柄時,她頓時震驚得五雷轟頂,然後毫不猶豫地就往鳳九天的方向衝去,正當眾人驚詫於她的突如其來的舉動時,她一把抱住了鳳九天的腰肢,與此同時,莫言還來不及收回的劍尖也同時沒入了她的後背。


    這時,原本還沉浸在原先呆愣的眾人才大夢初醒般回過神來,混亂一團的眾人才朝著他倆直衝過來。奇怪的是,淩夢蝶竟然感覺不到半絲的疼痛,緊接著,整個世界慢慢地變得鴉雀無聲,眼前的景物變得有點模糊了,她的嘴角還噙著笑意,幸好幸好,他那外快的身體沒有再多添傷痕,然後她看見他瞬間抬起了頭,驚恐萬分的眼眸裏,頰邊還掛著一滴還來不及掉下的淚水,現在他的那樣子複是傻得可笑,她的笑靨益發璀璨了。


    莫言整個身體顫抖得極其厲害,亦是一臉驚惶失措的樣子看著伏在鳳九天懷裏的她,冷夜飛奔而至,一掌就把莫言打得口吐鮮血倒在一側,然而臉上還是一副驚愣的模樣,惜玉和花無顏也是一臉慘白的站在一旁有點手足無措。不過那些已經與她無關了,她現在唯一想做的隻是想把那漸漸模糊的眼睛睜得更大一些,再仔細地看看他的臉,想把他深深地印在腦海裏,鳳九天胸口好像停跳了一下,接著瞬間又如雷般跳動,一下接著一下,那是她世界裏唯一聽見的聲音,再後來,他好像反應過來般,驚惶失措地欲要保住她那不斷下滑的身體。所有的畫畫戛然而止一切回歸於黑暗,在她閉上雙眸的那一刻,她唯一的意識是:假如就這樣死去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她這不堪的一生,皆因他的出現而璀璨動人,現在能夠死在他的懷抱裏,那也是一種福氣,對她來說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幸福……然而,就在淩夢蝶陷入黑暗後,卻讓她大吃一驚,自己竟然還保持著清醒,還可以正常地思考,僅是周圍那無窮無盡的黑暗讓她感覺有些茫然。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她發現麵前驀然出出了一束光線,那光線由原本的微乎其微到後來漸漸擴大,這時她才倏然發現,自己正在往下掉,卻因原本四周漆黑一片,無聲無息,因此才沒有發覺。伴隨著那光線越來越大,越來越亮,她不但不感覺到那光線刺眼,反而覺得格外柔和,漸漸地周圍的黑暗消失了,被柔和的日光所代替,她的身體也不再下落,然後她當場怔住了,完完全全讓眼前的景象也驚住了。


    眼前竟然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花海,萬紫千紅的嬌嫩花兒在柔和的日光下競相開放,五彩斑斕的蝴蝶圍繞都會嬌美的花兒翩翩起舞,而她自己竟然蹲在這片百花爭豔的花海裏,那身臨其境的感覺讓她覺得有些似幻似夢的,這讓她想起了以前在書上看到的一個詞,那就是:百花穀。心想,再美輪美奐的百花穀看來大致就像眼前這片花海吧!微風中日光的氣息與花香交匯在一起,她輕輕的聞了聞,卻讓她聽見了一陣刀劍相碰的打鬥聲,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毛骨悚然的慘叫聲,她不由得直起了身體,欲要看看是誰如此大煞風景在這片美麗的花海裏殺人。


    遠望前方遠的花海裏,隻見三四十個黑衫人正圍著一個白衣人打鬥著,那白衣人背向著她,右手持著一把滴著鮮血的長劍,傲然挺立,反而是把他團團圍住的那三四十個黑衣人一臉驚慌與心有不甘,一雙雙黑眸裏閃爍著嗜血的光芒。天啊!眼前上演的是以多欺少畫麵啊!本欲過去幫忙,卻下意識地注意到自己根本不能挪動半分,更何況她就算真的奔了過去,自己不但幫不了他,反而會成為他的負累,想到這裏,她心底暗吃一驚,一種莫名的情緒湧了上來,竟然讓她有點不敢去深究這其中的含義。


    無可奈何之下,她唯有繼續注視著那一群人,看見那三四十個黑衣人不斷地有人衝向白衣人,然而卻讓白衣人輕鬆而又幹脆地一招了事。最後那二十多個黑衣眼見大勢已去,都知逃不過這一劫難了,相視之下,竟然一同撲向那個白衣人。看見這一幕,淩夢蝶感覺到自己的心快要跳出來,心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而自己到底在緊張些什麽呢?她卻找不到半點頭緒。她與他們又不認識,真是令人奇怪,接著,她聽見那個白衣人好像低笑了幾聲,聲音雖然有點低沉,卻極為悅耳動聽。再後來,淩夢蝶差點兒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問題,還是她正在做夢,因她隻來得及看見白衣人緊握長劍的手微微動了動,那二十多個黑衣人便宛如秋風掃落葉般搖搖倒地,而空氣中還彌留著白衣人揮劍時帶起的片片花瓣以及那還未全部落地的鮮血。


    想想那畫畫,一身白衣飄飄的人手執長劍尖傲然挺立在一望無垠的花海裏,而他的身邊竟然是飛揚的花瓣與嫣紅的鮮紅,腳下是那些慘不忍睹的屍體,如果沒有那些礙眼的屍體與腥臭的鮮血,那一幕必定是惟肖惟妙的,讓人移不開雙眸,但是現在,卻夾雜了死亡的氣息,宛如那來自地獄的彼岸花。


    “不用躲了,出來吧!”清冽如玉的聲音傳來,語氣裏好像還伴隨都會淡淡的笑意,顯而易見,這句話是出自背對著她的那個白衣人的。淩夢蝶不由得縮了縮脖子,難不成他發現了她,她親眼目睹他殺了人,她會不會也被他殺人滅口呢?此時此刻,淩夢蝶有點後悔莫及,自己為什麽那麽好奇,為什麽剛才不趁著他殺人時馬上逃離?但是讓她更驚訝的是,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因為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慢慢地站了起來,根本不受她的控製,而更詭異的事情還在後頭,當她低下頭看向她的身體時,震驚地發現了一點,那不是她的身體,個子矮矮的,看上去


    長劍,聞聲轉過身來,在看清白衣人的容貌時,淩夢蝶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好像停止下來,同一時間感覺到自己淚如雨下。


    轉過身來的並非他人,竟然是以前出現在她夢幻中看見過的——景臣,慕景臣。和鳳九天有著一模一樣的臉,不知情的還以為眼前的人就是風九天,但是淩夢蝶清楚地意識到眼前的並非鳳九天,而是慕景臣。而這一點並不是讓她最震驚的主因,畢竟她以前也看見過了,隻是當她再次看見這張臉與眼前這情景,一幕接一幕的畫麵,一段段過往的景象就這般硬生生的擠出她的腦海裏,尤如播放電影般從花海裏的初相遇,到漸漸發展成互相深愛的戀人,最後到相繼死去的情景,全都一下子躍入她的腦海裏,好像這本就在就是她的一部分記憶,隻是不知為何,讓她忘卻了。


    原來,鳳九天的前就是慕景臣,原來,他們從前世已經開始相戀,隻是到最後不能在一起。而想到他們這一世,淩夢蝶突然有種放聲大哭的衝動,既想跑過去緊緊地抱著他,又想離他遠遠的,兩種矛盾的想法不斷地撕扯著她那已經千瘡百孔的心。假如一開始就知道他們的結局會是這樣,他卻因為她而想得如此慘,那麽,她寧願他們從來也未曾遇見過。但是事實卻不能改變,她仍然呆愣在站在原地,無法逃離,也無法走進。她驀然一驚,難不成這身體就是自己的前蕊——雲翩翩?而她現在隻是作這一個過來人落入這個身體,一切還是按照原來的方向發展,而她僅僅能做的就隻有袖手旁觀,一切也不能左右故事的發展,是這樣嗎?


    正如淩夢蝶所猜想的一樣,那千年前所有的畫麵真的一幕一幕在她的麵前重新上演,讓她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感覺,最後的畫麵停留在景臣慘死而雲翩翩與以身殉情的畫麵。接下去,淩夢蝶的身體竟然再次上升了,忽然四周又回複了一片黑暗,她漸漸地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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