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一般分東市和西市,東市大多數都是大富大貴的人去的地方,那裏不但檔次較高,裏麵賣的東西皆是非常奢侈的物品。而西市就大不相同了,這裏就是人們常說的龍蛇混雜的地方,也有很多大小商鋪林立,但這裏最出名的還是它的夜市。


    夜幕低垂,一整條長長的街就掛滿燈籠和燭火,閃閃爍爍得極其漂亮,仿佛天上的星星曬落下來,每晚都像元宵節的花燈會那般,這個時候也是那些小商販最集中的時候,大部分是些較便宜的小東西,往地上一擺,吆喝也省了,整條街上擠滿了各色各樣的人,不用擔心無人問津。


    不過現在是白天,準確一些來說,現在應該是晌午剛過,夏天的太陽火辣辣的,大街上即使有時會有人經過也隻是匆匆而過,盡量往陰涼的樹蔭下穿過。在離夜市街不遠的一條街上,有一間藥鋪剛剛新開張不到一年,鋪麵不是很大,藥材亦非齊全,這原本不是什麽新鮮的事情,值得引人矚目的是這間店的老板不是什麽老頭子,也不是什麽郎中,而是一位極其年輕的女子,雖然一天到晚隻穿著樸素的衣衫,但是那絕美的容貌還是難掩她的風華。最讓人深刻的是她一個人還帶著兩個年約四五歲的子女,如果不是這樣,恐怕她家的門檻早已經讓一些未婚的男子踏破了,周圍的人們猜測她大概是一個失去丈夫的寡婦,要不然又怎會一個婦道人家帶著兩個孩子出來拋頭露麵養家呢?


    這天晌午一過,藥鋪老板就把藥鋪的門一扇一扇的關上了,她匆忙向藥鋪相連的後院走去,小院雖然地方不大,但是非常整潔簡樸,一男一女兩個小孩正站在樹蔭下,他們看見那個不慎在門檻處拌了一腳幾乎跌倒在地上的女人,臉上的神情各有不同,隻見那個小女孩滿麵擔憂地奔了過去,看樣子想要扶一扶趔趄的她,而那個小男孩卻紋絲不動站在原地,臉上帶著的竟然是冷冷的鄙視與不屑之色。


    “娘親,你有沒有事,為何這麽不小心?”扶著她的那個小女孩奶聲奶氣的語氣中帶著微微的責備,但是因為身高相差太遠的關係並沒有把她扶起。


    看著女兒滿懷擔憂的神情,某人蹲下身一把將女兒的小身子抱起,哭著道:“嗚嗚……還是不離最好,這麽關心娘親,嗚嗚嗚……”她從女兒的小肩膀上抬起頭來,頗為委屈地瞥向樹蔭下的兒子所站在方向,“不像夢天那樣,不是罵娘親愚笨,就是佯裝看不見娘親,……嗚嗚嗚,女兒啊,娘親……好苦命啊!”


    被稱作夢天的男孩站在樹蔭下,無奈地翻翻白眼,小小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天啊!她又來了,直接無視她吧!


    還是讓她抱著的那個小女孩拍了拍她的腦袋,安慰道,“娘親,其實夢天哥哥表麵上對你很冷淡,但他的內心還是很關心娘親你的。”小女孩偷偷地望了一眼男孩的方向,湊到女子的輕聲道:“昨天半夜我去尿尿的時候,卻看見娘親的房間還亮著燈,而且還看見夢天哥哥正皺著眉心站在你的窗外,當發現我看見他時,他又假裝路過那般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剛才還在佯哭的某女聞言驀然抬起那雙星眸望著女兒道:“真的嗎?看不出夢天會是這麽悶騷的,哈哈哈……”


    聽見母女倆的竊笑聲,樹蔭下的小男孩冷冷地哼了一句,“正一白癡!”然後轉身走進屋子裏,不用想也知道不離肯定是把昨晚的那件事告訴那個笨女人……


    他剛剛轉身,就聽見那個笨女人突然興奮地大叫,“啊!,我就知道夢天不會這麽狠心的,夢天,娘親來了,來讓娘親親一親。”


    眼看著女子向那個蹙得眉頭更緊的夢天直接衝了過去,不離無奈地一笑,先行甩開小腿溜之大吉了,避免等一會會殃及魚池。


    畢竟還是小孩子,躲避不及的夢天讓那個箭一般快衝過來的笨女人一把抱住,放在懷裏被親了滿臉的口水,他非常嫌惡的用衣袖擦了擦,瞪著雙眼望著那個笨女人,他的神情更加冰冷到極點了。


    “嘿嘿!娘親忍不住嘛!誰叫楚天這麽可愛呢?”說完她又準備親上一口。


    男孩緊繃著臉不斷地躲閃著,“喂,笨女人,你夠了未?”他的語氣非常嚴肅,卻因聲音還是孩童般奶聲奶氣,他的氣勢因此而大打折扣。


    女子有點依依不舍地放開了他,這時才想起自己的另一個女兒,那個女兒比這個兒子要聽話孝順得多了,可惜當她回頭想找她的時候,哪裏還有女兒的身影呢?淩夢蝶有點哭笑不得,為什麽自己的兩個子女都那麽不省心?女兒看上去乖巧很聽話,整天一副笑盈盈的模樣,其實是一狡猾的小狐狸,而兒子更加不用說,經常冷冰冰的臉孔,不叫娘親也罷了,竟然直接喊自己笨女人,還直接無視自己的存在。嗚嗚嗚……為什麽她會這麽苦命啊!


    “娘親,你不是說今天要出外為人看病嗎?為何剛剛還那麽驚慌,這會又不著急呢?”那個原本已經溜之大吉的小女孩靠在門邊,非常認真的提醒著某個一臉痛苦的女人。


    淩夢蝶這才回過神來,收起那張苦瓜幹似的臉,心跳突然加快,自己還未看見他就這麽緊張了,算來他躺在床上也應該快五年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大概比以前更消瘦了。她的右手輕輕地按在左手的無名指上,那裏有一枚銀色的戒指已經戴了五年了,從來沒有離開過這根手指,已經漸漸印上了一抹凹痕,宛如她的心,看不見他,她的心也已經空落了五年,幸好還有一雙子女,要不然她都不知道如何熬過那段漫長的黑夜了。


    在雪山上茫茫不見天地,在深山處經常幾個月也看不見一個人影的恐懼與孤獨,如果不是知道他還在等著她回去救,如果不是還有兩個小家夥等著她回去照顧,她不知道自己要怎樣熬過去的,一次次的過去,一次又一次的爬起來,他們皆是她的生命力,這也是她堅持到現在的理由。提到自己的子女,她就覺得有點奇怪,有一個問題已經困擾了她四年有多。當年他們出生後,她調養好身體就和龍傲天分別了,她已經給他帶來了很多的麻煩了,不想因自己阻止他去追尋向往已久的自由,雖然分別的時候他還有頗多的不放心,但是在她的堅持下依依不舍地離別了,之後她走遍各處打探藥材的下落。


    但是隨著一雙子女漸漸長大,她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問題,這兩個不知道父親是誰的孩子,女兒長得像自己也無可厚非,但是兒子頂著的那張臉,分明就是鳳九天的縮小版!為什麽會是這樣的呢?難道是因為懷著他們的時候和鳳九天在一起的關係?亦或是長得俊俏的男子大致都會有些相似?她覺得後者的可能性較大,因此弄得她經常情不自禁地想親他們,特別是夢天。她從來沒有跟兩個孩子談過他們的父親是誰,而更讓她出奇的是,他們也從來未問過,他們好像不是那麽關心這個問題,這幾年來除了剛開始見到其他的孩子叫爹爹時,他們問過爹爹是什麽外,再也沒有提起過,更甚者沒問過為什麽其他的孩子都有爹爹,而他們為何沒有。


    雖然孩子隻有四歲卻極其聰明,也很懂事,甚至還很體貼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這讓她感覺到非常欣慰,但是更加讓她憂心,兩世的命運讓她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做好一個母親,要用怎樣的方法去解育自己的孩子,因此,她時常憂心忡忡,害怕自己會帶不好兩個孩子,讓他們的身心會否出丁點的差錯。她千叮萬囑讓他們好好地待在家裏,在這方麵她還是放心的,不都說單親家庭的孩子會早熟些嗎?而以她看來,她那兩個孩子根本是早熟過頭,不離常常臉帶笑容,聽話又乖巧,而夢天就更不用說了,整天繃著一張臭臉,一副小大人的樣子。而無論是不離還是夢天,那麵無表情的模樣太過像鳳九天了,他那沉思的模樣,他那麵對外人緊繃的模樣,他傷心的模樣,他開心的模樣……無論他的哪一種表情自己都終生難忘,就好像人忘記不了要呼吸一般。


    “娘親,你又神遊了!”稚嫩的聲音傳來,驚醒了沉思中的淩夢蝶,她的一雙小手奮力地托住一個藥箱,“喏!娘親快去快回,我和夢天哥哥會在家裏等你的!”


    淩夢蝶的心裏既感動又有些慚愧,明明她才是母親,應該是她照顧他們的,現在反而要他們來照顧她,女兒的體貼讓她眼眶有點濕潤,她蹲下身接過藥箱,親昵地撫了撫女兒的頭發,“知道了,小管家,娘親很快就會回來,等娘親回來再給你們做些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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