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很不錯,天空中曠藍一片,萬裏無雲。


    明媚的陽光照射下來,地麵上的所有建築,都顯得亮堂堂,溫暖,和諧。


    且安靜。


    廢土大陸上局勢動蕩,頗有幾分地廣人稀的感覺,建築物都建造得開闊寬敞,疏疏朗朗,那些高樓彼此之間,更有著很大的間隔,城市之中,隨便走走,就還能夠看到很多廢墟的痕跡。


    不免使人在偶爾的閑暇時,感受到幾許荒涼滄桑,天高風遠的孤寂。


    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城市裏的居民已經全部被遷走,連安靈和黑錯刀的真身,其實都已經不在這城中。


    整座城市,就顯得更加蒼勁而寂寥。


    楚星孤走進這裏的時候,幾乎是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座城市。


    他當然不是第一次知道這座城市的存在,甚至也已經從手下的各種圖畫資料、視頻影像上,觀察過城市的方方麵麵,了解過這裏的管理層跟聯合政權之間的關係。


    但是那個時候他並不太在意這座城市,也並沒有親身到來,更不知道這座城市在大戰來臨之前的氛圍,原來會這麽契合他的審美。


    好,好美,真的是好啊。


    他已經決定了,今天這座城市如果在戰鬥中毀掉的話,就要在原址上重建起來,當做自己的“別院”之一。


    城市的布局不能改,華貴的,還要那麽華貴,廢墟,還得是那些廢墟,若沒有那麽多恰好適合的廢料,當然是把新造出來的事物摧殘成廢舊的樣子。


    隻要先殺了關洛陽。資源的損耗不在他的顧慮範圍之內,廉價的人力為金字塔尖上的存在,提供了更舒適的用工環境。


    而且隻要廢土大陸的局勢能夠延續下去,技術的利用途徑,會被開發出更多惡劣的用法,人還會變得越來越廉價,而原本掌握著物資的那些人,手裏的財富自然就會顯得更加雄厚。


    楚星孤非常喜歡這樣的預想。


    曾經有人覺得他恣意妄為,肆無忌憚,奢靡無度,並舉出了一些例證。


    比如說,指出了楚星孤在半個多世紀以來,已經為自己搜刮了不下於一千九百處房產,其中有些是別人為了與他攀上關係而贈送給他的,但也有很多,是因為被他偶爾路過的時候看了一眼,覺得合自己的眼緣,就圈了下來,視為自己的領地,不允許別人再去觸碰。


    廢土上的房產,其實並不值錢,至少對大多數廢土上的人來說,並不那麽在乎固定在某處的房屋,其他有太多地方,可以撿到類似的屋子,改造改造,就可以住了。


    但是楚星孤的房產不同,因為被他圈定下來的那些地方,都有獨特之處,要麽是包含著某類珍稀的礦產,要麽是包含著可以支撐起整片地區活力的大型工廠。


    甚至有的時候,這些房產還包含著一些活物在內,在被他圈好的領地內,不管是珍奇的野獸,變異的毒物,還是原本在此生活的人群,從此都不允許離開這裏,不允許毀壞這裏的風貌。


    哪怕有的時候,那些被楚星孤認為“順眼”,“別具藝術氣息”的場景,實際上代表著落後、不便、令人抑鬱的生活環境。


    沒辦法,人的審美總是很多樣化的,楚星孤當時,還很欣賞那個指責他的人呢。


    他把那個人好好養了起來,好吃好喝的供應著,隻要求那個人每天都要有同樣飽滿的情緒,做出同樣的文章,來罵他一遍。


    那個人當然不肯依從,但是很快,那人就發現自己的親人,朋友,街坊鄰居,都搬到了自己被囚禁的地方。


    不是被囚禁過來的,而是被請過來的。


    親人們的病痛早已經被掃除,換回了最高端的仿生義體,重新擁有了清晰的視覺,嗅覺,味覺觸覺,甚至是生理欲望,他們為自己的鮮活而痛哭,感激涕零。


    街坊鄰居們,也過上了從前難以想象的生活,從以前的苦難中解脫了出來。


    所以他們都來感謝那個罵楚星孤的人。


    那人更加憤怒了,他又提筆,寫下文章,朗讀,痛罵。


    楚星孤偶爾想起來,就會讓手下把這人的錄像拿過來看看,從每天一次的演講怒罵中,挑出幾篇好的,品頭論足,自得其樂。


    後來,那人水平好像就下降了,罵起來沒那麽憤怒了,言辭也沒那麽犀利了,出現了很多重複,字數也越縮越短。


    但是他生活在大家其樂融融,歡歡喜喜的期待中,已經沒有辦法停下自己,直到,他自殺了。


    楚星孤知道之後,也很惋惜,卻沒有收回那人的親友鄰居們所享受的優渥生活。


    那些人直到現在還歡樂的繼續著每天的生活,就像楚星孤的其他房產一樣,安靜的待在他們該在的地方。


    畢竟,那點資源,對楚星孤來說,不值一提。隻要先殺了關洛陽。


    “我活這麽大,打拚到今天,日夜勤修煉,就是為了大權在握,揮金如土,為所欲為啊!”


    楚星孤走在這一座空曠無人的城市裏,一邊欣賞著這座城市,一邊搖了搖頭,抬起手來,五指握緊目光,直視拳頭。


    “我這麽大力量,這麽高天賦,這麽漫長人生裏,既不以殺人為樂,也不以虐人為趣,就隻為了搞搞收藏,這麽一點點小小的樂趣,偏偏還老是要有人來妨礙我,為什麽呢?”


    他抬起頭來,看向前方,真摯的說道,“遠來的朋友,你來評評理,你說那種沒事找事,遠渡重洋,侵門踏戶,非要來打擾我一點小小人生樂趣的家夥,該不該死?”


    關洛陽身上燃燒著絲絲縷縷的寒玄劫火,也正走在這條大街上,笑著搖了搖頭。


    “不該?!”


    楚星孤驚叫起來,連著向前跨了幾個大步,表情急切的追問道,“你是說不該?這種人,怎麽會不該死呢?!”


    “我看是很該死!”有個聲音回答了他的問題。


    從城市西南側的一角開始,一棟棟的建築物發出轟鳴的聲音,崩裂,傾斜,坍塌了下去,驚起大片的煙塵,一直蔓延到這條街道旁邊。


    煙塵裏麵走出一個身上布滿了紋身、身材雄壯如同小山的男人,最後還跟著六個與他相貌相仿,身材也相仿的男子。


    提坦重工的七名董事,據說都是在十年前達到第七級靈能的存在,在這個等級的靈能者之中,算是資曆比較淺的,但是沒有人敢小看他們。


    據說他們本來是某個大型生物實驗所的最終產物,七個人雖然不是兄弟,卻勝似兄弟,七人聯手,可以讓自己的靈能等級暴漲一個台階,曾經他們還隻是第三級靈能者的時候,就有過七兄弟聯手,不止一次斬殺了第四級靈能者的傳聞。


    更別提,他們現在也都把自己領地內的電力資源、靈能儲備,全部加持到了自己身上,七個人,每人都踏入了第八級靈能的範圍,一旦合擊,戰力上限,猶未可知。


    提坦七兄弟一現身,就又有一個冷峻的聲音傳來。


    “我也覺得很該死。”


    全身籠罩在近似白色軍裝製服和純白披風下的男人,突然出現在關洛陽背後五百米處。


    五百米的距離,使這個人的身影顯得渺小,好像融入了街道盡頭的城市背景之中,即使他抬起頭來,別人也看不清他的臉,隻有一雙眼睛,如同陰冷的寶石,鑲嵌在帽簷之下。


    “我們這裏早就有自己的秩序,弱肉強食,物競天擇,是幾十萬年自然演變的真理,更何況,有應許之地的存在,已經給了無數人向上爬的機會,他們爬不上來,爭不過別人,也隻是他們活該。”


    “你們聯合政權,喜歡給你們手底下的人當保姆,那就在你們自己的地盤上玩那一套,不要來招惹我們的地界,搶我們手上的權力!”


    這個人,是曾經在遊戲世界的魔幻分區,以“靈能鬥氣”擊敗了同期所有玩家,甚至擊潰了當時魔幻區的所有氣運之子,奪取神權之證的白銀軍主。


    他最近的一次出手,已經是在十五年前,名義上是常態第七級巔峰的靈能者,實際現在看來,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踏入了第八級的門檻,加持之後的狀態,更是顯得神秘莫測,居然能把外部加持過來的靈能信號,徹底收攏到體內。


    隨著一呼一吸,靈能的幽光,也在他身邊明暗不定,似乎他的靈能並非來源於大腦,而是收放於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甚至這位白銀軍主說話吐字時,每一個字音,也都帶著靈能的一次神秘波動,仿佛要引得其他人體內的能量也一起竄湧,紛亂失控。


    從看到關洛陽身上燃起第一縷劫火的時候,縱然不懂《天河正法》的修煉體係,靈能的敏銳,也足以讓他們明白那是什麽性質的東西。


    渡劫,可以代表劫後的強大,也代表著劫難中易被幹擾而產生的致命破綻。


    寒玄劫火,本來是由天河法力轉化而來,鍛燒道基,雖然九重劫火,也意味著道基法力的九次蛻變。


    但是在劫火燃燒的過程中,體內法力,卻是處於一種不斷耗損的狀態。


    況且,靈能是源於心靈的力量,自身心態有的時候非常關鍵。


    他們在說話的過程中,回顧自己的過往,既是等待關洛陽的低穀,也更是為了要積攢自己的氣勢,打磨自己的殺心。


    這時,街道右側的蛋糕店玻璃櫥窗裏麵,也出現了一個渾身裹滿繃帶的獨眼身影。


    “關洛陽,聽說你是三百年前的人,哼,想必閱盡滄桑了。但是你知道,一個剛出生就遇到了大災變的人,他的人生是什麽樣的嗎?”


    繃帶人的聲音古怪,說起話來,不知道有多少重回音疊在一起,“自幼要在大災變中掙紮求生,從同伴們之間爭奪一點髒水,在地下診所打雜,一步一步的,混過幫派、護衛隊、軍閥、半機械集團,多少勾心鬥角,輾轉反側的辛苦,才奪得今天的地位。”


    “我們能踩在千萬人之上,都是靠我們的努力,天道酬勤,你要來改變這一切,你是違背天道,你不該死嗎?”


    這一聲喝問,帶著重重回音,擴散開來。


    音波這種東西,向來是越傳越衰弱的,但這一聲喝問,卻在靈能的影響下,違背了常識。


    剛開始還隻是一聲大喝的音量,居然越是擴散,越是激起空氣震蕩,所有薄脆一些的物品都嗡鳴起來,地麵的積水也顫抖著,濺射出層層浪花。


    這不隻是繃帶人散發出去的靈能,而是在音波擴散的過程中,被四麵八方,一個又一個的強大靈能者共振之後,再度拔高的音波。


    他們還沒有現身,隻是埋伏在城市的各個方位,東南西北,天上地下,在這層音波已經代表了他們的回答。


    當音波擴散超出這片城區的時候,就不隻是薄脆的物品了,鋼筋混凝土的建築物,都會被整個震的轟鳴起來。


    門窗全部破壞,商店的招牌炸碎,牆壁崩裂,沉重的支柱,被震動的像是鬆散的積木。


    於是,整個城市都出現了一副怪異的場景。


    音波源頭所在的這片城區,保留了直徑約為五公裏的圓形區域內,大致完好的建築麵貌。


    而超出這片區域,無論是高是矮的城市建築,都被那種節節攀升、共振增強的靈能音波,震的東倒西歪,時而倒塌,滿目瘡痍。


    音波所過之處,猶如一圈轟天掣地的塵煙巨浪,到最後甚至擴張得超過了摩天大樓的高度,帶著狂風和雜物,嘶吼不休,吹散到整個城市邊界之外。


    杯盆衣物、垃圾桶、窗框、躺椅、半輛汽車等等,還有數之不盡的生活雜物,就這麽被拋灑到城市之外的荒野裏麵去了,被大風吹動,在地麵上翻翻滾滾。


    八十多個高級靈能者齊聚的恐怖威力,就這麽展現了出來,僅僅是一句話,甚至沒有做出任何明確的攻擊動作。


    當他們懷有同樣的意誌時,隻需要這麽短短幾個音節,一種默認,就已經可以毀壞城市,滅絕生靈。


    從楚星孤宴邀眾強之後,這八十幾個人,就在每分每秒之中,積蓄著的殺氣、戰心,破壞的欲望。


    終於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我是說,我不跟腦子有病的人論短長。”


    關洛陽的微笑消失不見,語氣淡淡的說道,“該不該,該不該,什麽矯揉造作的傻嗶問題?!”


    “等我把你們殺光了,還要和朋友們領著這片大陸上的人,走一條能讓人活得更安心的路子呢,哪有空跟你們扯閑篇?”


    他張開雙臂,劫火暴漲。


    “廢話少說,都上來領死!”


    前一重劫火未消,第二重劫火,就已湧動爆發出來,看起來仿佛是那團寒玄之火,在一次一次的擴張,一重,二重,三重,四重,五重,六重……


    彈指間,九重劫火盡開,天河法力全部湧出體外,化作劫火,體內可控的法力元氣,跌落至最低穀。


    楚星孤眼中烈光大放,吟嘯著腰背一拔,手一晃,轟然一棒現世,棒頭恍若撐天,打了出去!


    整個廢土大陸,半個多世紀以來積攢出的所有頂尖強者,全部發動攻勢。


    九山策劃了良久,以應許之地,廢土大陸,虛擬與現實的兩重世界之分。


    吸引了關洛陽的靈能、天魔真意、真空神力,吸引了他所有援軍,隻把他作為意念根源的大腦、肉身隔絕在現實世界,布置下來的這場殺劫。


    終於隨這一棒而奏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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