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關洛陽和魔域主宰的第二招,施展出來的力量都是以震蕩的形式為主,但是內在的含義和真正造成的效果,卻是南轅北轍,截然不同。


    魔域主宰是非常直白地一拳打出,施展出了一招天魔怒震。


    天魔怒震這一招的力量意境,並不僅僅是單純的震動,而是取法於天災地震的核心意象。


    大地板塊其實是一直處在運動之中的,隻不過這種運動極其的緩慢,所以以普通人的時間感官來說,幾乎察覺不到。


    但是當大地板塊與板塊之間,相互擠壓碰撞,時間長了就會造成板塊邊緣或內部的錯動、破裂,龐大的能量,就會從這些位置釋放出來,對地表的生靈,形成巨大的災難。


    華夏春秋時期,一代大賢左丘明整理編寫的古書之中,就有非常簡略直白的解釋。


    《國語·周語上》:“陽伏而不能出,陰迫而不能烝,於是有地震。”


    魔域主宰這一掌的力量,就仿佛是要把敵人這個整體視作一個大地板塊,無論表麵上的氣場再怎麽厚重平穩,實則內部陰陽流轉,必有差錯,必有震動。


    天魔怒震一震之下,最微不足道的差錯,也會演變成為巨大的震動,使敵人如同厚重的大地一般,自相震破,四分五裂,不可挽回。


    而關洛陽是一掌擊出,打出了一招天河法掌。


    天河法力,仙道真水的奧妙。蘊含在這一掌之中。


    正所謂上善若水,水近乎道,仙道真水的存在,往往都是為了配合天地的運轉,梳理萬物的秩序。


    關洛陽的這一掌,闡述仙道真水的震蕩波動,正是一種秩序的體現。


    比如說往水中投入一些顏料,一團淤泥,如果任憑其自然的溶解,那麽會需要很長的時間,而且溶解的也不夠均勻,很可能還沒有徹底溶解完成的時候,就已經有一些物質沉澱到底部,各個部分的濃度高低,混亂不堪。


    而倘若將這些水一直加以震蕩,那麽落入水中的物質,就會被水的頻率帶動,被水波裹挾著,進入一個統一的秩序中。


    關洛陽的天河法掌,就是要在碰撞之間,把敵人的力量全部帶入到自己的頻率之中,然後當自己調節頻率,收納真水的時候,對方的力量也會被全部牽動,收縮聚攏。如同龍珠內丹,破體而出,落在關洛陽手中。


    拳掌碰撞!


    魔域主宰的整個右臂,一陣模湖顫動,似乎就要潰散成雲煙,被關洛陽掌心收攏過去。


    但關洛陽胸腔之中,也忽然傳出一聲悶雷般的炸響,整個人微微一脹。


    “哈!”


    關洛陽張口一吐,借機轉移出體內動蕩的力量,口中如同吐出了一道金色的閃電。


    魔域主宰左手一轉,猙獰粗長的手指,一根根展開,膚色發紫,指甲發黑,魔功運轉,使他的左手擁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好似陰陽對立一樣,自然而然的可以吸攝天地間一切輝煌事物。


    那輝煌爆裂的金色閃電,硬生生在空中一折,砸在了他的左手拇指之上,然後從拇指尖端跳躍連接到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指。


    “寡人幾千年的打磨,從來不是隻會枯等根基增長的蠢貨……”


    金色的電光連接著五指尖端,閃爍扭動,忽然向掌心匯聚而去,而在同時,魔域主宰的掌心裏,又湧出幽綠色的光華。


    金綠二色交織在他左掌之間,形成一個絢爛的漩渦。


    “你用分身戰分身,刺探寡人的境界,哈哈哈哈,當年那麽多武學的傳人,也沒有一個敢跟寡人比拚武道招法的理解。”


    周圍的空間,像是在呼應魔域主宰掌心裏的那個漩渦一樣,也隨之扭曲起來。


    虛空本來是非常堅韌的事物,一定程度的扭曲,並不足以將其擊破,就算是破碎,也會立刻彌合。


    非要極高明的技巧,極穩定的能源供應,才能夠打開空間通道,或者開辟獨立小空間,應用種種空間手段。


    但是在魔域主宰抬起左手那個金綠色漩渦的時候,周圍扭曲旋轉的虛空,卻變得像是玻璃一樣易碎,像是餅幹一樣薄脆。


    僅僅是稍微一扭,就全部崩出裂紋,碎裂成尖銳的、不規則的透明薄片,漂浮在四麵八方。


    天妖屠神,妖亂天地!


    此招一出,陽氣消退,陰氣全盛,周圍的空間,也失去了代表“陽”的一麵,從堅固變得脆弱,從原來可以迅速彌合的狀態,變得支離破碎,沒有半點自愈還原的趨勢。


    登峰造極的天妖屠神法!


    與之相比,陳公公在《天妖屠神法》上麵的造詣,簡直不配叫這個名字。


    倘若魔域主宰這一擊,可比是撐起天空的神樹,那陳公公的天妖屠神法,就是陰溝裏的一塊爛木頭而已。


    就算是這個世界古老時代,那個開創《天妖屠神法》的大天妖重活過來,回到全盛時期,見到魔域主宰這一招的玄妙,都會生出無比的嫉妒。


    因為,即使大天妖親施天妖法,論招意之高深,也不如魔域主宰這一擊。


    更外圍金色雲霞的光芒,已經無法照射到那片破裂的空間之中,沒有了完整的空間這種載體,就連光線,也無法進行傳遞。


    阿星往那邊看過去,除了能看到那些漂浮的碎片之外,就隻能看到深邃無比,沒有任何雜色,沒有任何反饋的“黑暗”。


    關洛陽正懸浮在這片黑暗之中,眼中也失去了魔域主宰的蹤影,隻有周圍時不時飄過一些琉璃般的碎片。


    他身上不斷的飛出點點星光,但是星光的運轉,很快就變得錯亂起來,本該是漩渦星雲狀向外擴張的,但是有些光點,剛飛出去就反過來飛向他自己,有的直線上升,有的忽然消失。


    甚至還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些光點,那些光點並非是由靈能和天河法力結合形成的星光,但卻非常相似,就像是照鏡子出現的投影一樣。


    如果不是關洛陽本人在這裏,換了另一個人,絕對分辨不出兩類星光之間的差異。


    這裏已經陷入混亂狀態,上下顛倒,左右不分,以為前進,卻是後退,以為攻敵,卻是自傷。


    而且混亂在加劇。


    關洛陽突然發現自己的左手,出現在脖子右側。


    左臂齊腕而斷,但卻並沒有疼痛,甚至還能感覺到左手的存在,他試著動一動左手拇指,從脖子右側長出來的那隻手掌,果然也跟著動了動。


    心念一湧動,關洛陽整個身影一陣模湖重塑,恢複正常。


    要破此招,他心中倒也有幾個思路,但是那要他真身在此,才能施展出來。


    分身跟真身,境界上雖然共通,但是他的分身,還沒有構建出真空心界,魔念春秋那道神通,就有了最大的區別。


    混亂仍在加劇。


    關洛陽能隱約感覺到,在這片黑暗之外,有一上一下兩隻巨掌,如同滅世的磨盤,碾壓著無數碎片,帶動無窮混亂,猛烈轟殺過來。


    “哈哈哈……”


    天高雲澹,海風徐來。


    碎島之上,關洛陽毫無征兆的大笑起來。


    “你們三個翻閱我的功法,也有好些日子了,不知道我的法門跟你們本身所學結合起來,又有什麽新的進展。”


    “來,接我一招試試。”


    話音未落,他就一手探出。


    真空心界之中,七倍於外界的時間,不知道比單人平時高出多少倍的靈能生產速度,浩浩蕩蕩的靈能沉澱在心海之中,此刻掀起驚濤駭浪,翻湧而起。


    碎島上空的藍天白雲,立刻消失不見,整個破裂的小島,都被籠罩到黑暗之中。


    繁星點點,萬萬千千的光點滋生,懸浮在周圍。


    隨著關洛陽手掌探出,微微一擰。


    鬼眾道和雷夢白的感知視野,頓時都扭曲起來。


    靈能呼應真空,千變萬化,關洛陽這一出手,就模擬出魔域主宰“妖亂天地”的幾分韻味。


    鬼眾道感覺自己突然長出了更多的嘴巴,除了臉上這一張之外,後腦勺,後背,肚皮,手臂,好像都長出了嘴巴。


    兩條腿上,前前後後,大腿小腿,膝蓋腳跟,更是長滿了拳頭,一個又一個筋骨強健的拳頭,簇擁在一起,像是幾百個大蘑孤。


    雷夢白不像他受到的影響那麽明顯,但也覺得自己手和腳生長的位置錯亂了,兩肩長出來兩條腿,下半身變成了兩條胳膊。


    這種妖異的招數,讓人忍不住懷疑,關洛陽根本不是想要試探進度,而是想要突施辣手,幹掉他們。


    “嗬,我腳趾頭照樣也能結印!”


    白發遮眼的青年一驚之後,心中冷笑一聲,手掌、腳掌各自結印,他的腳趾與常人完全不同,略一發力,居然長達數寸,關節清晰,刺破鞋襪。


    他雙手雙腳,快慢殘影結合,結成四個印法,全部都是,內獅子印。


    內獅子印,在九字真言之中,對應“者”字,代表複原,排除外魔,消滅痛苦,恢複傷勢,恢複全盛。


    印法一成,雷夢白的四肢立刻恢複原位,全身正常。


    他毫不遲疑,長身而起,白發飛揚如焰,身上金光燦爛,雙臂忽然層層分化,如同千手觀音。


    七星級的武道絕學,六神訣,觀音亂!


    他展現出千手觀音之相,一條條手臂勾勒快慢九字訣,全部結成內獅子印,口中誦起“金剛薩埵降魔咒”。


    梵音禪唱,佛光繚繞,妖亂天地的扭曲之力,頓時被千手印法撐住,難以侵入進來。


    但雷夢白這種應對手法,也隻是被動防守而已,不能真正破招。


    元次郎也已經抬頭。


    飄向他那裏的星光,如同海洋中的魚群,數量廣大,集結行動。


    而且在飄行的過程中,星光彼此融合,形成千百塊薄脆的琉璃碎片。


    這些碎片扭轉旋繞,在散發出混亂的力量之外,還帶出無比鋒銳殘忍的意味。


    “嗯?他的功法雖然有千變萬化的特質,但這種招數,跟他心性明顯不符,居然如此妖異!如此殘虐!”


    元次郎心思電轉,“使出這種奇招,是試探,是示威,也是幹擾我參悟他功法的思路。”


    “我豈能讓你得逞?!”


    他豁然起身,整個人化作一道蒼蒼茫茫,混味不分的宏大氣流。


    內功之神髓,元氣之真諦。


    蒼茫氣流,直衝琉璃碎片而去,但在刹那之間,他的氣流就混亂折射開來。


    本來一氣蒼蒼,渾然不分,卻在碰到那些琉璃碎片的時候,不斷被分化。


    一道道元氣穿梭折射,或憑空消失,或加倍返還。


    元氣呼嘯旋轉,不斷跟那不規則的琉璃碎片,和整體混亂的空間環境對抗。


    關洛陽手掌一偏,放過了雷夢白和鬼眾道,模擬出來的全部威力奧妙,完全壓向元次郎。


    “好招,不過還難不倒我。”


    元次郎被困了幾秒,那旋轉成圓的蒼茫氣流,突然自行散射出來,如同萬箭齊發,蝗災驚散。


    千絲萬縷的元氣,朝著天上地下,種種不同方位,箭射而去。


    這些元氣有些撞上琉璃碎片,無功而返,但也有些,居然無視了琉璃碎片的阻礙,如同擊穿幻影般穿透過去,釘在虛空之中,煙氣繚繞,鑽透深入。


    關洛陽察覺到“妖亂天地”這招的運轉,立刻卡住,顯然是被擊中破綻,破壞了節點。


    這不禁讓他想起,那天他的天河道場,還沒施展出來,就被破掉的一幕。


    妖亂天地這一招,真正的絕妙之處在於,滅陽氣,拔陰氣,也是注重元氣變化。


    而在元氣一道上的造詣,元次郎果然高深。


    空中蒼茫元氣聚成一股,如同天柱,筆直的搗向關洛陽。


    元次郎的聲音響徹海麵:“我也新悟一招,請你品鑒品鑒!”


    關洛陽微微一笑,抬手就還了一招天魔怒震,翻手向天,抵抗氣柱。


    這一掌所至之處,如板塊遷移,厚重土德之下的微小破綻,都會成為致命一點,引發四分五裂,崩潰破滅。


    ………………


    金色雲霞空間之中,阿星緊盯著那一塊黑暗區域。


    隻聽一聲嗤響,光線劃開黑暗,照亮了內部的情況。


    關洛陽並指如劍,向前一刺,星光卻不止從他指尖爆發,而是從胸前背後,諸多靠近體表的穴位,散射出去。


    星光如箭,多數在中途失蹤、崩散、倒轉,卻有少數,穿透黑暗,射向深處。


    黑暗潰散,空間的碎片飛快修複彌合。


    魔域主宰的身影顯露出來,兩隻手掌上下合攏,拍在一起,一層紫光散出,震碎了射向他的星光氣箭。


    這兩隻手掌,本該把關洛陽囊括其中,鎮壓磨滅,但他招法被破解,關洛陽的身影,已經與他隔開了一大段距離。


    魔域主宰眼神微動。


    下一刻,兩道身影再度殺到一起。


    數以千計,數不勝數的招法變化,被關洛陽信手拈來,利用這個心念分身,全力轟殺過去。


    但魔域主宰的化身,同樣承接下來,甚至不斷反攻。


    阿星都漸漸看不出他們到底過了多少招,隻能看到兩種光彩在那邊去碰撞,分分合合,絢麗的殘影占滿了那片地方,飛速的擴張。


    好在他們隻是一段靈識,一點心念,否則就算是十個八個骷髏金身,也該被他們打成碎片了。


    阿星想了想,兩隻手合攏起來搓了搓,手掌中多出了一枚舍利圓珠。


    拿著舍利子,他終於看得清兩個人交戰的場景了。


    而在阿星不知道的地方,碎島之上,關洛陽跟元次郎等人的試探性交手,長得超出了彼此的預料。


    時不時的就有一些妖魔招法,從關洛陽手中展開。


    不知多久之後,金色雲霞空間中的兩種光彩撞在一起,同時潰滅。


    佛光源頭與魔罟絕域之間的聯係,也在這一擊之中破滅掉了。


    “可惜……”


    阿星察覺到一股意念,從骷髏金身外界滲透進來,重新形成一具分身。


    關洛陽的身影重現,捏了捏指節,鬥誌昂揚,不太滿足的呼了口氣。


    “也差不多了,再繼續下去的話,那邊說不定就要演變成死鬥了。”


    “耐心一點,也不用再等多少天了。”


    ………………


    魔域之中,魔氣轟然動蕩。


    天光晦變,一股龐大的意念衝入陰陽界,降臨到陰陽法王腦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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