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法水……”


    關洛陽沉吟道,“是哪裏來的?”


    花如故說道:“我從中土買來的呀。”


    “中土的星辰法水,都是拿這種東西來裝嗎?”


    關洛陽看她表情,就知道不是,於是又說道,“假如不涉及隱秘的話,不知道能不能請道友講講那個賣家?”


    花如故指間繞著一縷發絲,略作思索,說道:“也沒有什麽不能講的地方,賣家是一個小姑娘,幾年前見她的時候,還是個凡俗中人,身上沒有半點法力,根骨天賦倒是不錯,不知道為什麽以前沒有接觸過修行法門。”


    “當時她賣一些風格獨特的小玩意兒,我一時興起,換給她一篇功法,指點她幾句修行,也沒放在心上,後來又遇見她,發現她自己闖蕩,修為竟也突飛猛進,生意也做大了些。”


    “半年前,她那裏多了一些新品,是含有星辰罡煞的各色琉璃碎片,雖然內中星辰罡煞很稀薄,但勝在便宜,還能穩定供應,我就買了一千罐,把星辰罡煞提取出來,又配合玉錢融化而成的靈液,製造了這一罐法水。”


    關洛陽問道:“便宜?具體什麽價位?”


    花如故道:“就這種罐子,一罐琉璃隻要一枚靈玉錢。”


    “靈玉、咳!”


    關洛陽輕咳了一聲,笑道,“確實便宜。”


    他感應了一下這個罐子原本的成分、構造,可以看得出來,這些核廢料製造者的科技水平,應該還處在,無法將這些核廢料進行重複利用、歸於清潔的層次。


    在這種技術背景下,如果是真正對人類有點責任心的國家,每年為了妥善的安置這些核廢料,都需要耗費大量的資金。


    拿來賣錢?


    賠錢送走都難!


    但是這種麻煩,在此界的散仙、地仙手上,就算不得什麽麻煩了,甚至被視為一種不錯的資源。


    關洛陽又打聽了幾句,得知那個賣家在中土大周皇朝境內,盤了一家店麵,店裏除了那個賣家本人之外,其他都是聘請的當地人。


    這顆星球,雖然跟上界、方外凡界有聯係。


    但據鬆鶴道人所說的,方外凡界兩百年前,與此界相似,都是皇朝治世,而自從長思魔尊過去之後,早已經不複舊日河山,舉目乾坤,千瘡百孔。


    那裏並不是什麽存在科技文明的世界,更不可能送出一個悠哉悠哉,在這邊做了好幾年小生意的人來。


    那這個賣家,應該是個更遙遠、更陌生之處的外來者,看她的作風,大約是有什麽奇遇,才做起了跨界的生意。


    “道兄好像對那小姑娘很感興趣啊。”


    花如故問了一聲,“是有什麽淵源嗎?”


    關洛陽搖頭,隨口道:“隻是看她這個罐子設計的別出心裁,有點好奇而已。你說她賣的東西都風格獨特,我就更有興趣了,不知道有沒有與她店鋪聯絡的玉牌?”


    “她買的玉牌通訊法門,隻能在大周境內用,我是散修妖靈,一向悠閑,若想起她來,自己到大周去找她便是,倒也沒有額外留什麽通信之物。”


    花如故把指尖發絲拉直,懶懶散散,道,“不過,那小姑娘至今無門無派,一心苦修,她修為漸高,將入散仙,我卻是妖靈出身,也難指點她了。”


    “道兄既然有心,等到天策府事了,我去找上她,一同到東海去拜訪道兄吧。”


    關洛陽點了點頭,這件事情就暫且揭過。


    花如故開始講解自己的那些構想,在關洛陽的協助下,用法力包裹星辰法水,構成陣紋,烙印到東方遼的神魂之間,引導東方遼的法力,按另一種功法運轉。


    試驗功法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有的是可以預料到的,但更危險的是在預料不到的時刻,預料不到的方位,忽然爆發。


    尤其是花如故的媧聖祝由咒,居然極其高明,複雜無比,讓關洛陽很是意外。


    他本來感覺,花如故的戰力不算多麽強橫,屬於是比魯森還要遜色一籌的水平,卻沒有料到,花如故的功法,比魯森的黃泉大陣,玄妙了太多。


    這種功法在殺傷力方麵,看似表現平平,實則對生命的奧妙,追朔到極深的層次,引動萬物生機,探討百獸萬靈的生老病死,講解到天地的生成朽壞。


    還好東方遼多年修煉青帝木魔神通,神魂的恢複能力極強,讓人可以放手施為。


    隻見青玉之中,東方遼的身影時而頭部膨脹,頭大如鬥,一個腦袋的高度,甚至跟脖子以下的軀體長度相等。


    時而他又身體膨脹,腰背壯碩,雙肩開闊,腦袋頂在這樣的雙肩之上,小的可憐,如同在豎立的棺材上,放了一顆綠豆。


    這些大小畸形變化,還隻能算是最基礎的。


    關洛陽和花如故,接連試驗了十幾天,東方遼的神魂法體有時長出雙翅,化為怪蟲,有時半邊臉頰開裂,如同一朵食人花,張開花瓣,露出利齒。


    還有幾次,他眼眶裏麵長出兩隻小手,探出眼眶數寸,手掌上托著眼球,眼球上開始生長樹苗,或者脖子忽然伸長,如同一條長蛇向前蜿蜒探出,同時肩膀上另外長出八條脖子,頂著八個新的腦袋,與原本的腦袋爭吵,對撞,纏成一團。


    試驗功法的時候,每隔十二個時辰,花如故都會奏一曲祝由咒,既是幫煉器工坊中的匠師恢複心力體力,也能讓東方遼的神魂得到休養。


    饒是如此,十幾天下來,東方遼的神魂,也被折騰成病怏怏的模樣,思維散亂,偶爾神念傳音,想要痛罵關洛陽時,說話都顛三倒四了。


    花如故的構想終於全都試驗過了一遍,整理出了一條補全功法的完整脈絡。


    關洛陽也對她的功法有了深入的了解,頗為讚歎,道:“這功法雖然是殘篇,但實在是玄妙,祝由咒的療養之法,居然能夠對肉身、神魂、法器,甚至山水凡塵之物,都有效果,可以補殘生缺,回歸完整。”


    “更難得的是,你奏響一次咒曲,所耗費的心神法力是固定的量,隻要在咒曲範圍內,勾動天地道妙,能治療十人、百人的傷勢,也能治療千人、萬人的傷勢,人數再多,也不會有更多的損耗。”


    花如故也很開心,說道:“以前我的這種手段,對地仙來說,效果就不那麽好了,哪怕是隻為一位地仙治療,也不會有太出色的效果。不過現在,就算是地仙受傷,隻要靈竅受損的數量不超過十分之一,不傷到根基,我也可以讓他們迅速複原。”


    關洛陽仔細推敲著媧聖祝由咒的奧妙,搖了搖頭,道:“但還是不能多用,最好隻用在戰時,如果有人在一段時間內,聽過的次數太多的話,隻怕以後對這些人就再不能起效了。”


    “我們試驗補全的這一版,恐怕還是不如原版的高妙,不知道有朝一日,能不能從道法天書之中,重現完整傳承。”


    花如故卻笑道:“道兄這個想法,恐怕是不能實現了,我的師長曾經遇見道法天書,這套功法,就是長輩向道法天書祈禱,感應共鳴,所收獲的一套傳承,傳承本身就是這個殘缺的樣子,道法天書之中也沒有完整版。”


    關洛陽好奇道:“道法天書,當年是曾在世間遊走過嗎?”


    花如故點頭:“據我所知,五百年前,道法天書還時而在各處顯現蹤影。”


    “那卷天書自有隱匿之法,依循某種奇妙規律,流離世間,有緣才能得見,見者往往能從其中收獲一兩篇功法烙印,後來長思、慈航兩位魔尊,追查到這卷天書的下落,想要將其煉化,引發天仙交手,失手將這卷天書丟進太陽深處。”


    “煌煌大日,輝光無窮,浩瀚無垠,比我們所處的這一方天地還要大出不知道多少倍,而且其中太陽真火、太陽元磁,變化劇烈,那麽一卷書簡掉進去,想要找回來,比大海撈針還要難上百萬倍,就算天仙,也難以做到了。”


    這個消息,連司馬家書庫之中也沒有記載,關洛陽也是首次聽說,不禁有些遺憾。


    他雖然很有把握踏入天仙境界,但卻沒有把握,在任務時限內,修煉到能從太陽裏麵找出一卷書簡的程度。


    這卷改變了整個世界走向的天書,不知道究竟有沒有機會親手翻閱一次了。


    沙沙……


    竹林間傳來腳步聲,一個小和尚被天策府弟子領了過來。


    天策府弟子拱手施禮,說道:“前輩,法雨寺的六位神僧,接下來十二個時辰要沐浴靜坐,準備祭天大典的事情,所以特意讓我把這位道友,送回到前輩這邊來。”


    那小和尚真是海一凡,經過這段時間修行,他身上沾染鬆木香氣,原本有些雜亂的香火之力,確實純淨了許多,眼神也更靈動一些,走快幾步,向關洛陽行禮。


    關洛陽跟這學生打了個招呼,眼神便轉向了手中青玉。


    剛才這個天策府的弟子開口說話的時候,東方遼的神念思緒,有一個明顯的起伏。


    地仙境界,鑄就神魂法體,把握心靈,就算是關洛陽可以讓他們強行鎮壓,也沒有辦法讀取他們心中不願透露的東西。


    可東方遼最近被拿來試驗功法,心力衰微,本身又被鎮壓在這塊青玉之中,直接握在關洛陽手裏。


    這種情況下,他的心緒異樣,卻逃不過關洛陽的感知。


    ‘祭天大典的時候,五帝大魔堂,絕對會進攻天策府,說不定還會聚集魔道中其他的一些高手,東方遼如果是聽到祭天大典在即,大戰將起,心緒有波動,還算正常,但是……’


    關洛陽仔細分辨。


    剛才那個天策府弟子開口說話,東方遼是在剛聽到“法雨寺”這三個字的時候,心情就已經有了起伏。


    “五帝大魔堂,跟法雨寺有什麽仇怨嗎?”


    關洛陽問道,“或者你們有沒有聽說,這東方遼本人跟法雨寺有什麽過結?”


    他忽然問出這話,花如故和天策府的弟子,還有幾分莫名其妙,青玉之中,東方遼的神念卻陡然收斂起來。


    收斂的很好,關洛陽感應不到他的心緒起伏了,但是他刻意收斂的這個舉動,已經暴露了一些東西。


    東方遼心中也立刻醒悟過來,知道自己這個舉動,是幹了件蠢事。


    之前在他身上試驗的那套功法,實在太深奧了,把他思緒都搞得混亂起來,居然做出這樣愚蠢的事情來。


    花如故也察覺到他的異樣,若有所思,說道:“天策府的祭天大典,祭天地,也是祭先祖,祭英魂。”


    “千年以來,他們這一派在東荒大陸上,不知道戰死過多少人,所以每一次的祭祀大典,除了天策府自家人、邀請的賓客之外,還會請一些道士僧人,來念念超度經文,希望免除死後困厄,九泉下安息,早日清淨解脫。”


    “早些年的祭天大典,是浮丘山道門真人和法雨寺的高僧共同主持,二十年前,浮丘山被天人不朽墳所滅,就隻剩下法雨寺的高僧來參與這場大典了。”


    “硬要說過結的話,五帝大魔堂和法雨寺之間,也就隻有這一重過結,至於東方遼本人跟法雨寺的六神僧,沒聽說他們有什麽仇。”


    天策府那名弟子,也肯定了這個說法。


    關洛陽瞧了瞧東方遼的神魂,道:“六神僧就隻負責念念超度經文,不涉及別的事情嗎?”


    “不涉及吧。”


    花如故的語氣不太肯定,“我也參加過多次祭天大典,每一次六神僧也就是……不對。”


    她驚覺道,“往昔的祭天大典,確實隻需要念念經文,但是這一回,天策府似乎是要借祭天大典,修複開元戰匣的。”


    關洛陽站起身來,朗然傳音道:“紫麵老祖,請來一敘。”


    煉器工坊之中煉製的門戶法器,數量已經足夠,隻要再集體進行九度淬煉,讓關洛陽打上自己的烙印,就已經可以完工。


    此刻正要進行倒數第九次的淬煉,星辰真火湧動,元氣澎湃,撞擊煉器爐的內壁,如同有天錘撞響,轟鳴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關洛陽的聲音插入進來,傳到紫麵老祖耳邊。


    正在看爐火的紫麵老祖,聞聲直起腰,赤著上半身,皮膚暴露在火光之間,都是汗水。


    他拽了件袍子,縮地成寸,兩步之間,來到竹林之中,披上袍子笑道:“哈哈,關老弟也看出這些法器到了最後九次淬煉的步驟了?放心,這九次淬煉重之又重,我們絕不會鬆懈。”


    關洛陽麵色嚴肅,道:“我有要緊的事情詢問,法雨寺的六位神僧,在這次的祭天大典之中,究竟要擔負什麽樣的職責?”


    “他們?”


    紫麵老祖唔了一聲,說道,“既然是你問,這事也不必瞞著。他們六位這回,要借祭天大典主持法事,喚醒千年來,東荒曆代英魂的戰意,寄托到開元戰匣之上,一舉修複這件天仙法寶。”


    他發出一聲歎息,“除了浮丘山那幾位老友的《太上洞淵神咒經》,也隻有法雨寺的《佛頂尊勝陀羅尼》,最善於喚起過去已逝、已散消的意念了。”


    “原來是這樣。”


    關洛陽視線投向東南,道,“看來我要再去仔細拜會一下這六位神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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