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混沌領地,巍巍無神絕宮。


    天網眺望著對麵的領地,若有所思,道:“那些人應該也已經發現了四大奇獸之間的奧秘。”


    “按照燕狂徒、海東來他們的性格來講,既然掌控著鬼王貝和宇宙太攀蛇兩種奇獸,多半會選擇幫助太攀蛇升華,成為此方宇宙萬物終端的化身、美食大陸的象征,然後利用那條蛇,牽引地脈之力來攻打我們。”


    天網話音剛落,流支三藏就語帶不滿的說道:“東方無憂到底為什麽會遲到那麽久?”


    “本座在發現宇宙太攀蛇的蹤跡之後,分明就已經通知過他,倘若他能夠跟關洛陽同時抵達,甚至比關洛陽更早一步,本座就不至於落得重傷之軀,宇宙太攀蛇,就很有可能落在我們這一方了。”


    流支三藏現如今還坐在輪椅之上,雙手齊腕而斷,雙腳的腳筋也斷了,居然還沒有能夠恢複過來。


    關洛陽傷他的那幾斧頭,極度刁鑽,是抓住了他全身都處於始祖物質的狀態時,用專門針對始祖物質的手段,勢如破竹,長驅直入,給他留下了深層的傷痕烙印。


    流支三藏要想恢複傷勢,隻有慢慢消磨,先把他大道神髓之中的傷勢烙印抹去才行,否則的話,不管他再長出多少隻手來,那些手也必然都是齊腕而斷的狀態。


    甚至就算他脫離人形,變成什麽其他形態,也依然會浮現出明顯的缺陷,根本無法依靠變化之術來擺脫這種窘境。


    東方無憂等人,倒是不介意幫流支三藏加速療養一番。


    但是無論東方無憂、天網、唐碎雲,還是白眉道人、魔王巴恩他們,所凝結出來的大道神髓都過於純粹,乾綱獨斷,唯我唯一。


    假如要幫流支三藏這種同屬八星級的強者療養深層傷勢,隻怕反而會引起彼此大道神髓的本性衝突。


    到時候舊傷還沒治好,反而給流支三藏留下點新傷,樂子可就大了。


    因此,作為一個暫時殘疾了的八星強者,流支三藏的態度不好,另外幾人倒也可以容忍。


    “你傳訊的時候,我和東方兄正在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魔王巴恩還主動解釋了兩句,手中黑色枯木般的不死鳥權杖,略微舉過頭頂,杖頭上冒起一團火光。


    流支三藏看向火光之中隱隱約約的那團暗影,麵上露出少許驚訝之色,略微點頭道:“這是……要是這樣說,你們的動作確實也不慢。”


    “但是四大奇獸有一半在他們那邊,紹康還被他們鎮壓,大賽到現在,終究是我們這邊落了下風了。”


    白眉道人一直把雙手攏在袖中,悠然遠望,沒什麽興趣參與他們的話題,這時才慢吞吞的開口說道:“那個關洛陽,不愧是能讓半邊神特意給我們提醒一句的人物,此前這一番交手,基本都是因為他而失利了。”


    東方無憂笑道:“少許劣勢而已,奮起直追,猶未為晚。”


    流支三藏哼了一聲:“紹康被擒拿過去,對於雙方戰力的對比來說,可不僅僅是一個八星中階輪回者那麽簡單,他手上是有一件九星級神器的!”


    “這一點你就有所不知了。”


    東方無憂說道,“怒暗之錘跟一般的九星級神器不同,紹康能在其中留下烙印,是由鑄造者從旁輔助。對麵那些八星級輪回者是不可能找出紹康的烙印,更不可能在其中留下新烙印的。”


    “至於兩大奇獸方麵,宇宙太攀蛇一旦吞噬鬼王貝,必實力大漲,而凶性未泯,他們要想將之懾服,化為己用,肯定還要多費一番周折,到時我們看準時機,攻打過去,未必不能扳回局麵。”


    流支三藏半信半疑:“怒暗之錘,真有那麽邪門?”


    東方無憂笑道:“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情,但我可以肯定,如果是讓我們在場的人聯手,嚐試降服怒暗之錘,多半是做不到的。”


    流支三藏想了想,轉而問道:“那你們現在有什麽計劃了?”


    天網正要開口,東方無憂卻擺了擺手。


    “太嚴密的計劃,很容易因為變數而被摧毀,反而弄巧成拙,坑了自己。依我之見,我們聯合起來辦事的時候,有個大略的方針就好了。”


    東方無憂說道,“我把我的想法講一講,點出幾個重點,到時候大家根據局勢,隨機應變即可。”


    “其中第一個重點,就是我跟巴恩兄帶回來的……”


    這個東方無憂,對那些七星級的輪回者,一有機會就立刻下手,施以非常嚴密的控製,安排那些人按照自己的規劃行事。


    但是對於同屬八星級的人物,他又顯得非常好說話,對眾人的能力異常信任,爽朗大方。


    白眉道人雖然看不慣他這番作派,心中暗自冷笑,但也不得不承認,當下這種時局,東方無憂提出來的這個想法,是最好的戰略。


    他們在這裏商議大略方針的時候,天網也不忘密切關注著對麵的動靜。


    【最凶狂】的領地之中,本來並沒有設立多少幻境,千山萬壑都很容易看清,隻有八星強者自身所在的區域,會自然而然的遮蔽掉天網他們的窺探而已。


    可是現在,原本隱而不發的那套大陣,略微顯露了行跡。


    純淨的血紅光芒,如同血海波濤,滾滾翻湧,吞沒群山,海麵上又燃起金色烈焰,蒸騰霞光,遮蔽天日。


    火光連天,血海鋪地,即使是天網,也覺得什麽東西都看不清楚,隻有金烏的鳴叫聲,時不時穿金裂雲,響徹在耳畔。


    陣法內部,關洛陽等人,正在嚐試掌控怒暗之錘。


    他們原本采取比較強硬的手段,用關洛陽的千葉蓮花、海東來的修羅紅傘、渡法的靈鷲袈裟,三件九星級的神器,把怒暗之錘包圍起來。


    結果過於強大的威脅,引起怒暗之錘的劇烈反抗,內部原初怨怒之火的力量,竟有一種自我覺醒的趨勢。


    如果一直持續下去,也不知道這隻錘子最後自行爆發出來的力量,會不會超過關洛陽他們所能發揮的那些神器之力的總和。


    關洛陽他們隻好換了個手段,把另外兩件神器撤回,單以一件千葉蓮花,牽製怒暗之錘,然後放眾人的意念潛入怒暗之錘內部。


    這件神器內部,是無邊無垠的昏暗空間,但並不顯得單調,隻要意念略微轉動,目光掃視過去,就可以發現在這片昏暗無垠的空間之中,遍布著藍色、紫色、綠色的巨大漩渦。


    仿佛是在宇宙之中,醞釀著數不勝數的星雲天體。


    但是關洛陽他們靠近之後才發現,這些色澤深邃的漩渦,實際並沒有處在持續旋轉、運轉的狀態之中,而是死氣沉沉的懸浮在那裏,一動不動。


    每個宇宙都有著發展成為多元宇宙的潛力,而最初的那個宇宙,往往被視之為本源宇宙。


    這個有著無數靜寂漩渦的幽暗空間,就是當初那個本源宇宙胚胎夭折之前的景象。


    從這件神器被鑄成以來,神奇的靈性就在不斷的回憶起這個景象,沉浸在這個過往的片段之中,使得神器內部的結構,永遠維持在這個狀態,也使得那股怨怒之火,無休無止的醞釀、深化。


    但是這股怨怒之火帶來的狂躁暴烈,在外界可以體會得出來,進入了這件神器內部之後,反而體會不到了。


    而且,從關洛陽他們進入這個地方開始,就感覺到自己的意念不斷出現莫名的缺損,受到難以言喻的吸引,似乎要融入到這個夭折的宇宙之中,成為代掌這個宇宙、支撐這個宇宙運轉的神靈。


    天道、人道,從來都是互補印證的關係,天道有缺,人道補之,可以說是貫徹在諸天萬界的一種準則。


    八星級的強者,與一個有缺憾的本源宇宙,彼此之間的吸引力,堪稱是無解的。


    假如真是一個正常存在的本源宇宙,有點缺憾的話,以八星強者與之相融,也算是有利有弊的事情。


    但是怒暗之錘的內部宇宙看似是有所缺憾,實則是早就夭折了。


    八星強者與之相融,也不過是走向夭折的結局,成為這把錘子的傀儡罷了,有百害而無一利。


    虹貓的修為最淺,這一縷意念分身沒能抵抗多久,就忽然膨脹,化為一道長虹,飛向這個灰暗宇宙的深處。


    虹光越來越長,也代表著虹貓處在外界的意念,不斷被拉扯到這個空間之內。


    “看來我幫不上什麽忙了。”


    虹貓有些歉然的聲音響起,主動切斷了跟這一縷意念分身之間的聯係。


    那一道長虹,頓時凝固在宇宙之中,變成了那些星雲漩渦的夥伴。


    阿虜看了半天,沒什麽體會,問道:“我們要怎麽才能找到紹康在這裏留下的烙印?”


    關洛陽抬起手來,手指一勾,右手中指上莫名多出了一根細線,向著遠處延伸過去,消失在視野的盡頭。


    “這是紹康的因果……”


    他話還沒有說完,手指上的那根細線忽然模湖掉了,再也看不清楚細線的走向。


    燕狂徒哈哈笑道:“看來這把錘子對我們的排斥感很強烈啊,這麽忠心的九星神器還挺少見的!”


    渡法一直在觀望四周,搖頭說道:“不是因為忠心,隻是這件神器在自保。”


    “紹康應該是得到神器鑄造者的幫助,在神器成型的時刻,將自己的烙印打造成一種與這宇宙一樣夭折、殘缺的狀態,投入其中,使得這件神器誤以為那份烙印是自身的一部分。”


    “因為夭折殘缺的部分相彷,無法互補,所以紹康可以調動神器之力,又不必擔心神器強行汲取他的大道神髓,把他變成神器的傀儡。”


    林投花說道:“如此說來,除非能得到那個鑄造者的幫助,不然的話,就算我們磨滅了紹康真身,也磨滅不了這條烙印,更沒有辦法製造出可以穩定存在於這件神器內部的新烙印?”


    渡法沉吟不語。


    海東來則道:“隻怕真如你所說的。那樣的話,這件神器根本就是個雞肋,甚至可能是個隱患。”


    “話說,紹康要是死了,那他那個烙印也沒辦法隨著這個宇宙一起改變吧?”


    路難行忽然說道,“他那個烙印所擁有的夭折相、缺陷處,隻不過是跟過去那個夭折的宇宙相同,如果我們能給這個神器內部的宇宙帶來一些新的變化,那麽舊的烙印,是不是就會顯得格格不入,被動凸顯出來呢?”


    海東來並不讚同,道:“要想改變這個神器宇宙,無法借用其他神器之力,隻能憑我們自身修為。眾人聯手,確實可以試一試,但領地的防禦必將空虛,到時候強敵看破虛實,趁機來襲的話,局勢就危險了。”


    路難行笑了笑:“為什麽要改變整個神器宇宙呢?”


    “如果我們能創造出適合在這樣的宇宙中生活的物種,哪怕隻是一根草、一隻螞蟻似的小東西,也算是為這個宇宙帶來了新意吧。”


    “那樣的生命,會不會被這個世界主動接納,從而使這個宇宙擁有的概念發生變化呢?”


    路難行抽出了自己的劍,閉上眼睛,隨意的、緩慢的揮動著劍刃。


    這世上有沒有一種生命,弱小到根本不足以被神器視為威脅,不足以達到七星級的評價,但是卻可以在夭折的宇宙中生存下去?


    輪回者號稱是最見多識廣的職業,在場的人又都是輪回者中的高層,但是他們也都沒有接觸過、沒有見過這樣的生物。


    但是路難行很確定,一定有那樣的生物可以存在。


    生命是脆弱的,但也是頑強的。


    被蒼天遺棄的大地上,會生出黃天的子民,當黃天也夭折之後,沉淪黑暗的年代裏,依然有生命,在頑強的適應那樣的世道。


    小民發如韭,剪複生,頭如雞,割複鳴,沒有什麽樣的環境,比生命本身更值得敬畏。


    路難行的劍術,發源於穿越到東漢末年的小民生活,即使如今這把劍所蘊含的力量,無論是從生命還是從毀滅上,都遠遠超越了區區一個行星表麵的國度,區區一個國度中的子民。


    這把劍所蘊含的理念,卻依然隻是為了去歌頌生命、守護生命。


    黑色的劍刃上,有藍白色的火焰逐漸燃燒起來,無窮無盡的影像,在這些火光閃爍之時浮現,試探性的與這個昏暗的宇宙接觸,又全部被否決。


    但是其他人在靜靜看著這些劍光的時候,心中卻逐漸確信,路難行的想法,應該是可行的。


    在路難行接替關洛陽去抵擋白眉道人的時候,關洛陽看過她的劍術。


    當時驚鴻一瞥,關洛陽覺得她的劍術是人道之劍,充滿了人世變遷的意味,從變化無常的人間,尋找一種不變的真理。


    但是現在看來,她的劍不隻是人道之劍,更應該是造化之劍。


    “好!”


    關洛陽笑道,“真空之間,天魔無限,讓我也來看看,天魔的哪一種形態,可以成為這個宇宙的新生命吧。”


    五條龍影從他身上浮現出來,遊蕩出去,匯聚到路難行的劍身之中。


    海東來抬手射出一道血光,《血神經》對生命的見解,也被他灌注到路難行的劍刃之上。


    眾人紛紛出手。


    外界的虹貓聽說這事之後,也重新灌入一道劍光,長虹經天,旭日方升,正是萬物生長的好時節。


    不知過去了多久,藍白色的火焰越來越微弱,直至熄滅,黑色的劍身尖端,卻顯出了一抹青意。


    那像是一團草籽,清嫩嫩的草籽,逐漸的朝著那片灰暗的宇宙中飄散而去。


    路難行的眼睛早已睜開,注視著那些青嫩的生物。


    如果是一件正常的九星神器,是不可能因為這一點點生機而有任何反應的。


    但怒暗之錘難纏的地方,正在於它不是一件正常的九星神器。


    當這一類可以在夭折的宇宙中生存的物種,已經出現了,這個夭折的宇宙,又願不願意接納它們呢?


    答桉,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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