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殺生丸不高興。︾樂︾文︾小︾說|


    敖淩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到這一點。


    換了他發現小夥伴身上突然被別人的氣味侵占了,他也得炸毛——當然,自願的就另說了。


    但是現在的情況有點特殊。


    敖淩抱著紙袋子,瞅著殺生丸縮了縮脖子。


    實際上,對於絕大部分妖怪——尤其是上溯不到血緣的野妖怪而言,成為神使其實是一件非常榮耀、並且被其他妖怪所羨慕的事情。


    之前也提到過,在妖怪們眼中,被人類陰陽師所驅使是恥辱,但為神明驅使,卻是光榮。


    ——然而這也隻是針對絕大部分妖怪而言的。


    像殺生丸這種實力強悍堪比神明的大妖怪,當然不會覺得成為神使是榮耀。


    對於這種擁有血統傳承的大妖怪而言,哪怕是那些先天大神前來,也不會讓他們低下頭顱。


    高龍神是先天大神。


    但是在殺生丸眼裏先天大神也屁都不算——至少,他們絕對沒有讓敖淩成為其神使的資格。


    畢竟他們這些大妖怪,成長到一定的程度之後完全能夠同神明比肩,所以他們的的確確是看不上那些神明的,更別說是屈服於神明之下成為神使了。


    殺生丸一直都將敖淩擺在跟他同等的位置上,別的不說,就單純的從血脈之中的力量而言,敖淩的確足以跟他平起平坐。


    何況他還是夜姬的孩子。


    所以殺生丸對於敖淩可能成為了高龍神的神使這件事,抱著十二萬分的排斥。


    “……我真不是。”敖淩被殺生丸盯著,放下手裏的袋子,把脖子上掛著的黑繩取了下來。


    “神氣來自於這裏,我真不是高龍神的神使。”


    說著,敖淩晃了晃手裏的黑繩,被串聯在一起的玉牌與潔白的獸牙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


    殺生丸看著在月色下仿若散發著瑩白色光芒的獸牙,麵對掩藏在獸牙之後的玉牌與綁縛著玉牌與獸牙的黑繩,感覺到了深深的不愉快。


    “這個我都戴了好久好久了,據說是高龍神的龍筋來著——一開始是安倍晴明給我的,我不知道這根繩子這麽特殊。”敖淩看著殺生丸麵上不愉的神情,撓了撓臉。


    “在平安京的時候,因為我清剿了京城周圍妖怪的緣故,貴船祭上高龍神特地跑來找我,算是獎賞吧,把這根早就無用的龍筋激活了。”


    本來這根繩子就隻是龍神的筋,除了威懾之外沒有什麽其他的作用。


    但在高龍神賦予其活性之後,這黑繩就變得特殊起來。


    光說這源源不斷的神明的氣息吧,這種濃鬱程度,敖淩隻要把耳朵和尾巴這些妖怪特征一收,換了鼻子沒那麽靈的妖怪或者是神道的人,他要有心的話妥妥都能假裝成是一個神明了。


    ——在不明就裏的人麵前,假裝成是高龍神神降也是完全沒問題的。


    而且說實話,這些神氣給敖淩帶來了不少好處,掩藏身份和行跡這種好處就不說了,最大的收益就是讓敖淩完全習慣了神明的氣息。


    以前他對於神明的氣息就如同此刻的殺生丸一樣,會感覺到深深的排斥與厭惡,還覺得一靠近神社情緒就波動得厲害,甚至有些理智被吞噬的感覺,但現在卻已經完全習慣了。


    所以敖淩壓根就沒想過,如果自己渾身都是神氣,出現在身為妖怪的小夥伴們麵前,他們會是個什麽反應。


    ——哦,不是沒想過,他是壓根就忘記這件事了。


    敖淩歎了口氣,特別大膽的揪了揪殺生丸尾巴上的白毛毛,哼哼唧唧的像極了撒嬌,“我真的是忘了這回事了……”


    殺生丸看了一眼敖淩揪尾巴毛的手,將他手中拿著的像極了項鏈的……狗牌拿了過來,“留著做什麽?”


    說完竟然就是準備隨手把它扔掉的樣子。


    敖淩:“……別!”


    殺生丸動作一頓,轉頭看向敖淩,神情愈發不善。


    “舍不得?”他冷冷的問道。


    “不不不不是!”敖淩從殺生丸的手裏把狗牌拿回來,從玉牌裏翻出了一大堆符篆還有各種各樣的寶物給殺生丸看,“我都說過啦,這裏邊是我的全部家當。”


    “我總不能帶著這麽多東西跑來跑去吧,好不容易有了個能隨身攜帶的裝行李的東西,扔了多可惜。”


    殺生丸:“……”


    他是真沒想到敖淩一直掛著這玩意兒的理由是這個。


    實際上殺生丸認為,能夠讓敖淩心甘情願的掛著名牌這麽多年都不取下來,甚至都已經完全被浸透了氣味的神明與陰陽師,對於敖淩的意義肯定特別特殊。


    但萬萬沒想到,敖淩不把它們藏起來的理由居然是……窮。


    沒錯,就是窮。


    夜姬在離開西國的時候,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而敖濫那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還沒有下屬勢力的大妖怪,在黃海那片貧瘠之地,就更加不可能藏有什麽好東西了。


    所以敖淩在遇到麻倉葉王之前,整隻狗口袋裏都空空如也啥玩意兒都沒。


    想想也是很心酸的。


    而如今他所擁有的家當也不是很豐厚——安倍晴明給的玉牌裏空間就那麽一點點,裝滿麻倉葉王給畫的符篆就已經占去了大半的空間,而那些寶物……


    實際上都是敖淩四處搜羅來的紀念品,大多都沒什麽特別厲害的用途。


    殺生丸看著身邊的黑發妖怪,沉默了好一陣,“西國有。”


    敖淩一愣,“什麽?”


    “這些東西——除了符篆,西國都有。”殺生丸看著敖淩把玉牌牌重新掛上,心中思索著什麽時候帶敖淩去西國的寶庫裏走一圈。


    敖淩沒明白殺生丸在這個時候跟他炫富是什麽意思。


    但是他看到這隻大妖這樣嚴肅的神情之後,還是將玉牌塞進衣領裏藏起來,然後無比乖巧的點了點頭:“哦。”


    哦?


    什麽意思?


    殺生丸冷金色的獸瞳裏透出細微的疑惑,他眉頭微微皺起來,看著重新變回幼犬形態在草地上衝他打滾賣萌的敖淩,俯身將它拎回肩上,微抿著唇沒說話。


    邪見抱著人頭杖在後邊近距離沐浴著高龍神的神氣,感覺自己簡直分分鍾就要狗帶。


    綠皮小妖怪看著自己侍奉的主人和完全沒明白殺生丸意思的敖淩,一步一哆嗦的跟在他們背後,沉默了好一陣,最終還是無奈的充當著兩隻大妖中間溝通的橋梁。


    “淩大人,殺生丸大人的意思是,您可以將西國當做您的家——西國的,就是您的,殺生丸大人所擁有的您可以隨意拿去。”


    敖淩扭頭看了一眼邪見,對於邪見總是能完美的戳穿殺生丸冷酷外表之下所掩藏的情緒這件事,他再清楚不過。


    “殺生丸?”他有點不敢相信,忍不住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戳了戳銀發犬妖的麵頰。


    ——他很喜歡觸碰到對方臉頰上那幾道妖紋的感覺,其中翻湧的妖力總是能奇異的撫慰到他因為饑餓而焦躁起來的情緒。


    被戳中了妖紋的犬妖偏頭,將他的爪子從麵頰上拂落,對於邪見的話卻沒有反駁。


    他也沒有去蹂躪跟在背後一步三顫巍的邪見。


    這是默認。


    敖淩嗷嗚了一聲,在殺生丸肩膀上趴下來,撥弄了一下比他視線還高,將他整個兒都埋起來的毛毛。


    半晌,他挪了挪身體,貼近了殺生丸的脖頸。


    “那、那個……”敖淩訥訥的張了張嘴,“殺生丸。”


    銀發的犬妖從鼻腔之中發出一聲低沉輕微的應答。


    “邪見說的,我能當真嗎?”敖淩問道,有些不安的壓了壓眼前蓬鬆的白毛。


    殺生丸腳步一頓,尾巴上傳來的細微癢意讓他微微側目。


    過了許久,銀發的犬妖才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已經把他尾巴毛弄得一團亂的敖淩,眯了眯眼。


    敖淩被他看得心裏一慌,撇了撇嘴,腦袋耷拉下來,“不行的話就……”


    殺生丸截斷了敖淩沒說完的話頭,“可以。”


    “哎?”敖淩被堵得一怔,轉頭迎麵撞上殺生丸的側麵,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殺生丸剛剛說了什麽。


    “我……”黑色的幼犬眨了眨眼,暗淡的黑色雙目驟然間亮起來,“我真的能把西國當自己家?”


    殺生丸聞言也是一怔,將肩上的黑色幼犬拎到眼前,看著敖淩乖巧的蜷著四隻爪子的動作,目光在他脖頸上掛著的獸牙上停留了好一會兒。


    說真的,他對於敖淩所關注的竟然是把西國當家,而並非是邪見所說的西國的寶庫裏那些東西任之取用的這件事,感到有些驚訝。


    他的印象裏,敖淩並不缺少去處。


    妖怪跟人類相同的一點就是,妖怪們也普遍的有著一種歸屬感的認知,這就是為什麽百鬼夜行與西國那樣的勢力能夠崛起的原因。


    但敖淩剛剛的問話,卻類似於無依的浮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片能夠生存的小天地時,小心翼翼的詢問。


    可在殺生丸心裏,敖淩應該並不缺乏歸屬之地。


    從一開始,兩年前認識敖淩的時候,對方就是以離開為目的而跟他同行的。


    敖淩的歸屬並不屬於西國,在他心中筆墨最濃厚的地方,應該是他經常提起來、時時刻刻掛在心上的,他的老師的身邊。


    再不濟,也應該是那位偶爾會被敖淩說起來的同族長輩的身邊。


    總而言之不會是西國。


    所以殺生丸從一開始就沒覺得敖淩有歸屬的缺失,而因為這個認知,他也從來沒有向敖淩提起過要不要前往西國看看。


    殺生丸沉默了一陣,問道:“你的老師怎麽了?”


    “他活過來了。”敖淩雖然很奇怪為什麽殺生丸會問這個,但還是誠實的回答了他的問題,“現在應該過得很好。”


    “那為什麽不回你的老師身邊?”


    “他們是人類。”敖淩舔了舔鼻子,被拎著四隻爪子懸空的感覺不太好,他伸爪子在空中劃拉了兩下,“我跟他們不一樣——我甚至跟大部分妖怪都不一樣,你知道的。”


    很少有妖怪會跟敖淩一樣不論如何都吃不飽,也不像敖淩一樣莫名其妙的不吃人類。


    ——明明人類比絕大部分的妖怪都要好吃得多,也十分方便捕捉。


    殺生丸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對於敖淩的未盡之意,他也明白過來。


    人類,對於異類總是有所排斥。


    就算敖淩並不介意那些人類的排斥,但眼睜睜的看著重要的人逐漸老去,那些人還因為跟妖怪交往甚密而被別人指指點點,就讓敖淩覺得不太舒服了。


    何況敖淩還是那種需要大量進食的妖怪。


    留在普通的人類裏生活,就跟在餓了好幾天的惡犬麵前擺滿鮮嫩可口的肉排一樣,哪怕他一時能夠控製自己,但萬一有哪天就發生了意外呢?


    以敖淩的性子,肯定是不敢去賭的。


    所以如今已經徹底變成人類的吉田鬆陽身邊,是真的不適合敖淩呆了。


    離開了吉田鬆陽之後,敖淩又有什麽地方能去呢?


    沒有。


    他找不到能夠容納他的地方了。


    所以在之前高龍神告訴敖淩,希望他能夠去幫忙鎮守神社的時候,敖淩是非常高興的,他幾乎沒有多少猶豫就一口答應了下來。


    因為殺生丸已經找到了墓地,這意味著殺生丸跟他之間那個“陪你尋找墓地”的承諾已經達成了。


    而接下來,他無處可去。


    就算五百年之後別人都稱呼他為“西國的魘主”,但現在他跟殺生丸的關係真的不算多麽親密。


    所以能夠在殺生丸離開犬大將的墓地之後,他有地方可去,哪怕是幫神明鎮守神社,也讓敖淩長長的鬆了口氣——總比變成無家可歸的野犬要好多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啦。


    敖淩搖著尾巴,兩眼亮晶晶的看著殺生丸,“我真的能在西國安個窩嘛?”


    “可以。”殺生丸將尾巴甩得尤其歡快的敖淩放回肩膀上,“高龍神的事情結束之後,跟我回西國。”


    “好!”敖淩嗷嗷兩聲,使勁兒蹭了蹭殺生丸的麵頰。


    銀發的犬妖被濃鬱的神氣熏得眉心微蹙,最終忍無可忍的伸手把敖淩脖子上的黑繩摘了下來,然後用尾巴將敖淩團團包住。


    被尾巴包住隻露出一小撮尾巴毛在外麵的敖淩:“……?”


    殺生丸隨手將黑繩與玉牌扔給了滿臉崩潰的邪見,麵上劃過異常明顯的嫌惡。


    “神明的臭味。”


    作者有話要說:  高龍神:老娘反手就是一個煤氣罐(╯‵□′)╯︵┻━┻


    一不小心弄丟了小紅花,唉……[葛優癱.jpg


    晚上二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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