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誠如負責戰備的那個妖怪所說的,惡羅王這一次沒帶屬下孤身闖進西國,單純的就是為了巴衛而來。


    巴衛在他常去的那條花街裏被神明重傷的事情並不是什麽秘密,而惡羅王憑借著對巴衛的了解,一路追到了西國也並不令人意外。


    唯一令人意外的,大概就是他竟然來得這麽快吧。


    畢竟不是誰都跟犬妖一樣,擁有追蹤氣味的天賦的——雖然絕大部分妖怪辨認其他妖怪和人類的時候都是依靠氣味,但能夠通過一絲細微的氣味追蹤別人,卻是犬妖獨一份兒的了。


    惡羅王是由惡鬼成長而成的大妖,顯然是不具備這麽個能力的。


    敖淩在得知了惡羅王的到來之後,便問過了地點,直奔他先前遇到巴衛的河邊。


    ——那裏巴衛的氣味最重,而惡羅王似乎是準備就蹲在那裏等著他的樣子。


    惡羅王的確是這麽做的。


    巴衛在受傷之後逃亡起來完全沒有掩藏行跡的意思,大大方方的在眾目睽睽之下踏進了西國的範圍。


    這舉動給惡羅王指了條明路。


    黑發犬妖動作極輕的落在了河邊的樹木上。


    那天晚上巴衛躲藏的草叢中如今正坐著一隻酒紅色頭發的鬼。


    這隻鬼在敖淩落地的瞬間抬起頭來,斜睨了一眼蹲在樹上打量著他的黑發犬妖。


    惡羅王的姿態異常懶散,垂著眼打著哈欠,尖耳上掛著的金色圓形耳墜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了晃。


    而尖耳之上是兩根狀若牛角的灰色鬼角,他脖子上掛著幾串獸牙,身披黑色大裘,看起來氣勢十足。


    ……就是臉上抹的妝重了一點。


    敖淩瞅著惡羅王,不明白好好的一個男鬼怎麽就畫起了妝。


    還是煙熏妝。


    惡羅王被敖淩打量的眼神看得眉頭一皺,“西國的魘主?”


    “嗯。”敖淩還沒來得及點頭,惡羅王臉上便扯出一抹惡意的笑,下一瞬便自原地消失了身形,倏然出現在敖淩麵前,腿鞭一掃,帶出呼呼的風聲。


    敖淩腳一蹬,自樹上躍起,避開了這一記腿鞭。


    他落在地上,看到被惡羅王一腳幹脆利落的豎斬成兩半的樹,隻覺得被腿風掃到的手指尖隱隱作痛。


    敖淩思及麵前的妖怪是巴衛的友人,便一直隻做閃躲而並沒有動手。


    “巴衛不在我這裏。”他側身避開惡羅王的一抓,手中一團黑紅色宛如火焰一般躍動的妖力疾飛而出,跟半空之中惡羅王的鬼火相撞,將之悄然的消弭幹淨。


    惡羅王挑了挑眉,“你跟巴衛很熟?”


    敖淩想了想,模棱兩可的回答,“算是吧。”


    惡羅王便輕嗤一聲,“我可不是為了狐狸來的。”


    敖淩一愣。


    “隻是聽說西國新出了一個大妖怪……”惡羅王上下打量著麵前姿容俊美,身形纖長的犬妖——像極了他那個野狐狸兄弟。


    就連選擇露在外邊作為妖怪證明的部分,也同樣的選擇了耳朵與尾巴。


    這些獸形的妖怪化作人形之後似乎普遍的都是這般模樣——看起來纖弱,力量卻強悍得不像話。


    “我隻是來找你打一架。”惡羅王舔了舔唇,被塗抹成紅色的薄唇顏色變得更鮮豔了。


    ——他在興奮。


    可是敖淩一點都不興奮。


    鬼知道吃掉惡羅王的話巴衛會不會炸。


    而對敖淩而言,不以進食為目的的打架都是奢侈浪費。


    是不可取的。


    因為打架期間耗費的妖力,受的傷,流的血,都會成為加劇他消耗和饑餓的因素。


    所以敖淩在經過了認真的思考之後,抬頭看著在秋日陽光之下蠢蠢欲動的惡鬼,歎了口氣,用痛心疾首的表情說道:“惡羅王,你還不知道吧?”


    “嗯?什麽。”惡羅王一臉無所謂的抖了抖自己的大裘。


    敖淩撫了撫胸口,一副不想麵對現實的樣子,語氣卻異常的歡快,“巴衛他啊,談戀愛了。”


    惡羅王抬頭看他,哦了一聲,對此並不驚訝的樣子。


    但他看看敖淩滿臉沉重的樣子,心裏隱隱約約的意識到了什麽。


    “他認真的?”惡鬼問道。


    敖淩沉痛的點了點頭。


    惡羅王頓時在心裏列了一萬個把巴衛喜歡的女妖搶過來的姿勢。


    “哪個女妖怪能讓巴衛看上?”他問。


    “女妖怪?”敖淩神情複雜的看著麵色平靜甚至還帶著好奇的惡羅王,“巴衛看上的,是個人類女子。”


    惡鬼大妖的表情瞬間就裂了。


    ……


    惡羅王走了。


    敖淩覺得他走的時候那副表情簡直就跟吃了那啥一樣難看。


    當然了最重要的是,敖淩發覺自己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技能熟練度又長了一點。


    講道理,敖淩本來說這件事的時候,也壓根沒想到惡羅王的反應會這麽大——人妖相戀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看看人家犬夜叉。


    好吧刨除半妖犬夜叉不談,看看人家身為大妖怪的犬大將。


    人家婚內出軌找個人類妹子都找得理直氣壯的。


    敖淩認真思考了許久,也沒能得出惡羅王為什麽會這麽激動的原因。


    激動得連架都不打了,轉身就走。


    被扔下的黑發的犬妖孤獨的站在河邊吹了會兒冷風,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掛著的小袋子裏的魂玉,咂咂嘴。


    他覺得葉王估計也不會知道——嗯就算知道,也沒法告訴他。


    的確,惡羅王與巴衛的相處模式在同他們關係較為親近的妖怪們看來,是有些奇怪的。


    惡羅王跟巴衛待在一塊的時候,顯得非常任性。


    或者說占有欲和爭奪欲異常的強烈更為合適。


    巴衛是個很隨便的妖怪——這個隨便,指的是對於一些事物的無所謂和輕視的態度。


    他沒有加入任何的勢力,也不效忠於神明或者是某個大妖怪,卻也不像一個完完全全的獨行俠。


    這隻妖狐除卻花街以外,通常都呆在惡羅王身邊——據說是百來年下來已經完全習慣了惡羅王的存在。


    而因為他對身邊諸多事務的輕視與散漫,在所有人包括惡羅王看來,巴衛對惡羅王的態度就顯得十分特殊了。


    他縱容惡羅王的一切癖好與任性。


    隨惡羅王任性的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而巴衛本身,則總是慢悠悠的雙手攏在袖子裏跟在他背後,隻需要一轉頭就能看到。


    偶爾看不到了,找找附近的花街,就能看到那隻狐狸在一群女妖之中遊刃有餘的身影。


    但絕大部分時間,巴衛還是同惡羅王一起行動的。


    惡羅王對於刺探巴衛的底限表現出了很強的興趣。


    這個興趣來源於自他誕生起便攜帶著的侵略與進攻的本能。


    他任性的掠走巴衛身邊的女妖,搶奪巴衛找來的食物,從巴衛手中攫取一切在他看來本應該屬於巴衛的東西。


    但這個生性淡漠散漫的妖狐,對於惡羅王這樣的行為,卻從一開始的漠視轉而變得無奈。


    他們認識了百年的時間,惡羅王記憶裏,他這種行為唯一一次激怒了巴衛,是因為一件非常漂亮的和服。


    據說是由一個極擅長編織的妖怪,用不同妖怪的鮮血所浸染出來的彩色絲線,花費了十餘年的時間,一針一線細細的製作完成的,極為珍貴。


    巴衛對那身和服愛不釋手。


    並且因為惡羅王因為始終無法搶奪得手而將衣服毀去這件事大發雷霆。


    甚至硬生生的避開惡羅王整整六年的時間,哪怕惡羅王一直追在巴衛的屁股後麵一個接一個地方的找他,巴衛也沒有露過一次麵。


    那段時間惡羅王幾乎以為自己要失去這個妖狐兄弟了。


    不過突然有一天,巴衛又一副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邊。


    依舊是一身漂亮的和服,妖狐雙手攏在袖子裏,身邊飄著狐火從清晨的濃霧之中散漫的走到了惡羅王身邊。


    之後他們的相處方式回到了從前的模樣,惡羅王依舊爭搶著巴衛的一切,卻怎麽都不敢動巴衛看上的漂亮和服了。


    目擊了一切的惡羅王屬下深刻的認知到自家的大將正在被那隻野狐狸一步步的馴養調.教,滿心崩潰卻又迫於巴衛的壓力不敢出聲。


    於是隻能眼巴巴的繼續看著。


    而這一次惡羅王之所以反應很大,並不是因為從敖淩這裏聽說巴衛準備認真的談戀愛了。


    ——在他的概念裏,巴衛真正喜歡重視的,還是隻有那些被妖狐珍藏起來的和服。


    真正讓惡羅王不敢置信的,是巴衛這次的對象居然是個人類女子。


    他都要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總是撬巴衛牆角的緣故,讓巴衛終於覺得不耐煩決定去找個人類來惡心他了。


    眾所周知,惡羅王不喜歡人類。


    並且尤其喜歡看人類死亡時四處飛濺的鮮紅色雪花,溫熱的、豔麗的在牆麵上、地麵上綻開。


    所以惡羅王決定馬上去找巴衛,並且弄死那個跟巴衛談戀愛的人類女子。


    而敖淩在惡羅王離開之後,轉頭就順著桃園奈奈生的氣味摸到了一幢在如今這個時代還算挺不錯的宅邸裏。


    宅邸之中還有著很重的巴衛的氣息,看來是暫時還沒有蘇醒過來。


    敖淩在這幢宅邸的主廳裏找到了結緣神少女,塞了一堆隱藏氣息和容貌的東西給她,並提醒她小心一個叫惡羅王的惡鬼。


    少女呆愣的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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