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客把賭坊的錢贏光,這件事就相當於豬把屠夫宰了,樹幹把斧子劈了,紙把筆給畫了,太監把皇上閹了。


    林岐表示自打他生下來到現在為止,這麽荒唐的事他是從來沒聽過。


    賭坊是什麽地方?


    吃人不吐骨頭的深淵。


    向來隻有帶著錢進去,光著屁股錢出來,何時會有倒貼的時候。


    盡管不太相信,可林岐知道夥計是沒膽子騙他的。既然奇跡已經發生,那就去看看到底是誰一手造成的吧。


    事情緊急也不顧上坐轎了,兩人快步疾行趕往賭坊。


    林岐在眀皖縣開的賭坊是他名下十間賭坊當中最大的一間。麵積涵蓋五間門麵,內部各種賭博項目一應俱全。


    來到賭坊所在的店麵,推開門最先感受到的就是一股熱風,混雜著煙氣、汗臭的氣味,這便是賭坊應有的氣味。


    林岐放眼看去,整間賭坊的人無論賭客還是荷官,所有人都圍在同一張賭桌之前。


    那是賭骰子大小的賭桌,空氣中回響起“嘩啦嘩啦”的聲音。骰子隨篩盅搖動碰撞,發出的聲響既悅耳又緊張,聽過一次便無法忘懷。


    一次、兩次、三次……十次!


    停!


    這是賭博的規矩,荷官上下搖動篩盅的次數是十次,不能多也不能少。


    隨著聲音停止,賭坊內迎來一刻短暫寂靜。幾秒之後,有人率先喊道:“開!”


    有一個人喊就有十個人喊,緊接著所有人都喊了起來。隨著人數增多,聲音也似舉步上坡一般……


    “開、開、開、開、開!開!……”


    荷官臉上布滿的汗珠,雙手死死摁著篩盅,眼神四處張望周圍的人。從業好多年了,這樣的情景他還是第一次經曆。


    荷官與賭客的關係有時候像貓和老鼠,荷官是貓,而賭客是鼠,無論鼠如何逃竄,最終都逃不過貓的爪牙。可如今貓隻有一隻,鼠卻有上百,此時此刻貓是獵物,隨時都會被這群鼠分食。


    荷官遲遲不肯開盅,原因是怕。作為莊家,他從今早開張以來已經輸了三十多把了。這種事不能說前所未見,隻能說根本就不允許發生。


    導致他輸錢的原因不明,但是誰帶領眾賭客贏錢的,他可是清楚得很。


    那個男人如今還在賭桌前,別人站著他坐著,悠閑自在的神采、風度翩翩的相貌。外表是一位俊郎文秀的書生,誰能想到他竟會是這群賭客的“頭”,帶領這群人贏到現在,已經快把賭坊的現金都贏光了。


    “開呀,怎麽不開?你不會是忘了怎麽開吧?”男人做出調侃。即便他想激怒別人,帥氣的相貌也依舊看上去謙和有禮。


    說真的,如果可以的話,荷官是真不想開。因為輸了太多把,老板責怪倒是其次,關鍵是邪呀!


    賭坊的荷官都是做過專業訓練的,篩盅底下有機關,跟特製的骰子組合在一起使用,他想開大就大,想開小就小,豹子也不成問題。


    可麵對眼前這個男人,這賭具的機關像是失效了一般,他買什麽就開什麽。


    真是見了鬼了!


    荷官頂著眾人的壓力,摁著篩盅就是不肯開。


    對麵的男人說話也是越來越難聽:“怎麽?天底下還有荷官不開寶的道理?你要再不開,我可就替你開了啊。”


    男人這麽一說,身後的人也跟著起哄。


    “對!讓這位公子來開!”


    “你當荷官連篩盅都不敢開,回家吃奶去吧!”


    哇啦哇啦……


    眾賭客群情激奮,眼看一發不可收拾,這時人群外傳來一聲凶喊:“誰不肯開寶啊?”


    眾人隨聲望去,隻見林岐在一旁負手而立。臉上的神態由於心情的關係變得更加凶惡,本就黝黑的臉色蒙上陰影之後愈發顯得暗沉。


    分開眾人走到荷官身旁。一看自家老板來了,那荷官立刻來了精神,求救似地說道:“老板,您可算來了!他們這幫人……”


    啪!!


    沒等荷官把話說完,林岐照著他臉就是一大耳光。打完之後點指叫罵:“你一個當荷官的連開寶都不敢,我要你個廢物有什麽用!”


    荷官捂著腮幫子,這一巴掌把他半張臉都打麻了。他口齒不清,神情委屈地說道:“可是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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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廢話!趕緊開!”林岐指著篩盅厲聲命令。


    荷官 戰戰兢兢把手搭到篩盅上,眼看賭桌上所有籌碼全集中在“小”的區域,其中最大的那份就是麵前這位帥哥的。


    這把要是再開小,那總共加起來可是要賠十萬兩啊……


    荷官害怕,手抖個不停。


    此時林岐再度發令:“快開呀!你等什麽?”


    荷官:“我……我開呀?”


    林岐:“廢話!難道我開啊?”


    荷官雙手把住篩盅罩子,雙眼一閉,這罩子是灌了鉛嗎?怎麽這麽重?


    荷官奮力一起,雙手將罩子往上一拔。空氣仿佛凝固的一般,沒有人說話,萬籟寂靜。


    “愣著幹嘛?喊呐!”林岐在一旁吩咐。


    篩盅開寶點數是多少必須喊出來,這是賭坊的規矩。


    荷官目光平移許久,好不容易才聚焦到那幾顆骰子上。


    “三……”他抖動著雙唇,本能地吞咽早已幹燥的喉舌。


    林岐在一旁嚴厲道:“說什麽呢!大聲點!”


    荷官昂首向上,拚了命扯著嗓子喊道:“三一一,五點!小——!!”


    現場沸騰了,眾賭客大笑、喧鬧,有的則不遺餘力誇讚那位帥氣的男人。


    林岐目掃一圈,很快鎖定人群中最淡定的那個男人。這個局麵是他造成的,俊郎帥氣,真令人討厭……


    林岐吩咐夥計將桌上的籌碼翻倍,所有賭客各自領取屬於自己的那一份。


    剩下一堆,那是屬於那個男人的。隻見他不動聲色,嘴角微微含笑,抬手指著桌上的籌碼:“我的就不動了,反正下一把還是開小。”


    此話一出,荷官抖得更加厲害,轉頭看向林岐。林岐覺得這眼神有些蹊蹺,明明光天化日,這神情卻仿似見了鬼。


    “怎麽回事?”林岐問荷官。


    “連、連續三十多把全部開小……”荷官凝望這林岐的眼睛,“老板,太邪了……”


    原本是一個可以人為操控的骰子遊戲,現在卻怎麽也搖不出自己想要的結果。好比自己的手不歸自己管,還有比這更加邪門的事嗎?


    林岐稍加思考,把荷官推到一邊,雙手抱拳對眾人說道:“列位,不好意思,今日賭坊就營業到這兒。想要兌換籌碼的,去門口找算賬的先生。對不住了,改天再來玩嗷。”


    賭客們議論紛紛,由於林岐這個人不能得罪,他們也不好說什麽,隻能各自散去。


    “這麽快就沒的玩了……”那個帥氣的男人依舊坐著,對林岐說,“我贏的這些錢……想必林老板需要時間準備吧。沒關係,我可以等。”


    這後生屬實囂張,林岐見他沉穩的神色,就知道此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輩。


    他到底是用什麽方法控製篩盅裏的骰子呢?——輸錢是小事,最關鍵林岐必須搞清楚這個問題。


    “請問這位公子高姓大名。”林岐冷冷地問道。


    男人輕輕一笑,站起身來彬彬有禮地說道:“小姓周,名敬晚。”


    “周公子,是吧……”林岐目光掃向四周,現在賭客們已經離去,賭坊裏隻剩下他自己的人、周敬晚和他帶的書童。


    林岐歎息一聲說:“周公子贏了不少啊,應該有十萬兩吧。”


    “怎麽?”周敬晚略帶挑釁地笑道,“開賭坊的,還管客人贏多少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岐平穩說道,“我是想說,周公子贏了這麽多錢,怕是回頭路不好走。而我們開賭坊的,也絕不允許有人靠出千贏錢。”


    話音剛落,大門立刻被關上,隨後一群人紛紛圍攏上來。


    周敬晚身後的書童見狀,立刻擺開架勢準備動手。


    “哎,家男你先別急。”周敬晚拍拍由沈家男扮演的書童,轉過頭來問林岐,“那林老板的意思是,我贏那麽多錢是靠出千?”


    說個笑話,賭坊可以出千坑害賭客,賭客卻不能出千贏賭坊的錢。


    林岐搖頭:“這事兒我不能確定,所以我要跟周公子再賭一局,確認您是否真的有出千。”


    “好!”周敬晚答應得很爽快,點頭笑道,“敢賭我就不怕輸。還是這點籌碼別動,我還是押小。”


    林岐橫眉立目瞪著周敬晚,手上一邊拾起骰子,另一手拿起篩盅罩子。來到賭桌正中央,骰子丟進罩子,再將罩子蓋上底座,開始上下搖動起來。


    嘩啦!嘩啦!


    林岐很自信,這手搖骰子他練了十幾年,想要什麽點數就出什麽點數。


    綁!


    篩盅砸在賭桌上,不用看也知道裏麵是三個五,豹子。


    可當林岐打開篩盅一看,驚愕的眼珠差點沒從眶裏彈出來。


    居然是一二三,六點,小!


    “這可就是二十萬兩了啊。”周敬晚若無其事地笑道,“這銀子我是


    今天帶走啊,還是等明天派人來取啊?”


    林岐氣得咬牙,從口中呼出一股濁氣,吩咐身旁夥計:“去拿錢!”


    “老板……”夥計有些猶豫。


    林岐大吼:“快去!!”


    夥計退下,不一會兒的功夫拿來一遝銀票。


    林岐一使眼色,夥計將銀票送到周敬晚麵前。


    周敬晚粗略翻看一下,點點頭說:“沒錯,是二十萬兩。那麽既然林老板今天已經關門,在下也不便多留,告辭。”


    “慢著!”林岐大喊一聲叫住周敬晚。


    周敬晚回頭,對麵其凶惡的麵容滿不在乎地說:“林老板還有事?”


    林岐惡狠狠地說道:“骰子你能贏,那賭別的行不行?”


    “別的?林老板是指……”


    “猜鵲字!”林岐指著一旁的賭桌,“你敢不敢賭?”


    這裏介紹一下,“猜鵲字”是一種從算命演化而來的賭博遊戲。


    具體玩法是使用寫著數字的薄木牌,一共三十二張,對應一到三十二的數字,打亂順序之後背麵朝上蓋在桌麵。


    賭客在下注時選擇一到三十二之間的任意三個數字,買定之後由莊家飼養的鸚鵡當場叼取桌上的木牌,隨後揭曉木牌上的數字。


    賭客若是猜中一個數字,賭金可翻倍,猜中兩個是四倍,猜中三個則可以達到八倍。


    “好哇!”周敬晚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既然來了,那就玩玩吧!”


    幾人來到另一張賭桌前,荷官將桌上蓋著的木牌先一張張翻過來,讓周敬晚他們看過之後再重新打亂順序蓋好。


    荷官問道:“周大爺,您要買哪三個?”


    周敬晚淡然一笑,隨口說出:“三十、三十一、三十二。”


    從來沒人這麽買的,選三個連續的數字,這簡直就是在挑釁嘛!


    荷官看一眼林岐,林岐一甩頭,示意別管他買什麽,直接進行。


    緊接著出場的就是本賭局的主角——鸚鵡。


    荷官將關鸚鵡的籠子打開,隻見小家夥伸著腦袋,一步一步地在牌堆上行走。


    淡黃的絨羽、橙色的腳抓,看上去甚是可愛,就是雙翅似乎有些不太自然。


    沈家男一見小動物便起了憐愛之心,周敬晚能看出她的心思,問道說:“喜歡嗎?喜歡的話,我等一下買一隻送你。”


    “嗯……”沈家男微微點頭,隨後不知怎麽開始雙手合十閉目祈禱,“小鸚鵡、小鸚鵡……拜托一定要是三十、三十一、三十二。”


    荷官看了直想笑,這鸚鵡都是經過訓練的,他讓叼那張就叼哪張。另外每張木牌背麵都有不同的紋路,看得懂就知道哪張是什麽數字。


    荷官可以用鸚鵡腳下拴著繩子偷偷給它發信號,如此一來便可完美逼過周敬晚選擇的三個數字。


    沒錯,就是那張,那張千萬別選……哎!?怎麽回事!?


    荷官看到鸚鵡徑直走向寫著“三十二”的木牌,急得他猛拉繩子,可鸚鵡就是不理。


    “咦!?”由於疑惑,他下意識發出了聲。


    “嘖!”林岐在一旁輕點荷官後腰,提醒他別讓對方看出他在作弊。


    第一張牌叼起來,翻麵一看,是“三十二”。鸚鵡沒有半刻猶豫,隨後叼起相隔兩張寫著“三十”的木牌,緊接著快速走向桌角,叼起寫著“三十一”的木牌。


    “這這這……這怎麽回事,這這!”荷官都快瘋了。


    林岐趕忙伸手推了他一下,令他恢複冷靜。


    “唉呀~你看看……”周敬晚故作慚愧地笑道,“我就隨便一買,沒想到……哦,對了,二十乘八倍是多少來著?”


    沈家男見周敬晚看向自己,於是回答道:“是一百六十啊,公子。”


    “啊!對對對!”周敬晚對林岐說,“林老板,您是現在就給啊……還是需要時間準備?”


    林岐咬著牙,眼神看向旁處連連點頭:“好,你今天先回去,明天過來拿錢。”


    “那就這麽說定了……”周敬晚收回作為籌碼的銀票,轉身就想走。這時沈家男拉了拉他的衣袖,目光看向桌上的鸚鵡。


    周敬晚點點頭,回過來對林岐說:“是這樣的,林老板。我這個書童從小跟著我,就像我的弟弟一樣。他說喜歡您這隻鸚鵡,我想出五萬兩買下來,能否請您割愛?”


    林岐二話不說抓起桌上的鸚鵡,往籠子裏一丟,隨後整個籠子提到周敬晚麵前。


    咬著牙,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對著周敬晚說道:“喜歡就拿走,不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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