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前一刻就要跪下的吳半仙,連忙腰馬合一,用力一挺站直了身子:“呃……高僧,我覺得,我還得考慮一下。”


    方正頓時樂了,果然,這貨就不是來當和尚的,是來發財的。


    就在這時,一個女聲忽然響起:“法師,我聽他們說,您算命準,能給我算個命麽?”


    方正一愣,這次他可沒擺攤啊,甚至都沒坐下,怎麽還有人來找他算命?


    看了看四周,隻見那些算命的先生都看他呢,顯然是這些家夥推薦過來的。


    再看來人,那是一名衣著樸素,麵容憔悴,眼神焦躁不安的女子。


    方正知道,這是真的需要幫助的人,於是他來了精神,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女施主,你要算什麽?”


    “方正住持,那邊坐下說吧。”吳半仙拉著兩人來到了邊上。


    說裸的跟一個看到方正來了,立刻將如來佛祖轉世牌子蓋起來的胖子打了個招呼,就拿了人家的凳子過來。


    方正和女子紛紛落座,吳半仙就蹲在邊上聽著。


    女子道了一聲謝謝後,說道:“我尋人。”


    方正一聽這個,頓時皺起了眉頭,若是找個東西,那東西還是對方因為大意丟的,他還能從夢境裏挖出潛意識來幫忙找找。


    可是尋人這個活,他是真不擅長啊!


    於是方正苦笑道:“施主,這個貧僧怕是幫不上忙了,貧僧不擅長尋人。”


    女子一聽,頓時一臉的失落,眼神中的一抹光黯淡了下去,整個人都仿佛被泄了氣似的,微微點頭:“多謝法師,打擾了。”


    然後女子緩緩起身,失魂落魄的走向了邊上的樓道。


    原來,她就住在方正身後的商住兩用的居民樓三樓。


    看著女子失魂落魄的模樣,方正心中有些不忍,吳半仙也拉了拉方正:“方正住持,這時候就別裝了,該出手時就出手。佛門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麽?我看那妹子失魂落魄的樣子,若是再找不到人,沒準會尋短見。就算不尋短見,就她這精氣神,也容易一病不起,提前……”


    “閉嘴!”方正瞪了一眼他那烏鴉嘴。


    然後方正雙手喊道:“女施主,能不能說說你的事兒?或許,嗯……貧僧是說,或許貧僧能幫上忙。”


    女子一聽,頓時有了精神,立刻走了回來。


    吳半仙趕緊放好凳子:“坐坐坐,坐下說。”


    女子坐下後,也不等方正問,仿佛生怕錯過這個機會似的,已經開始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我叫秦雅,就住在樓上三樓,最近發生了一些事兒,我想算命尋人,但是大家都說算不出,看到您來了,就推薦我找您。所以我想試試……”


    方正點頭:“施主,說吧。”


    秦雅嗯了一聲,然後眼睛紅了,濕潤了,哽咽中幾次想說什麽,結果都沒說出來。吳半仙急了,想催促一下,卻被方正瞪了一眼後沒敢吭聲。


    方正也看出來了,秦雅心中有一個傷心處,不觸及還好,一觸及,對她的傷害極大,痛的她說不出話來。


    方正也不等秦雅說了,既然秦雅陷入那痛苦中,那他幹脆進去看看吧!


    一夢黃粱!


    下一刻,方正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個泥土房裏。


    一名婦女抱著一個孩子走進來,看著另外一個小女孩笑道:“小雅,媽媽幫你抱回來個哥哥,以後你就有哥哥了。”


    “好呀,我有哥哥了,我有哥哥了!”一個豆丁大的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開心的拍著手。


    後來才知道,這哥哥是她爸爸戰友的孩子,他父母雙亡,這才被接了過來。


    ……


    一個曬得黑黝黝的小男孩舉著一個風箏奮力的跑著,手一撒,風箏隨風飛了起來。


    邊上一個紮著羊尾辮的小女孩興奮的拍著巴掌:“哇,風箏飛啦,飛啦!興哥哥跑快點,再快點!”


    小男孩跑的更賣力了,結果腳下一滑摔進了泥坑裏。


    小女孩趕緊跑過去:“興哥,你沒事吧?”


    小男孩從泥坑裏爬起來,渾身黑乎乎的,唯獨那雙明亮的大眼睛顯得十分的白淨、明亮,宛若那片夏季的夜空裏的繁星。


    “沒事兒!就是摔一跤麽,我娘說過,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


    下一刻,畫麵一轉,小男孩在泥土路上哭的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狂奔,身後一名婦女拿著雞毛撣子追,一條大黃狗和一條大黑狗跟著跑,兩隻大鵝也張開翅膀跟著跑……


    一時間,鄉間的土路上起了煙塵。


    “劉興,你個小兔崽子,給我站住!剛給你換的衣服就弄成這個樣子,你給我站住!”


    ……


    畫麵再轉,學校的大牆外。


    “哥,你用力點,我上不去。”一個小丫頭努力的在翻牆。


    下麵一個皮膚黝黑的小家夥正努力的用肩膀將小丫頭送上牆頭。


    等小丫頭上去了,他喊了一聲:“別動啊,抓穩了。”


    然後小家夥一個助跑起跳,三兩下就上了牆頭,輕鬆一躍落地。


    接著小家夥又靠在了牆上:“來,踩我肩膀下來。”


    “哥,你能行麽?”小丫頭問。


    “當然行了,來吧!”小丫頭落下去,踩著小家夥的瘦小卻有力的肩膀成功翻閱了高牆。


    “你們兩個,站住!”這時候保安大爺看到了他們。


    “妹妹,快跑!”下家夥推了一把小丫頭然後他自己衝向了保安,抱著保安的大腿高呼:“妹妹快跑,快跑……”


    看到這一幕,保安大爺被弄的哭笑不得,也不追了,揪著小家夥的耳朵笑罵道:“跑什麽跑?我是大灰狼啊?摔倒怎麽辦?下次來晚了,走正門,否則看我不擰掉你的耳朵!”


    “行行行,我作業本掉了……”


    ……


    畫麵再轉,初中校門口,一個少年和幾個高年級的學生大眼瞪小眼。


    “誰打了我妹妹?說!”少年凶狠的如同餓狼一般的看著眼前是十幾個高年級學生。


    一個高年級學生道:“我打的,咋的?你不服啊?”


    少年直接從懷裏掏出一把菜刀一個棍子,大吼一聲:“砍死你們!”


    然後他真的砍了,嚇得幾個高年級學生煙都不抽了拔腿就跑,卻沒看到那一刀砍的虎虎生風卻是砍歪的,真正下狠手的是那根棍子,一棍子就將為首的高年級學生打趴在地。


    少年上去就是一頓亂棍,打的那學生頭破血流,直求饒。


    其他學生一看上當了,又殺了回來,少年終究雙拳難敵四手被打倒在地。


    放學路上,少女扶著一瘸一拐的少年走在夕陽下。


    “哥,疼麽?”


    “不疼。”


    “你撒謊,都出血了,你都成豬頭了。”


    “我是豬頭,你就是小豬,別忘了我可是你哥,一個品種。”


    “呸!不是親生的!”


    少年眼神略顯黯淡,不過隨後釋然的一笑,岔開話題道:


    “妹妹,你還疼麽?那混蛋竟然敢打你一拳,下次我還揍他!”


    “我不疼了,哥,你以後別打架了行不?”


    “呃……他們隻要不欺負你,我就不打架。”


    “哥,走路還看書啊?”


    “必須的,咱打架第一,學習必須也得是第一,這可是打架護身符,學校都舍不得收拾我的,嘿嘿……”


    “你咋那麽喜歡學習呢?”


    “因為,這是我爸媽的希望,也是我唯一能喂他們做的了。而且,我娘說過:等長大了,打架是保護不了你們的,隻有學習才能讓我擁有保護你們的力量。別說了,老妹,我背下課文,你幫我看看有沒有背錯的地方啊……”


    “哦……”少女應聲,但是心中卻是一酸,興哥哥從小到大對父母的記憶很少,所以每一段記憶每一個字對他來說都十分珍貴。哪怕是兒時的記憶,卻依然一字不落的記著。


    ……


    一天,漫天紅霞,紅霞鮮紅如血。


    劉興回家的路上,一輛消防車擦身而過。


    一輛車停在了他身邊:“娃子上車,你家著火啦!”


    劉興一聽趕緊上車……


    大風卷著大火燒紅了天,等劉興趕回家的時候,家已經燒沒了。


    就在劉興絕望的時候,火焰中,一名消防員抱著他的妹妹從火場裏衝了出來。


    “救人!”


    其他人一擁而上……


    大火帶走了他們的父母,妹妹被父母護在裏麵,隻是輕微燒傷。


    葬禮上,哥哥抱著哭暈的妹妹,兩眼發呆,眼神逐漸堅定了起來,似乎下了某個決定:“妹,沒事兒的,還有哥呢。”


    ……


    “哥,你真不考大學了?”妹妹看著眼前又黑了一圈的哥哥。


    哥哥拍了拍身邊收破爛的車,咧嘴一笑,一雙眼睛明亮如星辰:“不去了,考大學有什麽好的?我最討厭上學了。我這不挺好的麽?你愛學習,你上吧,我才不去呢!不說了,我賺錢去了。”


    說完,哥哥準備走了。


    妹妹一把抓住哥哥的胳膊,眼睛紅彤彤的說道:“哥,當年你跟我說好的,就算撿破爛,你也隻在放學的時候撿,我們會一起上大學的,永遠不分開。”


    劉興拍了拍妹妹的手道:“傻妹妹,那時候我小啊,才初中,不知道外麵的好。行了,別管我了,好好上學,別想那麽多。記住了,考上好大學,那是咱爸咱媽的願望,我是沒機會了,你得把握住!”


    說完,哥哥騎車走了。


    妹妹站在夕陽下,看著哥哥的背影,眼淚忍不住往下流,她一直知道哥哥愛學習,特別愛!隻是為了她,他放棄了。


    ……


    高中畢業,妹妹拉著哥哥的手走在星空下的小路上。


    “哥,我考上西南交通大學了。”


    “好,好啊,太好了!”


    “哥,我的成績超標很多,學校考慮到咱們家的家庭條件,準備給我免學費,還給我勤工儉學的機會。以後,你不用管我了……”


    聽到這話,哥哥一愣,撓撓頭道:“不用管了?”


    妹妹看著哥哥那張少了意氣風發,多了幾分老氣的臉:“哥,你可以為自己活了。”


    風吹過,吹過了少年臉上的灰,那雙仿佛蒙塵的眼睛在這一刻亮了起來,他笑了,一口潔白的牙齒,一雙燦若星辰的明眸:“好,好……我妹終於長大了!”


    兩人繼續前行。


    “哥,以後你準備做什麽?不會一輩子收破爛吧?”妹妹問。


    少年道:“我啊……我要去當兵。”


    “當兵?”妹妹愣住了。


    少年輕輕撫摸著妹妹的腦袋:“是啊,當兵,當個消防兵。我永遠忘不了,那天那個如同神一樣的男人抱著你從火場裏走出來的場景。其實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已經決定了,我要當個消防兵。這樣,以後不管多大的火,我都能衝進去救你,保護你,也能保護更多的家庭,不要再遭受我們的苦了。”


    少女沉默了,良久才擔憂的看著少年:“哥,我怕……消防兵太危險了。”


    少年哈哈一笑道:“你哥我可不是普通人,你哥我命硬著呢!”


    少女還想說什麽,少年麵色一正道:“妹,咱們淋過雨,大雨裏很多人幫過我們。我們沒什麽報答他們的,就讓我給他們撐把傘吧……”


    “哥……”


    “嗯?”


    “等我畢業了,我們結婚吧。”


    “啊?!”


    “我們又不是親兄妹……你說過照顧我一輩子的。難道你讓我嫁別人麽?你放心麽?”


    “等你畢業再說吧,這世上好男孩很多。”


    ……


    四年過去了。


    方正四周的景色變成了消防隊。


    當年的少年一身軍裝,筆挺、帥氣,就是更黑了。


    劉興一頭短發,被一群戰友圍著,整個消防隊張燈結彩,一片火紅熱鬧。


    “哈哈……劉興笑一個,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呢!”一個戰友站在攝影師邊上喊著。


    劉興翻了個白眼:“對你們一群老爺們笑什麽笑?要笑要等我拍婚紗照的。”


    “劉興,快點!新娘準備好了!”


    外麵傳來催促聲。


    於是一群戰友簇擁著劉興走了出去。


    “咦?秦雅呢?”劉興問。


    “她啊,那邊呢。”有人指著不遠處的消防車。


    隻見秦雅一身紅色的漢風婚紗站在消防車邊上。


    “紅婚紗配紅消防車,全紅啊,紅紅火火好啊。要不,上車拍兩張?”攝影師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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