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灼與花顏將所有牌位都上完香,已經過了晌午,二人走出佛堂時,花顏心境已然平和極多。


    陽光依舊如烤爐往外倒著火焰一般地烤得慌,將地麵的玉石磚幾乎要烤化了。


    花顏站在佛堂門口的台階上,抬手將手掌迎著陽光放在頭頂,接了一部分烈日,在手骨的陰影下,仰著臉望天看了一會兒,轉頭對花灼說,“哥哥,別告訴雲遲。”


    花灼眉目已恢複清和,看了她一眼說,“太子雲遲生來聰明,與你相處時日長了,總會發現的,你瞞不住,當真要瞞著他?”


    花顏抿唇,低聲說,“他待我極好,我這一身烏七八糟,他不嫌棄,願攜手我共度此生,我唯以身相報,雖然他早晚會知道,但我如今還沒做好準備,不知該如何告訴他,前朝今朝,一筆難言的賬。待哪一日,我親口對他說吧!”


    “也好!他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要娶你,以我今日見他觀他心意,想必是不會在意知曉得早或者晚的。”花灼頷首,“左右你們要相伴一生,的確該你親口告訴他。”


    花顏點頭。


    花灼負手而立,清聲說,“但即便他待你心誠,娶你心亦誠,我也不想你這早就嫁給他,我還想多留你幾年。你不要偷偷暗中幫他,若是被我發現,一定饒不了你。”


    花顏又是好笑又是感動,“哥哥覺得,以雲遲的本事,需要我幫忙嗎?我早先問過他了,他說不需要我幫忙,自己會應付。”話落,她笑著說,“不過哥哥手下留情些吧!他為江山社稷長久計,身上的負累本就重,我早前折騰那一年多悔婚,已經給他製造了許多麻煩,後來為救我又費了許多心力,之後為平順收複西境,一直沒歇著,如今又為求娶我,再萬分勞累的話,我怕他受不住傷了身子。”


    花灼挑眉,不太高興地說,“這便開始向著了?還沒開始,就先心疼了?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地要嫁給他?”


    花顏無奈地笑著搖頭,“倒也不是,我也是覺得,冬至日的第二日,的確是個好日子,宜嫁娶。況且他是儲君,婚事兒一直拖下去,也不太好。”


    花灼低哼了一聲,“說來說去,還是心疼向著他。”話落,他繃起臉,“他為江山社稷長久計,是他的身份該做的事情,我不管他如何累,我隻關心他做不做得到我的要求和議程,若是做不到,那就別想娶我妹妹。”


    花顏笑著無言,忍不住瞪了花灼一眼,索性敞開了說,“你說我向著他,那我便向著好了,你給他那些東西已經夠多了,背後就別再搞動作了,你若是為難他太狠了,我也不依,屆時我就把秋月帶著,給他調理個一年半載。”


    花灼氣笑,伸手狠狠地揉了她腦袋一下,氣罵,“我是你親哥哥,還害你不成?他堂堂太子,連這麽點兒小關都過不了的話,枉費他一直以來的名聲了。”


    花顏伸手拂開花灼的手,小聲嘟囔,“我看了你給他的那些東西,哪裏是小關?明明是設了九九八十一關。”


    花灼又負手說,“總之,他做不到,就娶不走你。”


    花顏見他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為難雲遲了,說也說不通,手下不會留情了。隻能笑著說,“好好好,他娶不走我,我就在家裏一直待著,讓你養著我。”


    花灼終於露出笑容,“別說養你一個,便是十個,哥哥我也養得起。”


    花顏抿著嘴笑。


    花灼心情好了,麵色也舒緩有笑容了,對她說,“他不可能一直待在花家,多不過住幾日,便會啟程回京,你不準隨他一起進京,安靜地留在家中待嫁。”


    花顏看著花灼。


    花灼也看著她,“你在京中住那些日子,隻待在東宮,一直不曾進宮,是不想踏入那道宮門吧?你如今既然沒準備好要對他說,那麽,便別隨他進京了,先留在家中吧!畢竟,此次若是再進京,為天家媳婦者,再不進宮拜見皇上太後,便說不過去了。”


    花顏收了笑意,沒說話。


    花灼見她臉上又沒了笑容,道,“我先去信問問天不絕,待他回信看看如何說,你就安生待在家裏,雲遲既有本事要在冬至日前娶你,若是讓他能做到我的要求和議程,也不過半年時間了。在這半年時間裏,至少要讓你做到不能因為誰的一言一語,而總是癔症發作,誠如你所說,心頭血就那麽多,即便不能根治,一定要想辦法控製住。”


    花顏慢慢地點了點頭,輕聲說,“好,我聽哥哥的。”話落,她又望天,呢喃道,“你說得對,我的確不敢踏進皇宮。哪怕過了幾百年,早沒了原樣,我也不敢。”


    花灼拍拍她肩膀,“看看你的臉,白的嚇人,別想太多了,回去歇著吧。”


    花顏頷首,“哥哥一路風塵回來,還沒歇著,別在這裏待著了,也回去歇著吧!”


    花灼點頭。


    兄妹二人一起出了思過堂。


    采青躲在思過堂不遠處的一株大樹下納涼小憩,聽到思過堂的門打開,她當即醒來,拿著傘跑向了花顏。


    花灼看了采青一眼,說,“倒是個伶俐的。”


    采青連忙給花灼見禮。


    花灼擺擺手,也不多言。


    花顏將青竹傘遞給花灼,自己與采青共撐一把傘,走了兩步,對花灼問,“哥哥,十七和花離呢?”


    花灼道,“他們的武功多久了還沒有長進,一直隻知曉混玩,我讓他們去天水崖練功了。”


    花顏心思轉了轉,氣笑著說,“哥哥糊弄我呢,花離的武功有些差勁貪玩還說得過去,畢竟年歲還小,十七的武功可是不差的,且他從沒有一日偷懶不練功,你說吧,他們因我犯錯,被你關了幾日?”


    花灼瞟了她一眼,默了默,說,“十日。”


    花顏道,“罰的重了,本也不怪他們。”


    花灼冷凝了臉,“不重他們不長教訓。”


    花顏歎了口氣,“好吧,反正天水崖的牆壁上都是武學功法,他們兩個人一起被關十日,倒也不會悶到。”


    花灼見她不為二人說情,臉色稍霽。


    來到岔路口,花灼轉道回了自己的花灼軒,花顏回了花顏苑。


    進了花顏苑門口,采青回頭瞅了一眼,不見了花灼的身影了,她才拍拍胸口說,“太子妃,您的哥哥,實在太厲害了些。”


    花顏偏頭笑著瞅了她一眼,“他將你嚇到了?”


    采青似乎總算呼吸順暢了,小聲說,“一路上,我大氣都不敢喘,在他麵前,就如在太子殿下麵前一般,半絲不敢造次。他一個眼神看來,我就覺得排山倒海的壓力,著實可怕。”


    花顏失笑,“也不怪你怕他,臨安花家每個人,都很怕他。”


    采青眨眨眼睛,因為這句話終於徹底呼吸順暢了,原來不是她太窩囊沒用,那也就是說還不算給太子殿下丟人了。


    小忠子迎了出來,“太子妃,您回來啦?殿下一直在等著您用午膳呢,奴才這就去廚房,趕緊將飯菜端來。”


    花顏看了一眼日色,的確不早了,點了點頭。


    小忠子連忙去了廚房。


    花顏來到門口,踏上台階,采青立即挑開簾子,她緩步進了屋。


    雲遲正坐在桌前研究花灼給他的那一遝要求和議程,紙張鋪了一桌子,他的神色看起來十分認真,不敢有半絲疏忽怠慢的模樣。聽到動靜,他緩緩抬起頭來,目光在她的臉上和眉眼上凝了一下,露出微笑,“不會是又被你哥哥欺負了吧?”


    花顏想著她氣色一定很差,眼睛估計是紅腫的,這副樣子,著實不能看。她“唔”了一聲,“小時候他一直病著,沒少遭我欺負,如今他病好了,我但有不合他心儀的地方,他自然要欺負回來。”


    雲遲輕笑,對她招手,“過來。”


    花顏走到雲遲身邊。


    雲遲伸手將她拽進了懷裏抱住,對她柔聲說,“我思前想後,還是不想將你留在花家,與我一起回京吧!我怕不帶著你回去,這半年分離的話,會對你相思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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