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不要問


    薇薇不知道她是怎麽暈過去的,也許是心驚於艾文一語中的的質問,也許是聞到了艾文分泌的大量alpha信息素,也許隻是她身體虛弱、精神萎靡到了一定程度,總之,她十分慶幸自己及時地失去了意識。


    麵對艾文,她不知怎麽形容自己的複雜心情,先是感到安心與喜悅,但緊接著翻騰上來的情緒卻是滿滿的害怕與不知所措,就像是妹妹在外麵亂來受傷後不敢回家見哥哥一樣。


    幸好,突然的昏迷使她脫離了那個尷尬的境地。


    很快,薇薇就覺得自己白慶幸了,有時候昏迷後反而會更糟糕,比如此刻,她就陷入噩夢中了,夢的內容看似很甜蜜,但在今時今日隻能用“噩夢”二字形容了。


    與普通人隻能模糊地意識到自己是在夢中不同,薇薇能在夢中清晰地思考,這全仗她遠超常人的精神閾值,可惜如大部分人一樣,她也無法控製夢境本身與夢中自己的行動。思想與行為被割裂開實在是一件令人恐懼與痛苦的事情。


    夢中如畫的風景在薇薇眼前鋪展開來,溫暖的陽光,高聳入雲的蒼天古樹林,泥土上巨大的動物腳印,空中飄蕩的微微閃光的如蒲公英一般的植物種子,薇薇心中一緊,這熟悉而別致的景色無不告訴她,這裏是費雷斯特星,一年前她遇到那個人的星球。


    順著感覺往前走了幾步,果然看到了一個慵懶地斜靠著樹幹的身影,他身上有多處傷口,最嚴重的一處橫跨了整個腹部,傷勢卻一點也沒有影響男人眼底的傲然,酒紅色的眸子依舊流動著幽深的光華。


    薇薇的鼻子開始發酸,心裏一陣一陣地抽痛,身體卻不受控製地向男人的方向小跑去。


    她徒勞地試圖停下腳步,卻聽見自己用欣喜愉悅的輕快語調向男人打招呼:“萊恩,你在這裏啊,害得我好找。”


    薇薇不用看也能猜到自己此刻幸福的表情與眼底的星光。


    “嗯。”男人懶散地應了聲,向她招了招手,“過來。”


    他伸手攬過女孩環在懷裏,低頭湊近她的頸窩子,輕輕地吸了口氣,調笑道:“明明是個beta,怎麽這麽香呢。”


    濃鬱的alpha荷爾蒙無孔不入地湧入她的身體,薇薇感到臉頰燥熱,不,是全身燥熱難耐。


    曾經的她因為萊恩親近舉動多次暗自欣喜,仿佛浸泡在甜蜜蜜的糖漿裏一樣,心裏喜滋滋的。而如今重溫一遍,隻覺得心如刀絞,萊恩那時的舉動大概就像是在逗弄一隻有趣的寵物吧,正如同外界所有alpha對待omega和beta的態度,再珍惜也從未把對方放在同等的地位上。


    夢中的她甜蜜地笑著,全然不知未來的自己正縮在她的身體裏默默地把所有眼淚都藏於心底。


    隨即,她突然從第一視角中解放出來了,以旁觀的角度看見了紅發男人環抱著懷裏嬌小的自己,夢裏的她雙手手指絞在一起,眼珠子軲轆軲轆直轉。


    薇薇一頓,想起了什麽,焦心地大喊:不要問!


    然而,她一點聲音也沒發出。薇薇閉上了眼睛。


    夢中的薇薇將臉貼在男人的胸膛上,有些小緊張地問:“萊恩,你有一點點喜歡我了嗎?”


    薇薇猛得睜開眼睛,醒了過來,微微喘息著。


    隨即,她覺得自己蠻可笑的,即使醒了,其實她也是知道答案的,薇薇低聲笑笑,她連再聽一遍的勇氣都沒有了。


    薇薇正要緩和一下情緒,突然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完全漆黑而又溫暖舒適的地方,她一愣,差點以為自己又回爐重造,重生到母胎裏了,連忙摸摸自己的手指,感覺到是正常的細長五指,又憶起治療倉內部的環境也是如此的,才鬆了口氣。


    一個月內連進兩次治療倉,她真是命途多舛啊,薇薇躺在倉裏,出神地胡思亂想著。


    “咦?”倉外響起一個女聲,“這個數據變化是?薇薇,是你醒了嗎?腦電波好活躍。”


    女人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治療倉,扶起了薇薇。


    薇薇穿著幹淨整潔的衣服,身上的傷痕也悉數愈合了,整個人煥然一新。


    未來的醫療技術已經發展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隻要有足夠的材料,肉白骨都不是夢想。當然,缺陷也是不可避免的,如此強行大麵積刺激細胞分裂生長,會使患者在一段時間內處於虛弱無力的狀態,嚴重時還有一定幾率會縮減患者壽命。


    治療倉邊的女性顯然了解這一點,她周到地攙扶著薇薇,並溫柔地問:“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薇薇搖了搖頭,眼睛突然有些酸澀。她一直努力挺直她的腰板,這是她自己作出的選擇,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裏咽,她不後悔,也沒有理由哭泣。然而,麵對親人輕言細語的詢問和無微不至的照顧時,她所有的悲傷痛苦、委屈不甘一齊湧上心頭,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薇薇伸手抱住女人,頭搭在對方肩頭,哽咽著:“莉莉,我好想你。”


    莉莉輕輕一歎,眉宇間滿是憐惜與心疼,她一下一下地撫摸薇薇的背部,緩聲安慰:“親愛的,沒事了,都過去了。”


    薇薇埋首在莉莉肩頭低聲嗚咽著,好一會兒才漸漸平靜下來。


    哭過了,就重新開始吧。


    莉莉稍稍猶豫了下,細細打量著薇薇的神色,還是開口問道:“那個alpha……?”


    “沒什麽了。”薇薇打斷了莉莉的問題,眼神遊移,顯然不是很情願談及那個人,“隻是沒在一起罷了。”


    莉莉秀氣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在心底暗罵了聲該浸豬籠的渣alpha,頗為怒其不爭地想說些什麽,卻又顧及好友的心情而躊躇不決。


    她最終什麽也沒說,隻是好好地將薇薇安置在柔軟的病床,拿起一旁的梳子幫她細致地捋順頭發。


    半晌,薇薇忽然低聲說了句:“現在這個結果也挺好的。”


    她的語氣平穩沉靜,莉莉卻更加心疼了,以前的薇薇總是輕快而活躍的,那時候,他們都覺得薇薇熱情活潑得一點兒也不像個omega。


    昨天艾文把狼狽的薇薇帶回基地後,整個基地就仿佛在醞釀一場巨大的風暴,尤其是同輩的小夥伴們。莉莉看得心驚肉跳的,她趁著薇薇沒醒,把那群暴躁的家夥全趕走了,以免刺激了薇薇。


    “你先好好休息會兒。”莉莉為薇薇蓋好被子,輕聲說,“菲麗絲阿姨在實驗室那邊等你。”


    頓了頓,她繼續輕聲道:“艾文……他也會等你的。”


    ……


    薇薇養足了精神後,打算去見自己的母親菲麗絲。


    基地從外麵看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堡壘,與焦黑的大地連為一體,而基地內部結構嚴謹,最外圍是alpha們的住所等,內部按一定規律排列著實驗室、製造間、omega和少量beta的居住區等等區域。


    最讓薇薇頭疼的,是基地紛繁複雜的通道長廊,宛如一個巨大的迷宮,小時候她天天在裏麵迷路。


    此刻,薇薇就一個人慢吞吞地走在基地四通八達的走廊通道中,與上輩子司空見慣的普通長廊不同,基地的通道不僅具有未來高科技質感,而且是依軍事需要而建的。整個通道沒有任何裝飾,也沒有窗戶,沒有門,每一處都是同樣的石青色硬質無縫材料,在這裏待久了,普通人必然會感到心慌意亂,心氣浮動。據說,基地核心控製台那裏還能操控基地的重力係數,若是完全失重時待在通道裏,那真是悲劇了,連上下左右都無法分清。


    她在通道裏繞來繞去繞到了堡壘的中心地帶,行至一個死胡同處停下。


    “虹膜識別成功,歡迎薇薇小姐來訪。”硬邦邦的機械合成女聲在薇薇耳邊響起。


    同時,她腳下的那塊地板開始下降,形成一個圓形的裂痕。這玩意如同一個升降梯一樣,把她送到了下一層的房間中,薇薇到達後,它又緩緩升上去恢複原狀,成為房間裏的一根柱子。


    這是一間寬敞的研究室,大約有一個足球場那麽大,許多研究人員穿梭其中,此時須彌正架在研究室中央,七八台輔助儀器與機械手正毫不猶豫地對被綁著的須彌上下其手,薇薇往角落處瞅去,一名嬌小的藍發女性正操縱著機械手把一隻新的左臂裝到須彌之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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