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聽著聶然的話,一時怔愣在了那裏。


    這是根本沒有將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的意思嗎?


    覺得他們不一定會找到救援,所以才會這樣日夜不分的拚命改造地雷,給自己拚出一條活路。


    當這個想法在腦海中形成後,嚴懷宇他們幾個人的臉色有些垮了下來,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可在仔細想想,這並不能怪聶然。


    自從野外生存開始,無論大霧也好,泥石流也好,甚至是海盜,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依靠著聶然。


    而且越靠,是越變得理所當然起來。


    以至於聶然隻能自己一個人苦苦支撐著,從未將希望放在救援的身上。


    想到這裏,嚴懷宇他們幾個人又愧疚又痛恨自己的無用。


    他們幾個大男人要靠一個小姑娘,也太他媽窩囊了!


    “咱們不能再給小然子拖後腿了!”嚴懷宇握拳,神色認真地道。


    身後那群人沉著臉色,齊齊地用力點頭道:“嗯!”


    站在那裏的柯魯見他們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像是要釘在這方天地之中,凜冽的寒風吹起,可他們的眼底卻似乎在有什麽東西燃燒了起來。


    “那個,你們要不然先去換衣服吧。”柯魯也知道自己這時候打攪好像不太好,可看他們大有一種站到天荒地老的感覺後,還是忍不住小聲地提醒了一句。


    嚴懷宇他們幾個人猛地回過神,低頭一看,這才恍然發覺黏在自己身上那沉重而又冰冷的濕衣服。


    剛才他們的注意力全在那顆地雷上,又加上看到聶然那暴戾狠絕的手段,早就忘記了濕衣服這回事了。


    現在這麽一提起,還真感覺到冷了。


    “我靠,我說怎麽那麽冷,趕緊的換衣服去!”嚴懷宇第一個跳了起來。


    “可不是,我說我訓練了那麽久的耐寒訓練怎麽還這麽耐不住,原來還穿著這身濕衣服。”何佳玉也立刻回歸原來的本色,不停地搓著手臂。


    這會兒施倩禁不住扶額哀歎了一聲,“原來白癡真的會傳染!”


    她竟然跟著這兩個低情商的家夥站在寒風裏那麽久,不僅如此,還被他們的話有所感染。


    真是太侮辱智商了!


    站在施倩身後的喬維倒是比較淡定,“你再站下去,被傳染的就不是他們的白癡了,而是感冒。快走吧。”


    施倩被他這麽一催促,皺眉道:“你可以自己直接走啊,幹嘛非要我跟在我後麵。”


    喬維雙手插在褲袋裏,聳了聳肩,理所當然地道:“替你擋風啊,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要站後麵。”


    施倩聽到後怔了怔,許久才幹癟癟地道了一聲,“……哦。”


    喬維見她神色稍有些扭捏之色,嘴角揚起了一個微不可見的小弧度。


    “我也替你擋擋吧。”這時候馬翔也有樣學樣的跑到了古琳的身後,替她遮風去了。


    隻有何佳玉和嚴懷宇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對方一樣。


    嚴懷宇馬上往後退了一步,說道:“我不會給你遮風擋雨的,你死心吧。”


    “拜托,誰要你替我遮風擋雨,惡心死了!”何佳玉很是嫌棄地白了他一眼,接著就轉身就衝著走了沒多遠的李驍說道:“驍姐,等等我!”


    遭到嫌棄的嚴懷宇還沒來得及怒聲反駁,就看到何佳玉轉身跑了,留給了他一個後腦勺。


    沒反擊的他憋了一肚子的火,一個人孤零零地看著自家的兩個兄弟替女兵們擋著風,索性冒著寒風快步朝著村裏麵走去。


    而另一邊,聶然坐在亭子裏忙著剩下的地雷改裝。


    一天已經過去了,還剩下三天,這三天內她必須要將地雷全部改完,並且全部埋好才行,不然的話根本沒辦法打這一仗。


    正當她忙碌之際,這時候已經換好衣服的李驍卻走了過來。


    “你幹什麽?”聶然抬頭,挑眉問了一句。


    李驍走到她身邊,冷冷地道:“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會改裝地雷。”


    說著,就開始拆卸起了另外一批剛送過來的地雷。


    聶然見她手法也算得上純熟,看得出在預備部隊她肯定每天給自己加餐了。


    兩個人就這樣坐在那裏拆卸,重組,改裝,不停地重複。


    “你這麽知道他在說謊。”突然,李驍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麽一句讓人聽不懂的話。


    但坐在那裏的聶然卻明白她說的是那名海盜。


    “你覺得呢。”她不問反答地道。


    “他有破綻?”李驍不確定地問。


    從頭到尾她一直站在那裏看那個海盜的神情,並沒有發現其他不妥的地方。


    要說那根黑線她倒是發現了異常。


    畢竟詭雷這種東西主要還是心理戰術,那根黑線,分明就是迷惑排雷者的,在那種生死一線的情況下,就算隱藏再深的肯定也會被排雷者發現,從而導致了排雷者的慌亂,剪錯了導線,引發爆炸。


    不過倒是後續竟然還有其他詭雷,這點她還真是沒想到。


    那海盜看上去那麽貪生怕死的,她以為既然肯招了,按理來說是不會再出什麽問題了,可偏偏沒想到那海盜還留了後手!


    這樣一來,那海盜既博得了他們的信任,勉強留下一條小命,又能安全離開雷區,等著其餘的詭雷爆炸,然後脫身。


    一箭雙雕,不得不說真是小瞧了他。


    “我從來不相信任何人。”聶然頭也不抬地小心翼翼地拆卸著,語氣極為平淡地說道。


    因為不相信,所以無謂身邊是否有戰友。


    因為不相信,所以不希望任何人成為絆腳石。


    因為不相信,所以不想欠下人情債,讓感情控製自己。


    她,隻信自己!


    “所以,你才要讓我們離開。”李驍神色冷然。


    她一直以為聶然讓他們走,一是還人情,二是認為他們這群人是包袱。


    可現在才明白了過來,還有三。


    她不相信任何人,因為不相信,所以任何人在她身邊都會被她視為包袱,這不是能力的問題,而是打從心裏就否定了他們,排斥他們,拒絕他們。


    “還有就是還了你們為了救我,而差點被他們砍死的那份情了。”聶然平靜地述說。


    “如果沒有那份情呢?”


    其實這種愚蠢的問題在以前李驍肯定不會去問,因為這個答案太明顯了,但不知為何今天她卻問了。


    聶然聽到她的問題後,慢慢抬起頭,眼底分明閃爍著幾縷冷芒。“我會拋下你們,直接走。”


    即使知道這個答案,李驍還是不免皺起了眉頭,轉而又道:“你不打算還這些島民救治你的情分了。”


    聶然冷嘲地一笑,“互相利用而已,算不上什麽情分。”


    他們救治了自己本身就是存在著目的,當時如果自己是清醒的,沒有答應打海盜的話,他們應該會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給丟在一旁。


    當然,她知道這群人見死不救的理由,但這依然掩蓋不掉他們對於自己的目的。


    更何況,當初他們有過要暗殺自己的行動,一筆抵一筆,她並不欠這群島民。


    “那個孩子呢?”


    李驍的眼神緊緊地盯著聶然,像是要從她的臉上看出點什麽。


    雖然剛才她和喬維的對話自己也聽到了些許,可如果真的隻是單純的保護這一片地雷,她覺得聶然一定有別的辦法,不一定非要用這麽激烈的手段去弄死那個海盜。


    要知道,私下動用這種刑罰,作為當兵的,有心人要是真報上去……


    雖說特殊時期特殊處理,但處罰記過這兩樣肯定是逃不過的。


    感覺到李驍那淩冽的眼神後,聶然神色依舊未變。


    “找好了,找好了!”還沒等聶然開口說話,依安德就帶著那二十個島民匆匆跑了過來。


    聶然本來還想模糊了話題問她什麽時候變得話這麽多了,沒想到這時依安德替自己解了圍,索性她也就借坡下驢的轉移了視線。


    “就這幾個?”


    依安德自然是不知道聶然心裏的想法,這會兒聽到聶然這麽說,以為不行,不安地道:“這些人不成嗎?”


    “可以,你們幾個人跟我去小樹林。”聶然直接從亭子裏走了出去,帶著這二十個人往小樹林走去。


    這時候天空已經微微開始泛白了。


    聶然看著眼前那片被薄薄霧氣圍繞著的小樹林,旁邊是那條把他們衝到這片小島上的急流,此時水流依舊湍急的很。


    她看了一眼那條河流後,轉身走進了那片小樹林。


    說是小樹林,其實就是幾棵樹,後麵是一個土坡,前麵則是一片空曠的草地。


    聶然繞過那幾棵樹,走到了那個土坡的邊緣,然後幹脆利落的輕輕一躍,平穩的落在了那土坡下。


    其他身強力壯的人見她跳了下去,也紛紛跳下了土坡,隻有依安德這位中年大叔,看著那有些傾斜的角度後,最後隻能很是勉強的滑下了山坡。


    聶然看到所有人都下來後,隨後拿起了一根木棍,指著他們所在的位置,粗粗劃出了幾條線。


    “從這裏到那裏給我挖出一條鴻溝出來,要能夠藏人。”


    她剛才目測過距離,隻有這個距離比較安全,不容易被那群海盜一眼就發現。


    “不,你們利用這個坡度鑿出一個弧度,盡量掏空,然後在挖溝。”不知何時跟過來的李驍此時正站在土坡上,說道。


    聶然聽到後,立刻皺起了眉頭。


    掏空的話,海島上泥土濕度高,萬一下雨,容易塌陷,到時候這麽大個坑就會全部暴露在外頭,顯然這並不是個好主意。


    李驍看出了她的不讚同,但還是說道:“對於你來說這個距離沒問題,但是對於何佳玉他們可能會有些吃力。”


    聶然仰著頭,嘴角掛著一抹笑,“當初在新兵連的時候,怎麽沒見你這麽貼心。”


    那時候聶然還隻是聶然,被馮英英她們那麽欺負,也沒見她出手。


    “那時候不會死。”而現在,眼前那一片即將會埋入無數個地雷,他們必須要在爆炸的那一瞬間立刻跳進鴻溝之中才可以,不然就會被地雷的碎片射穿。


    李驍從土坡的上方輕鬆一躍而下,穩穩當當地站立在了聶然的身邊。


    不用死嗎?聶然冷笑著。


    不,已經死了,那個叫聶然的人已經被溺死在了新兵連後山的那條河裏,而現在的聶然早已不是那個懦弱的丫頭片子了。


    聶然眼眸閃過一絲寒意,複而微笑著道:“果然驍姐不是白叫的。”


    李驍轉過頭,立刻道:“那你的那聲然姐呢,白叫了嗎?”


    聶然側目,看著她微笑著道:“別有意無意的來試探我。”隨後催促著那群人道:“都快點挖,抓緊點時間。”


    囑咐完後,就抓著一根枯藤爬了上去。


    李驍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眉頭不自覺地輕皺了皺。


    ……


    兩個人重新折返回了亭子,這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遠處剛搬著雷朝亭子裏走去的何佳玉正巧看到李驍和聶然一同回來,急忙道:“驍姐,然姐,這是最後一批了!接下來我們打算去大門那邊排。”


    聶然點了點頭,不在意地道:“隨便你們。”


    懸崖這一塊是這幾片地雷區裏最難的地方,守門那邊有槍和海盜,加上自身也怕被地雷給殃及到,所以地雷埋的並不密集。


    安全係數相對來說,要高很多。


    何佳玉一聽聶然應下來了,抓著那名海盜笑嘻嘻地道:“行!大功臣,咱們走吧!”


    聶然無意間一瞥,看那海盜臉上好像有淤青,對何佳玉的態度也十分的害怕,不用說也知道了,這姑娘肯定手癢,找海盜打了一架。


    不得不說這個何佳玉可真是不怕死,萬一海盜耍詐,一刀捅過去,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她。


    聶然看他手上的繩子已經被解了下來,應該是何佳玉覺得這海盜打架不行,沒什麽威脅力,所以才放下心,將他的繩子給解了。


    倏地,聶然眸子危險的半眯了起來。


    在何佳玉抓著海盜要離開的時候,她忽然出聲叫停了那兩個人,“等一下!”


    何佳玉停下了腳步,疑惑不解地轉過身問道:“然姐,還有什麽吩咐嗎?”


    聶然站在台階上,微微俯視著那位海盜,似笑非笑地道:“咱們的大功臣勞累了這麽久,不如賞點什麽吧。”


    有了剛才坐在地雷區裏的賞賜後,那海盜嚇得連連擺手,說話都有些顫抖著,“我……我沒耍什麽詭計,我真的,我把雷都給你們排幹淨了,我發誓,我真的什麽都沒做,別這樣……”


    聶然也不說什麽,隻是對一名一起跟著何佳玉過來的島民低聲吩咐了一句,那島民立即點了點頭,就往村裏走去。


    那海盜看到那島民跑的飛快,也知道到底迎接他的又是什麽,嚇得臉色蒼白一片。


    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猶豫之色,但最終還是咬牙硬撐著,等著那最後一刻。


    很快,伊舍帶著一個小飯盒跑了過來。


    “給,這是你要的東西。”她跑的很快,說話間也有些微喘。


    聶然接過那小飯盒,走到了那名海盜身邊,“不要獎賞?”


    那海盜連連搖頭,“不,不要!”


    有了前車之鑒,他怎麽可能還會再點頭。


    聶然聽到他如此肯定的回答後,像是惋惜地打開了飯盒,裏麵一碗溫熱的泥土腥味極重的褐色湯汁。


    “既然這解藥你不喝的呼,那好吧,我也不強求……”她裝模作樣的將飯盒合上。


    那海盜一聽,是解藥?!


    原本他有想過這個女孩子是不是嚇唬他們,所以故意說什麽毒藥。


    但現在見她這麽一臉正經的樣子,他真的是徹底搞不懂了。


    不過反正是解藥,吃下去也沒什麽,於是立刻馬上就伸手去搶,“我喝,我喝!”


    “咕咚”“咕咚”兩三口喝完了那藥後,那海盜的眉頭皺得死緊。


    好難喝的藥,怎麽比剛才那碗毒藥還難喝!


    聶然笑眯眯地將碗從他手裏拿了回來,說道:“不過這藥性隻有一半,你乖乖排雷呢,另一半奉上。若是不乖呢,這隻解了一半的毒,會死的比別人慢,當然這其中的滋味也比別人更難受。”


    那海盜本來還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想著和何佳玉打完一架後降低他們的防備心,四肢沒有了束縛,可以趁機逃跑,又加上現在毒也解了。


    但沒想到,這個女孩兒現在和他說什麽?


    解一半的毒?!


    怎麽還有解一半毒的道理?!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聶然,卻在看到她鬼魅笑容後,心頭一跳,剛才她也是用這種笑容看著自己的。


    完了完了,自己的小心思肯定是被發現了。


    這女孩兒既然能看穿自己第一次和第二次,怎麽可能看不穿第三次!


    唉……又是棋差一招!


    不管他現在喝下去到底是解藥還是真正毒藥,反正就是被徹底套住,跑不掉了。


    他垂喪著臉,保證道:“我……我明白,我一定乖乖排雷,一定!”


    接著就被何佳玉給重新帶走了。


    隨後走來的嚴懷宇聽到剛才的話後,禁不住好奇地聞了聞那藥碗,惡臭的很,忍不住捂著鼻子退了幾步。


    “怎麽會有這麽臭的毒藥。”


    “哪兒啊,這隻是普通的活血化瘀草藥,然後我又加了點別的東西,才會這麽臭。”伊舍賊賊一笑著解釋道。


    嚴懷宇很好奇地問道:“什麽東西啊?”


    伊舍開懷地笑著,“臭草,專門長在茅坑旁的,常年吸收茅廁裏的那些作為養分,所以特別的臭。”


    嚴懷宇光聽她說的這番話後,眉頭都緊鎖了起來,“伊舍真虧你想得出。”


    其他的幾個人也同樣皺著眉頭,顯然是被那個臭草給惡心到了。


    隻有聶然,很是平淡地瞟了她一眼,“我以為你會直接丟糞便。”


    結果,遭到了集體的嘔吐聲。


    “嘔!小然子你也太惡心了吧!”嚴懷宇捂著嘴,自動腦補了剛才那碗加了……的中藥被海盜喝下去的畫麵。


    天,簡直不忍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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