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一愣,杜如晦居然在這個時候來求見自己?


    不過轉念一想,他大致上已經猜測到杜如晦此行的目的。


    他當即整理了一下儀容,隨後吩咐太監把杜如晦給請了進來。


    “臣兵杜如晦參見陛下!”


    李世民麵帶笑意地說道:“愛卿平身!”


    等到杜如晦站定,他對李世民行了個禮,說道:“陛下,臣今日來此,是想求陛下恩準一件事。”


    李世民笑笑,道:“卿有什麽事,盡管說來聽聽!”


    杜如晦雙手作揖,道:“臣請陛下派出一支軍隊,嚐試對突厥作一番突襲。


    能攻下來,我們前期跟突利的合作計劃便延續,倘若不能,我們便把計劃終止!”


    “不求陛下大軍突襲,隻需派少許精銳作一試探便可!”


    “倘若可行,我們便可派大軍壓境,倘若不可行,我們倒時候再收手亦無不可!”


    李世民一驚,他沒想到杜如晦居然還在心心念念出兵突厥,看來即便機智如“房謀杜斷”,也會偶爾被情緒所左右啊!


    想起今日乖兒子對自己說的那話,李世民不由得挺直了腰板。


    “老杜啊老杜,想不到你也有這麽糊塗的時候,今日朕便教你一句話!”


    杜如晦心裏一個咯噔,道:“還請陛下賜教!”


    李世民歎息一聲,道:“你可懂隱忍之品質?隻有懂得隱忍的人,才有可能實現對對手的雷霆一擊!”


    杜如晦頓時心頭一震,雙眼發亮,茅塞頓開。


    以他的智慧,怎麽會不能馬上想明白陛下的深意?


    他驚駭於李世民此話發人深省的同時,心中一切謎團瞬間豁然開朗。


    陛下,終究是陛下,始終都是個深藏不露的家夥啊!


    陛下如果不懂得隱忍,他登基之前怎麽還會有玄武門之事?


    正是他善於隱忍,智慧過人,才能在玄武門給敵人以雷霆一擊,一舉奪得江山社稷。


    而一向自以為智慧過人的自己,居然忘記了這麽珍貴的品質格局!


    陛下,還是擁有大智慧的陛下啊!


    看著自己的左膀右臂,震驚而崇拜地看著自己,李二瞬間膨脹了起來。


    乖兒子果然非同凡響,隨便講兩句話給自己一聽,自己借用一下便震懾住了智慧過人的杜如晦。


    看來往後還要回家多看望看望兒子,多多培養培養感情。


    李世民背負著雙手,看似一臉嚴肅,實則內心偷笑不已。


    隨後語重心長地說道:“老杜啊,並非朕不想覆滅突厥,而是此時時機尚未成熟,不宜打草驚蛇。”


    “我們大唐,北臨東突厥部,再往北是薛延陀。西麵有吐蕃和吐穀渾。東北還有契丹和高麗。”


    “倘若天時地利人和,我軍出兵突厥,隻要指揮得當,定然勢如破竹,形成碾壓局。”


    “但是今年,如果硬要打,那麽情況將截然相反。如果我大唐依舊出兵北上,後方的補給,將變得無比困難。”


    “這樣一來,周邊吐蕃、吐穀渾等國一定會趕來騷擾、支援,我軍腹背受敵,又無後方補給,必定不能久戰。”


    “你說突厥以北的薛延陀,他們會不會不懂唇亡齒寒的道理?”


    “就算我軍素養高,可陷入久戰後,他們會不會有趁人病,要人命的想法?”


    “這樣的局麵,你說我軍可有能力應付自如?”


    “錯過這次合作機會,看似可惜,其實也沒什麽可惜的。”


    “突利派人前來,頡利怎會不知道?他們兩人之前已經產生了矛盾,這次之後,矛盾隻會加深。”


    “突利之所以派人來求援,是因為北方暴風雪導致大批量牛羊死亡,頡利向他大幅度索取,而他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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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這次尋求合作未果,那他隻能老老實實的上供給頡利,你說這口氣他能吞下嗎?”


    “頡利就像喂不飽的白眼狼,往後隻會變本加厲,兩人的矛盾總會有徹底爆發的一天,我們還需要擔心沒有機會嗎?”


    “所以說,我們大唐隻要養兵蓄銳,靜待戰機給敵人雷霆一擊便可。”


    “如此,你還要朕派出精兵給你,前去打草驚蛇,讓敵人早做準備嗎?”


    李世民渾然忘記了自己之前是個什麽心態,隻是用乖兒子的話來教育杜如晦。


    而杜如晦被這麽一通教育,臉色瞬間變換。


    以他的智慧,不可能不明白這些道理,隻不過被仇恨蒙蔽了心智。


    如今被陛下點破,其中利益得失,杜如晦自然也是心如明鏡。


    “陛下教訓的對,是臣魯莽了,望陛下恕罪。”


    李世民擺了擺手,轉而大度和藹地說道:“你隻不過複仇心切,一時想不明白而已。而且你為大唐江山社稷著想,又何罪之有啊!”


    “你隻需謹記,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大唐隻要養精蓄銳,上下一心大力發展,必能掃清六合八荒!”


    杜如晦此刻已經完全被陛下折服了,連連點頭讚歎,隨後躬身離開。


    而心情陡然大好的李世民,又開始思考起如何壓榨他的天才兒子起來……


    杜如晦在離開後,在回府的途中,半路遇見了長孫無忌。


    同為陛下的好臣子,他們兩人私交甚好。


    長孫無忌一見杜如晦,便滿麵笑容地拉起杜如晦的手道:“老杜,正想找你呢,走,去我府上,咱們一起喝兩口,我順便給你看點東西!”


    杜如晦雖然對陛下心服口服,可發現自己的計謀無法有點多餘後,實則心中也有些鬱結。


    此時既然得到長孫無忌的邀請,自然變應承了下來。


    兩人來到長孫府中,長孫無忌讓下人準備了一些酒菜,開個和杜如晦邊吃邊聊。


    “老杜啊,你剛才可是去見過陛下了?”


    杜如晦喝了一口酒,點點頭,隨後歎氣道:“老程啊,說來慚愧,我一直認為自己計謀策略不輸於任何人,沒想到這是自己一廂情願、自視過高啊!”


    論計謀策略,長孫無忌還真的十分佩服房玄齡和杜如晦,今日瞧見杜如晦垂頭喪氣的樣子,立馬來了興趣。


    “老杜啊,你的計謀策略當然不輸於人,這是發生什麽了,讓你如此自我懷疑?”


    “唉!”


    杜如晦歎氣著將之前找陛下商談出兵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陛下屬實高瞻遠矚,真正的智慧過人,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長孫無忌這下更加好奇了:“哦?陛下到底發表了什麽驚世言論,把老杜你打擊成這樣啊?”


    杜如晦仿佛受到了陛下的熏陶,挺直腰板輕輕咳嗽了一聲:“隻有懂得隱忍的人,才有可能實現對對手的雷霆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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