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處逢生的王世充緊急召集他的部下,這裏很多人都是他在當郡丞時從江都大牢裏私放出來的死囚。王世充告訴他們,你們的命本該結束了,現在每活一天都是你們賺回來的,你們還怕什麽?打開營門,王世充率兵衝向了敵陣.


    劉元進著實是一條好漢,他應該比劉備要勇敢些,眼見大勢已去,卻沒有選擇逃跑,而是迎向了王世充,戰死在沙場。王世充反敗為勝,但勝得並不徹底,劉元進的手下有數萬人逃離了戰場(火場)。


    這些人飄泊無根,一逃就像孫悟空脫離了取經隊伍,要想抓他,除非他自己回來。王世充雖然不是唐僧,但比唐僧還曆害,竟然讓這些逃兵投案自首了。王世充先是找來了一些投降的義兵,然後請他們來到一座廟,據記載,這座廟叫通玄寺。


    王世充將他們領到了寺裏的一座佛像前。在佛像前,王世充焚香起誓,表示降者不殺。那時候佛祖比公證處有威信。義兵們放心了,王世充都在佛前起誓,這一下不會假了。


    於是,逃散的義兵紛紛放下武器,向王世充投降。很快,他們就發現,佛祖被王世充結結實實的利用了一把,而他們被王世充坑了。三萬降兵悉被坑殺。殺降已經夠不講究,何況還是無騙降再殺降。一個連佛祖都敢欺騙的人,還有什麽是他不敢的?在前進的道路上,沒有什麽是不可以舍棄的,也沒有什麽是不可以利用的。


    佛擋殺佛,神擋殺神。這便是王世充的覺悟。一般來說。不對自己的武力迷戀到狂妄的程度是無法做到這個程度的。不能說這樣的狂妄一無是處,在短期內,它可以起到一些作用,但它絕無可能持久。


    曆史已經無數次證明,越是亂世。最終勝利者就越不可能是那些迷信暴力與詭計的人。凶狠的王世充成為了江左義軍的克星,接下來,他戰勝了從長白山殺過來,打著殺進江都宮,活捉楊皇帝的義軍首領孟讓,又擊敗了號稱燕王的河間義軍頭領格謙。斬殺了自號無上王的盧明月(這位月兄曾經被張須陀擊敗過)。


    在這些戰鬥中,王世充的江淮軍終於成為了一支勁旅。真正的對決現在才算開始。王世充將奉命前往洛陽,以他的江淮勁卒去對抗李密的山東豪傑。在揭開江淮勁卒戰山東豪傑的重頭戲之前,我們必須還需要解說一場精心動魄的遭遇戰。一直在河北活動的竇建德突然發現自己的地盤上出現了一支隋軍


    公元六一七年七月,河間郡城南七裏外。一個叫七裏井的地方,往常寂靜的地方卻喧嘩起來。涿郡留守薛世雄的數萬大軍駐營在此。薛世雄,河東汾陰人,是隋朝一員身征百戰的大將,這一次離開駐地南下,是奉了楊廣的命令。


    楊廣是鐵了心要收拾李密,不但派出了王世充,還把遠在涿郡的薛世雄召來。令他率部下精兵南下,匯兵一處,合擊李密。在這個命令的後麵。楊廣順便加了一條:所過盜賊,隨便誅翦。大概是考慮到出差成本很高,能多消滅兩個就多消滅兩個。


    於是,行至河間郡,薛世雄停下了腳步,他早就聽過竇建德的名字。這一次,順便打兔子摟草一並就將他收拾了吧。對


    於薛世雄的到來。河間郡的各級官員是十分歡迎的,他們早就被竇建德打得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現在,組織上終於派人來做主了。


    在七裏井,做為東道主,河間郡各級政府拿著牛酒前來慰軍。薛世雄剛喝一下杯酒。他並沒有將竇建德放在眼裏。


    翻開薛世雄的個人檔案可以發現,此人從小就有將才,曾經組織娃娃軍玩行軍遊戲,當然,他本人充當指揮的角色,不服指揮的一律拉下去打屁股。


    長大後,薛世雄從軍,參與過平齊之戰,討過嶺南,伐過吐穀渾,戰過遼東,拒過突厥。黃沙百戰全身回,難道還怕一個業餘級的草寇?


    薛世雄已經收到消息,竇建德已經從盤據的城鎮撤走,據說要遁入豆子簗。再喝下一杯酒,薛世雄已經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率軍進擊,先拿竇建德熱身,再滅李密。在薛世雄將進酒時,將鏡頭向南移動一百四十裏,在這裏的草澤中,竇建德眉頭緊鎖。


    薛世雄的突然南下讓竇建德措手不及,前不久,他下令分散部隊,身邊隻留了一千多人。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是缺糧。竇建德不像李密,坐擁兩大糧倉,可以想蒸饅頭就蒸饅頭,想做麵條就做麵條。竇建德的部下正分散在各地搞糧食。


    對方的數萬大軍就要殺將過來,自己的一千人怎麽抵擋?朝後望去,遠處就是豆子簗,那是一片古鹽澤,負海帶河,地形深阻,是河朔境內除高雞泊之外另一個義軍發祥地。逃入那一片地勢險要的鹽澤地,也許就可以躲過這一劫吧。薛世雄找不到自己就會離開,他的目標本就不是我。但如果王世充跟薛世雄擊敗李密,他們的下一個目標會是誰呢?


    竇建德突然明白過來,人生不是演出,表演可以有劇本安排,人生沒有,它全是即興發揮,人生也沒有彩排,更沒有推遲。當事情來時,就正是它該來的時候,躲避是無用的,拒絕是徒勞的。如果這是命運的安排,那就讓命運傾聽我的回應吧。竇建德轉身,在決定出擊之前,他要去問一下上天的旨意。


    “薛世雄來襲,我準備先避一避,怎麽樣?”麵前是一位女巫,在閉目入神一會後,女巫睜開了雙眼,搖著頭告訴竇建德:“你逃不掉的!”“那如果投降呢?”“沒用的,就算你投降,也好不到那去。”


    停頓了一會,竇建德說出了內心真正的想法:“我不逃了。也不會投降,我將率眾發動奇襲!”女巫的眼睛突然睜大,眼眶裏發出驚人的光芒,一絲神秘的微笑浮現在嘴角:“很好,如果明天天亮之前突襲其營。大吉!”從房間裏出來,竇建德抬頭,時值正午,陽光猛烈照在大地。要在天亮之前發動攻擊,現在就該出發了吧。


    竇建德召集手下,然後從一千多人裏挑出二百八十人。然後他告訴大家,自己將率領這二百八十人先行出發,偷襲隋營,你們在後麵跟上,如果到了對方大營。天已經變亮,那我們就去投降。


    你們降也好,自謀出路也好,可以自己決定。但,如果天未明,我們就殺將過去。“是福是禍,就在此舉!”說完,竇建德領著二百八十人出營。朝八裏井方向進發。諸位,現在我們一起去見證我們的命運吧。


    第二天的淩晨,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竇建德勒停了馬,前麵就是薛世雄的大營,目測距離兩裏地。竇建德心頭湧起了疑惑。一路以來,他沒有看到對方一個哨兵。


    這不是行軍打仗常碰到的事情,對方早應該在外圍派駐斥侯。現在一個影子都沒有,那隻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對方沒有防備,另一種。對方正設伏等著他來。這是夏夜,夏夜很短。竇建德疑惑的時候。天漸漸發白,天就要亮了。


    而不久後傳來的一個聲音,正讓竇建德心頭一驚。遠處,隱隱約約傳來吹角聲。這是大軍將開拔的聲音!難道對方早已經伏兵等待我們到來,難道上天注定我要在這裏結束自己的草莽生涯?竇建德鬆開韁繩,抬頭望天,東方一片白色,再用不了多久,太陽就會出來吧。


    那時,我們這二百八十騎就會暴露在對方的麵前。是時候承認失敗了,竇建德回過頭來,準備說出大家組團投案自首的話來,卻見部下雙眼放光:“大王,快看!”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四下裏泛開了白霧,霧色越來越濃,很快將四周包裹在一片白茫茫當中。此時正是盛夏,這漫天的大霧來得詭異,而且大得離譜,據史書記載,竇建德已經望不清靠後的士兵。


    這實在隻能用天命來解釋了。“天助我也!”這才是我們真正的命運,上天不會讓我束手就擒地!竇建德大呼,打馬躍進:“走吧,這是我們創造奇跡的開始!”二百八十騎緊跟其後,衝向了數萬大軍駐紮的營地。吹角聲越來越響,風聲越來越大,霧越來越濃,將馬蹄聲掩蓋在無盡的白色裏。那些敢麵對強敵的人,才能發現自己有多強大。


    竇建德第一個衝進的倒不是薛世雄的軍營,先倒黴的是河間郡的兵,他們的兵營就在薛世雄大營的旁邊。郡兵們這些年飽受義軍打擊,好不容易薛世雄的大軍前來,仿佛娘家來了大舅子,立刻有了精神,各自領著部隊前來匯集,就靠著世雄的營駐紮下來,大概是想借點氣勢。


    當看到竇建德從白霧裏殺將出來時,這些郡兵馬上認出了這位老朋友,他們做出了第一個反映:逃跑。當然,受了驚嚇,自然要找大舅子。


    在濃濃的霧色裏,他們紛紛跑向了薛世雄的大營。這些掛靠的郡兵終於害死了薛世雄。薛世雄準備這一天就去豆子簗尋找傳說中的竇建德,沒想到竇建德竟然衝了進來。


    當然,他應該是沒見到竇建德本人,一來霧大,二來衝進來的人太多,搞不清那個是友軍,那個是敵軍。充耳聽到的是竇建德來襲營了。


    此時,薛世雄的部隊正在列隊,突然一大群人衝進來,手裏還揮舞著兵器,嘴裏嚷著有人襲營,薛世雄立刻判斷對方大軍前來襲營,然後做出了再正常不過的反應:拔刀迎上。


    衝進來的河間郡兵本來是來求救的,卻發現迎接他們的是不是熱情的擁抱,而是冰冷地大刀,不禁冒出一股絕望:想不到薛世雄的兵營也被人端啊!這都趕上了,那就打吧。全營亂世一團,恐懼像傳染病一樣蔓延全營。驚呼聲中,不斷有人倒下。


    據計,死者達萬人,這其中大部隊應該都是友軍誤傷的,以竇建德的二百八十人。以及後繼的數百人,就算有心幹出這樣的業績,也沒這樣的力氣。敗局已定,薛世雄領著幾十個親信逃往了河間城,一路上。他可能詛咒天氣,也可能咒罵豬一樣的隊友,但事實上,他是被自己打敗的。


    因為輕敵,他沒有在外圍派駐偵察兵,這才讓竇建德輕鬆靠近。因為放鬆,他才讓友軍挨著他們紮營。十七歲那年,他踏上沙場,到這一年已經四十六年,這四十多年。他征戰無數,取勝無數,正是這些輝煌的過去讓他產生了輕敵的念頭。


    可他忘了,戰場上是沒有經驗值一說的,一旦踏上戰場,所有的一切全將歸零。倉惶跑回城後,薛世雄就病倒了,被抬回涿郡沒多久。病死在床上。


    這位陰溝裏翻船的大將應該是活活氣死的。事實上,薛將軍也不必太過較真,自己比不贏就比兒子嘛。薛將軍倒有數個拿得出手的兒子,其中一個叫薛萬徹的還被唐太宗李世民親自評定為初唐名將太陽終於出來了,八裏井的霧被陽光跟風掃蕩一空,滿地的斷劍殘槍以及血汙中的屍體。竇建德的臉照耀在陽光之下。


    現在,他真正成為了河北的霸者,他是從殘酷的海選裏殺出來。從而成為了晉級總決賽的選手。能晉級總決賽都是當世雄者,這個決賽圈不會太大。全部數完都用不了一隻手。下一個決賽選手將在李密跟王世充當中產生。


    在薛世雄跟河間郡的同僚搞聯誼時,王世充正奔向東都。他跟他的江淮勁卒將奔向新的修練場。王將軍心中或許還有當年項羽領八千子弟渡江爭天下的心情。


    離開江左。到中原去,隻有在中原稱雄的人,才是真正的霸王。行到彭城,王世充叫停了隊伍,下了一個命令:“從今天開始,不能走大道了,大軍抄小道,沿途不許喧嘩!”馬上就要進入李密的勢力範圍了。前方,熱浪席卷著這片大地,空氣裏似乎還殘留著嘶殺的聲音。


    王世充不禁念著這個將成為他對手的名字。這將是怎樣的一個人?此時的王世充並沒有想到,他將成為李密的一生之敵。一路上王世充領著隊伍專抄小路,偷偷摸摸地倒不像正規的官軍,而像流竄的反抗軍。雖然沒麵子,但總算到了洛陽。沒遲到。


    有人遲到了,有人是不會來了。來到東都後,王世充很快就收到了消息,薛世雄同誌因為在霧裏迷失了自己,已經回涿郡治病去了,一時半會也回不來。沒有了燕趙的二萬精兵對王世充來說,也許是一個機會。


    楊廣陛下安排了這場中原大會戰來消滅李密,薛世雄因為資格老,是總指揮,現在薛世雄半路交了差,事實上的指揮權落到了王世充的手上。


    來到洛陽後,王世充下了他的第一個命令:刺探。結果很不好,借一句常用語:周邊環境錯綜複雜治安形勢不容樂觀。王世充麵對的瓦崗軍不是他在江左碰到的草寇級反兵可以比擬。


    對手強將如雲,智囊如星,坐擁糧倉,組織嚴密,這是一支脫離了草台班子的初級階段,進入到有組織有紀律的高級反軍。對於這樣的對手,要戰勝它。第一個首要條件是:知已知彼。王世充找到了方法。


    三個月後,王世充終於發動了他的第一次總攻。十月二十五日的深夜,王世充領著部隊出發了,他的目標是李密的大本營,洛口倉城。在夜色的掩護下,王世充渡過了洛水,來到一個叫黑石的地方。


    到了這裏,王世充不走了,下令紮營。紮好營後,王世充告訴跟他西進的江淮兵:“現在跟我渡河到洛北去!”剛從洛北過不,現在又回去?這是什麽意思,況且李密的洛口倉城也不在河那邊呀。望著手下疑惑的眼神,王世充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是的,到洛北去,隻有在那裏,我們才能擊敗李密。回到洛北之後,王世充領著部隊沿洛水前進,前麵是李密的一座防守堡壘:月城。天已經亮了。王世充的心頭正被一個大大的問號所占據:李密會到洛北來嗎?等看到繡有魏字的大旗,聽到緊鑼密鼔般的馬蹄聲,王世充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李密,你終於還是來了。王世充終於在他選好的戰場等到了他的敵人。此刻,李密大概是他眼中的獵物,正一步步走向他設好的陷井。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後處戰地而趨戰者勞。---孫子兵法虛實篇第一段。


    李密的確是來了,事實上,他來得不比王世充晚,王世充一出動,他的斥侯就偵察到了。李密沒有猶豫,立馬領著他的四大驃騎將軍,左右護法(單雄信,徐世勣),當然還有翟大哥殺到了洛口倉城。聽說江都來了曆害角色,是時候會一會了。


    此時的李密已經號稱中原盟主,手下還有曾經被王世充擊敗而前來投靠的人,為兄弟報仇兼樹立盟主威風,正當此時。來時,李密興致頗高,興奮之下,李密沒有細想,為什麽王世充明明在洛水南紮了營,卻依舊渡回北邊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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