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謀殺、殺...親夫啊..."易青誇張的瞪眼喘氣吐舌頭,掙紮著道:"親...親愛的...在我臨死前讓我看...看一看王家偉這種高手的...劇本再...再..."


    "不理你!醜死了!"依依笑著跳下床,把自己的小包拿過來,把飛機上看的那個劇本扔給易青,然後自己對著鏡子整理衣物去了。


    易青躺在床上翻著劇本對依依道:"我們那個新戲的劇本也寫出來了,在外麵桌子上。"


    "哦!"依依應了一聲,高興的跑出去拿劇本了。


    依依拿著易青的劇本,走進房間靠著房門細細的看了起來。


    不一會兒,依依看完了劇本,呼了口氣道:"哎呀呀,這才叫劇本呢!不對,應該說,這才是寫給我們這種水平的人看的劇本呢!王家偉那麽大的名氣,寫出來的東西人家都看不懂,真是鬱悶死我了...咦?易青你幹嘛呢?"


    以易青的閱讀速度,依依看一個劇本的時間大概他看十個劇本都有富餘了。斷不可能依依都看完了他還在看的,所以依依覺得很奇怪。因為易青躺在床上,雙手高舉著劇本,呆呆的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


    天漸漸的黑了下來。差不多是晚飯時間了。依依回頭按亮了屋裏的電燈,她向易青那裏看去時嚇了一跳。易青還是呆呆的保持著那個姿勢,直勾勾的盯著劇本,眼眶裏滿是淚水。


    依依嚇得連忙走過去推了推他,急道:"易青你怎麽了,魔障了吧?"


    易青長歎了一口氣,好象一個定格的臘像突然活了起來。他拿起手上的劇本朝著依依翹起的臀部重重的打了一下,笑道:"黃毛丫頭懂得什麽,盡瞎說。人家這個才叫劇本呢,我寫的那個跟他怎麽比,太小兒科了。"


    說完,易青神往了一下,滿懷信心的道:"不過,我那個劇本拍出來國內票房一定比他的強。何況我是照三百萬的成本寫的小商業片,將來我有錢自己做獨立製片人了,我也弄個純境界的藝術電影玩玩,不一定就比他的差。"


    依依好奇的在他臉上抹了一下,濕濕的,依依看看自己的手掌,驚訝的道:"你還真流眼淚啦?"


    易青有點不好意思,伸手把她拉到懷裏來,想了想道:"這劇本看的人心裏挺難受的,有種很絕望的感覺。"


    依依笑道:"我就說你不會看不懂的。王家偉就會故弄玄虛,你快跟我說說,這個故事說的什麽,我就看出來一個女孩子神經質的天天對著自己的影子跳舞。"


    王家偉這個劇本,寫的是一個從小練習舞蹈的女孩子,非常純潔高雅,她有一種病態的思想,仿佛覺得世界上沒有人有資格與她比肩、和她交往。她每天隻和自己的影子交流,對著自己的影子跳舞。


    後來她結識了一個賣音響的男孩,那個男孩非常帥,女孩很喜歡他。可是這個女孩從不讓男孩靠近她,兩人用一種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方式在一起談了三年戀愛。


    終於女孩長大了。而她的家庭也在這時候破裂,有錢的父親破產自殺,她的母親生了重病,天天都要用錢;弟弟還在讀書。


    這個女孩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舞蹈學校跳舞了,她決定去演出賺錢給母親治病。本來非常高潔的女孩突然變得墮落十足,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當那個純潔的男孩再看到她的時候,女孩已經變成一個嫵媚的女人,整天周旋在有錢男人中間。


    男孩憤怒的打了女孩,把她拖到音響店裏,把音樂瘋狂的開到最高。在昏暗的燈光中,女孩又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肮髒的。她突然歇斯底裏的對著影子跳起舞來,好象自己少女時代經常做的那樣,跳著跳著,她蹲在地上大聲的哭泣起來。男孩雙拳緊握,對著牆壁憤懣的大吼不止。


    "啊?..."依依聽到這裏,惆悵的歎了一聲,道:"沒看出來。那些亂七八糟的鏡頭切來切去的,還有那些跟夢話一樣的對白講得是這麽一個故事啊?也不是很希奇啊?"


    易青笑道:"傻丫頭。你去看電影史上藝術評估前十名的電影和這幾年票房前十名的電影,有哪個是故事很新奇古怪的?組成故事的元素永遠是那麽幾個,人類在文學、戲劇、詩歌這些領域早把這些故事的套路用完了。世界上所有偉大的電影本身的故事都是平平無奇甚至有點俗濫的。關鍵的不是故事,而是講故事的方法。"


    依依忽然想起了什麽,道:"不對啊。這裏還有一對男的和女的,是梁超偉和章曼玉演的..."


    易青道:"是啊。這就是王家偉講故事的一個方法,這個他最經常用了,《花樣年華》、《046》或多或少都用過。就是在故事裏加一個輔線進去。整個故事是以女主角小影的回憶來敘述的。三十幾歲的小影,就是章曼玉演的這個,已經是一個非常風騷的,交際手段高明的一個女人,她有一個固定性伴侶,就是梁超偉演的這個男的。之前的時空裏,就是小影的少女時代,她和那個男孩不是純粹的精神戀愛嗎?後麵這段,她和這個男的就是純粹的肉體***非常沉淪墮落的那種,鏡頭出來的感覺應該是讓人看了有一種原罪的衝動那種。"


    依依坐起來,拍了拍腦袋,恍然道:"我知道了。就象《索菲亞的回憶》那樣,是兩個時期的小影,也就是中年的小影和回憶中的小影交錯起來拍的那種。"


    易青笑道:"這麽點簡單的道理您到現在才想明白啊,你可真是笨到了姥姥家。"


    依依氣得提著他的耳朵把他拉了起來,嗔道:"學導演的了不起啊?"


    易青連忙岔開話題,道:"哎喲哎喲,你把我疼死了,可沒人教你怎麽剖析這個角色了。"


    依依放開他道:"快說!說的好就饒你不死。"


    "哎喲,謝老佛爺。"易青揉揉耳朵道:"影子在這個電影裏是非常重要的。影子代表什麽,很多哲學家都把影子比做人們內心觀照的又一個自我,或者是人內心世界的另一麵。影子這個東西的特性很奇怪,你越是身在光明之下,你的影子越清晰;等到了昏暗的地方,影子就越來越模糊,等到了完全的黑暗中了,你就沒有影子了。"


    依依喜道:"懂了!沒有影子的人,就是沒有自我了,或者內心的另一麵死亡了,變成行屍走肉了!少女時代對著影子起舞的小影就是有自我的,中年時的小影就是沉淪到黑暗中,失去自我了。"


    "聰明!"易青親了她一下,道:"演這個角色,關鍵的是抓住她一個內心死亡的過程。你說失去自我是不確切的,應該說,小影的第一自我看著自己的第二自我死亡了,或者說小影的''人'';看著自己的''心'';死掉了,變成一個行屍走肉。"


    依依道:"這是不是就是老師們說的,藝術就是把普遍意義極端化的一個過程。"


    易青點頭道:"完全正確。王家偉真是這方麵的高手。現在社會上為了金錢和虛榮出賣自我、出賣靈魂的事情還少嗎?但是同樣一個故事,有人會拍的很俗氣,有人會拍的很深刻。有的人拍出來觀眾看一遍就忘記了,或者一邊看一邊還哈哈大笑,吃爆米花;但是有的好導演拍出來,觀眾看了會哭;會哭還不算高明,要拍到讓人有種心裏裂開了一樣的絕望感,想哭還哭不出來的深邃的那種感覺,才叫大師,當然,前提是觀眾要看得懂。觀眾看不懂的東西,拍得再深刻還是媚眼拋給瞎子看。"


    依依噘嘴道:"那這個電影我就看不懂。我就不信,這麽拍出來有幾個人能看懂,除非你們學專業的。"


    易青笑道:"王家偉的電影從來都是上映三到五年之後,才開始有一部分人能夠看懂,這不奇怪啊。他的目標市場不是國內和香港,而是北美和歐洲的藝術院線。"


    依依呆呆了想了一下,忽然激動的搓了搓手,道:"這個角色演起來一定非常過癮,非常非常非常的過癮。"


    易青鄭重的幫依依理了理略顯淩亂的頭發,認真的道:"依依,這種電影,一個演員一輩子能演一部,就足以向自己的後人誇耀了。你簡直比張子儀還要幸運了。好好做功課,好好演,千萬不要留下什麽遺憾!"


    依依驚訝的看著易青,道:"你考慮也不考慮一下,就讓我去演王家偉的戲?那你的第一部戲怎麽辦?"


    易青微笑道:"傻丫頭。我那部戲,女主角的戲份又容易又簡單,讓誰來演都可以。而且,我怎麽可能為了一個三百萬的小製作,讓你放棄問鼎戛納影後的機會?難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這麽淺薄自私的人嗎?"


    依依道:"可是...那是你第一部作品啊!"


    易青收斂起笑容,非常正經肅然的道:"我——沒有——處女情結。"


    "去死!"依依笑著捶他,道:"沒點正經。"


    易青道:"王家偉去年剛剛做完戛納電影節的評委會主席。現在正是他在國際電影界藝術界如日中天的時候。《影愛之舞》是他這麽多年醞釀的顛峰之作,這樣的一個本子,這樣的一個機會,千載難逢!錯過這樣一個機會,我和你都要後悔一輩子的!明年這個戲參加戛納評獎是來不及了,但是它一定會作為戛納電影節的參展影片。明年春天,你先和王家偉在坎城露麵;後年,也就是010年春天,你就可以憑小影這個角色角逐戛納影後!"


    易青激動的抱住了依依,道:"想想看,到時候你才不過歲!一個歲的女演員,登上戛納的舞台,哪怕拿不到獎,隻是提名,都足以令全世界的女明星豔羨了。依依,你一定把這個合約牢牢攥住了,千萬別讓機會溜了。"


    依依訝然道:"哪有什麽合約?還沒簽呢。我跟王導說,要跟家裏人商量一下。"


    易青氣得跳了起來,道:"世上還有你這麽笨的?寧倩華難道就由著你胡鬧?不行不行,現在就去找她,讓她今天晚上就找王家偉簽約,訂機票,明天飛香港!有沒有搞錯,你們這些小娘們兒,能幹啥事兒,哎喲,真不夠操心的!"


    依依笑道:"你別急。王家偉跟我們一個飛機回北京的,他現在正在跟舞蹈學院的老師談租場地、借替身演員的事呢!小影的少女部分要在北京拍!我明天一早約了過去在場地上試戲,然後談合約的事。"


    易青鬆了口氣,道:"還好。告訴寧倩華別談片酬了,沒錢拿白幹也拍了。"


    依依定定的看了易青一會兒,忽然道:"易青,你真的一點都不介意?一點點,一點一點都不介意?我不拍你的戲,你就要花錢到外麵請演員了。"


    易青微微一笑,一隻手摟著她,另一隻手從自己衣服襯裏掏出一條銀色的鏈子。樸拙的鏈子上有個掛墜,是一個小小音符。


    這就是當日依依初次離家時,周媽媽送給依依的唯一象樣的東西。在小湯山上,依依把這個鏈子交給易青,也象征著把自己的身體和心靈全部交給這個認識不到一個禮拜的真命天子。


    依依知道易青把這個鏈子天天貼身掛著,有時候兩人在一起瘋狂**的時候也不摘下來。


    易青拿起鏈子,輕聲的道:"還記得嗎?這是你給我的傭金,所以我必須為你辦事。我知道你的夢想是要做一個演員,我一定要幫助你完成你的夢想!我要幫助你,成為未來中國最傑出的女演員...為了當初答應你的這句話,這一點小小的犧牲,算得了什麽?"


    依依呆呆的看著易青,眼眶微微的發紅了。雖然她猜到易青不會攔著她,她知道易青一定會為她著想,但是她沒想到會如此的順利,更沒想到易青會處理的如此自然。她幸福的雙手抱住了易青的脖子,把頭埋在易青的肩膀上,輕聲道:"易青,你...你可真好。"


    易青吻著她的秀發,道:"好好用心演戲。明年春天,我陪你去戛納!我們去告訴全世界看電影的人,中國出了個女演員,叫周依依!"


    **


    (ps:《影愛之舞》是王家衛多年前一個劇本的名字。但是劇本的內容,王家衛隻在來電影學院時隨口透露過一點點,除他之外,具體內容誰也不知道。本文的相關內容隻是司馬的聯想分析,未必準確,大家以YY小說之言來看即可。將來這個電影如果拍出來和司馬寫的不一樣,概不負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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