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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軟弱和虛偽的人才會刻意掩飾自己的恐懼。麵對包括自己和親人的生命在內的美好事物,被外來的邪惡力量所破壞時,首先產生的恐怕不可能是什麽國家民族自由生命尊嚴之類的偉大情操,而是——恐懼。


    這是依依作為一個表演者在剖析角色時為自己也是為人物所選擇的一個最基礎的切入點。她需要最大可能的還原人物的內心真實,然後把自己"變"成所要演的那個人物。


    因此,她眼中的雙槍老太婆並不是一個高高供奉在神壇上的女英雄,而是一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人——跟千千萬萬中國女性一樣的普通女人。


    基於最普遍和正常的人性,依依假設了一個象雙槍老太婆那樣的一個中國女人,在麵對戰爭、麵對侵略時的第一反應是什麽,或者說她拿起槍來麵對侵略者的最原始的動機是什麽?


    ——是恐懼。就象一個害怕蟑螂的女生一見到這種爬蟲就會情不自禁的尖叫而發了瘋似的不停抬腳去踩踏它,直到把它踩成一團爛泥卻還依然不知道停止一樣。人類麵對強大的外來傷害力量時,最初最原始的感覺就是恐懼,而最直接的想要消除這種恐懼和掩飾自己的軟弱的行為,就是毀滅這種力量的源頭。


    一個中國女人麵對日本侵略者這樣的魔鬼,麵對他們近乎變態的虐殺同胞、**婦女的獸行,所能產生的第一情緒必然是恐懼;而由這種恐懼而生發的潛意識,則是必須徹底消滅這種令自己恐懼的源頭——這才是迫使一個女人拿起槍的最初動力。


    首先是恐懼;然後是經由這種恐懼而產生的憤恨,對這種恐懼的來源的憤恨;再然後,是由於這種恐懼和憤恨而激發出來的對同病相憐者的感情,具體說,就是對同樣受苦的同胞的愛;有了這種恐懼、憤恨和愛,才會把抗擊侵略者的行為,從最初發泄逃避自身的恐懼,上升到自覺自發的去抗爭——這才是一個英雄之所以能成其為英雄的思想軌跡。


    而以往的主旋律作品之所以虛假,很顯然,是因為那些作品把一個英雄原本應當屬於人的最基本的低級情操,或者說基本情感與意識給抽空掉了——仿佛這些英雄都是不具備正常人的情感一樣,在他們的世界裏似乎是永遠沒有恐懼、發泄這一類近乎軟弱的情緒的,有的隻是天生的對國家民族的偉大的愛,和抵抗外侮的神聖使命。


    搞清楚了這一點,那麽一切都好辦了。從表演學的理論上來說,依依已經為自己的所有組織行動的表演依據找到了一個最佳的基點和爆發點——接下來要做的,對於一個外行看來也許很難很複雜,但是對她來說就如同在學校裏按部就班的完成一個作業一樣簡單。


    這種一種複雜的混合的情感。一種來自於一個中國婦女的最樸素最原始的情感,它揉雜了恐懼、憤怒、傷痛和堅韌不屈的意誌——在這個情感的背後,是整個被受欺淩的民族的吼聲。


    而這樣一種人物情感,也恰恰能印證和升華整個影片的主題——人人都是雙槍老太婆,一個雙槍老太婆倒下了,必然有後人上前接過她手裏的槍。


    ...


    "所以說,在這場戲裏,你所要表現的就是一種層次分明的思想過程,明白嗎,小意?"依依對一直靜靜的聽她分析的小意說道:"你所飾演的人物,從一開始的不敢碰槍,到後來瘋狂的搶過我手裏的槍射擊,這個過程決不是蒼白而虛假做作的那種,而是一種恐懼恐懼再恐懼積壓到一定程度,累積出來的爆發,是人物要掙脫自己內心的恐懼,這是一個普通中國農家女孩向一個戰士的蛻變,在開槍的那一刹那,你超越了,超越了對侵略者的懼怕,而萌發了一個戰士不屈的意誌..."


    "我試試看吧。"小意輕輕的說道。這個女孩在成為了炙手可熱的國際巨星之後,卻依然是如此的簡單質樸,她在片場永遠隻是這一句話——我試試看吧。


    易青也已經完全陷入到依依的思路中去了,他飛快的在腦子梳理著這個人物的脈絡,他沉吟著道:"這樣表演出來的感覺,可能就完全顛覆了原有的劇本了。那麽依依你一會兒所流露出的,就不再是一個革命前輩居高臨下的對小意講解革命道理,而是一種同病相憐、卻又不得不逼著她成熟,逼著她麵對現實的一種複雜的情緒...你除了人物自身的情緒之外,你們兩個還要有一種彼此憐惜的情感在裏麵...這裏的層次太複雜了,有點不好表現啊!"


    "但是如果能表現出來,一定非常的精彩、充實和有爆發感!這樣的兩個人物,決不是以前那些主旋律影片裏那些隻會枯燥的傳教式的拔高型人物,而是兩個活生生的女人!"依依兩眼放光似的說到,語氣裏充滿了躍躍欲試的興奮。


    "好,各單位準備好了沒有?"易青抬起頭來,用他一貫的充滿煽動性和意識流的鼓舞語氣,大聲的喝問道。


    早就準備好很久很久了——這是所有人沒有懊惱的喊出來卻全都寫在臉上的一句話。


    其實易青和依依根本沒感覺到,所有人已經各就各位等著他們商量了半個小時了。這些著急著趕緊收工,好去自由活動過節過年的工作人員們,已經按捺不住要抱怨出聲了——本來以為早就可以搞定的事,現在一拖又是這麽久,再過一會兒天可就要黑了,還讓不讓人過年了?


    "開始吧!"在易青的點頭示意下,場記舉起了場板...


    "好...《雙槍老太婆》第一百六十五場第十九..."


    "各單位...預備...開始!"


    場板啪得一聲合上——依依站在四個機位中間,冷冷的看著小意,旋即將一把駁殼槍扔到小意的腳下,厲聲道:"拿起來!"


    小意畏縮著向後退了一步...


    "姐,我、我不敢..."


    "拿起來!"依依再度大聲喝道,隨即,她突然轉頭對著羅綱的肩扛攝影機——也是這一條的主拍機位,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然後她望向易青的方向舉起手,大聲道:"對不起,導演!給我三十秒..."


    "Cut!"易青大聲道。


    "唉..."等待著收工的人們的心理承受力再一次受到了打擊,一起低聲的哀歎出來。


    易青冷冷的掃視了一眼各個位置的劇組成員,按捺下心裏的火頭,沒有說什麽。


    依依是一個非常出色的演員,在她的職業生涯中,象這樣演了一半演不下去甚至"出戲"的情形並不多;而她的狀態失常很大程度上是受到全場工作人員的這種情緒的影響。


    一種懶散的、將就應付的、恨不得趕緊走完過場的情緒,象嗬欠和咳嗽一樣,在各個位置上的劇組人員身上蔓延著——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按理說,他們的行為跟依依的表演是不相幹的;但是一個職業演員卻就是能從骨子裏感覺到全組的工作氣氛,周圍的某種奇妙的力場或者叫氣息,幹擾了她激情飽滿的演出。


    電影,是一個群體創作的藝術形式。聲、光、畫、影、演,任何一個最小的環節出一點毛病,整個戲就不可能協調,就會顯得別扭;一個具有敏銳藝術感覺的演員在這樣別扭的環境裏,根本發揮不出自己的水準。


    依依叫停之後,隨意的席地一坐,仿佛是在五星級的酒店地毯上而不是在滿地黃土的高原野外一樣,很自然的坐了下來。她在沉思,在她的想象中,剛才的那種開頭還是遠遠不夠的,不夠衝擊力,也表現不出自己要表現的情緒層次。既然易青允許她跳出劇本,自由發揮,那麽以她的脾氣,她當然要發揮到淋漓盡致,發揮到無以複加酣暢淋漓...


    這個鏡頭在易青原來的拍攝方案裏,用的是四架機器聯拍——兩架機器形成正打反打,一架對著依依,一架對著小意;第三架機器負責的是中遠景;最後一架也是主拍機位,是留給羅綱自己發揮的,扛在他肩膀上,隨時依據他的靈感捕捉構圖和拍攝節奏。


    幾十秒鍾很快過去了。依依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她想了想,走到第三機位麵前,要了個特寫;然後再上前和羅綱商量了兩句,告訴了他自己的想法。在一般的劇組裏,這種方案的變更肯定是要經過導演的,甚至還要開會討論,但是以易青、依依、羅綱這樣的合作默契,卻根本不用——易青清楚依依和羅綱在各自專業上的藝術水平,他敢完全放手,放心的很。


    依依和羅綱商量了兩句,然後走回場中,湊近小意的耳朵交代了幾句,小意輕輕的點了點頭。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把手裏的槍彈夾下了下來,推出子彈。


    "導演,OK!"依依舉手示意。


    "好..."場記再次對著鏡頭舉著場板,大聲道:"《雙槍老太婆》第一百六十五場第十九..."


    "各單位...預備...開始!"


    依依眼睛直勾勾的望著遠處,那裏有一個稻草人紮成的人形把子,身上紮著一麵不知道哪裏來的日本國旗,正中一個紅通通髒兮兮的太陽,猙獰的令人作嘔。


    依依一邊看著這個靶子,一邊望彈夾裏壓著子彈。


    羅綱快速的推進了特寫,每一個子彈壓進去的時候都是那麽的用力...


    小意怯弱的看著自己的腳尖,依依猛得一抬頭,她象是一個受驚的小兔子一般向後跳著退了一步,因為依依這時候的眼神太可怕了!


    "姐...我..."


    "Cut!Cut!Cut!"易青幾乎是吼叫著喊了停。


    他一臉無奈和壓抑的瞪著燈光組和錄音組,足足瞪了十幾秒鍾,才慢慢把自己心頭的怒火給壓了下去。他緩緩的拿起話筒,費力的喊道:"各位大哥,你們幫幫忙、幫幫忙好吧?我知道大家今天都辛苦了,過年還在工作,真是對不起大家了,我代表劇組代表公司感謝大家!但是活兒還得幹是不是?你們想收工,我也想早點收工啊,請大家配合一下,打起精神來好不好?"


    說著,易青也不去罵那些具體出了錯的工作人員,隻是示意性的指了指幾個人——連最小的毛病他都挑了出來,讓這些人紛紛垂下了頭,沒有話說。


    一種懶散和焦慮的、應付事兒似的氣氛充斥在每個位置上,所以易青也知道發脾氣也沒有用,總不能全組人無差別的劈頭蓋臉罵一通。


    還是向好了想吧,希望大家能打起精神來,爭取一遍過。


    易青長呼了一口氣,大聲問道:"機器怎麽樣?演員怎麽樣?準備好了就招呼!"


    依依和羅綱同時舉了舉手。


    "好...《雙槍老太婆》第一百六十五場第十九..."


    "各單位...預備...開始!"


    依依開始向彈夾裏壓子彈;小意上前、對話、給反應。


    易青站在監視器後頭看著,怎麽看怎麽覺得缺了些什麽。他正在凝眉思索著,忽然畫麵一花,一個燈光過度照射,使得依依的臉閃了一下,出現了一個暴光過度的效果,然後一個錄音長杆不小心一抖,露出了幾公分出現在鏡頭裏...


    "Cut!"


    易青暴跳如雷的吼了出來!他扔掉和監視器連接在一起的導筒,抓起一個擴音喇叭剛要朝掌燈的兩個工作人員砸過去,又停下來看了看,回頭到處找什麽東西,最後抄起自己的保溫杯,連杯子帶茶水的朝燈光組扔了過去!


    "都想不想幹?想不想幹了!不想幹都他媽滾!"易青衝到場中間,舉起擴音喇叭吼道:"誰?!你們誰急著回家過年的!誰覺得受了委屈的,站出來,現在就給你結算工錢,馬上打發你滾!誰?都有誰?說話!"


    "華星集團拍戲這麽多年,從來沒出過這麽低級的錯誤,你們是什麽職業隊伍?屁!連拍國產電視劇的草台班子都不如!"易青猛得轉身,指著拉錄音杆子的那個倒黴鬼吼道:"長杆都入畫了,你他媽還恬著臉在這行混飯吃?"


    所有人都被罵的低下了頭。說實在的,大家都有點煩躁和不服氣,但是易青的權威形成在他們心中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也都清楚易青的脾氣,火撒出來一會兒就好。


    易青發泄了一通之後,突然停了下來,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眼眶突然紅了。他緩緩的舉起手裏的擴音喇叭,低沉著嗓音道:"我知道今天日子有點特殊。但是你們以為,我就不想早點完事早點收工?還是你們以為是依依小姐吃飽撐的非要和大家夥較勁?難道她就不知道今天是過年,是萬家團圓的日子?我們全公司上下,誰不知道依依小姐是出了名的二十四孝女兒,誰不知道她跟她媽媽的感情?就因為拍這個戲,周依依小姐的母親已經在香港住院一個多月了,她卻不能去陪陪老人!在今天這個日子裏,周媽媽一定是守在電話旁邊,盼眼欲穿的等著她的電話!難道她就不想早點收工,給病重的母親問聲平安,道聲新年好?要是她肯將就、肯馬虎,剛才第一遍這條就能過!可是不行,為什麽不行?就因為咱們是拍電影的,這是咱們的活計,你不把自己火燙燙的心肝掏出來,就出不了東西!"


    所有的人都楞住了,幾個女同事紅著眼睛咬著嘴唇,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大家的眼光的齊刷刷的望向了場中心席地坐著的依依。依依對這裏發生的一切恍若未聞,隻顧凝神思索著自己的事,仿佛易青說的人不是自己,跟自己毫無關係一樣。


    "...下麵我們再來一條,大家心裏都好好琢磨琢磨,該怎麽幹這個活兒!再有不給勁的,有一個算一個,都給我卷鋪蓋滾蛋,我們華星不要混飯蒙事兒的廢物!"易青聲色俱厲的喝道:"下麵做準備!"


    大家彼此看了看,又看了看依依,互相歎了口氣,使勁的跺了跺腳揉了揉臉,振奮起精神來,各幹各的忙活了起來。


    隨著易青的示意,場記又一次舉起了板——


    "好...《雙槍老太婆》第一百六十五場第十九..."


    "各單位...預備...開始!"


    就在剛才易青發火的時間裏,依依已經從頭將這個人物的規定情境梳理了一遍。在她心中夢魘一樣的假想中,仿佛出現了無數的畫麵——這個女主角是如何長大,有過些什麽經曆,有過什麽感情生活,第一次看到日本鬼子殺人****女時的反應...她甚至假想一個她愛了多年的男人,象易青一樣的男人,被日本人殺害了,日本人活活的從他的大腿上割下肉來穿在刺刀上烤著吃,而他淒厲的慘叫著,在地上拖著裸露出血管和神經的白骨森森的一條腿,絕望的掙紮著...


    一係列具體的不能再具體的規定情境的畫麵反複的刺激著依依大腦,她似乎完全陷入了角色的世界,達到一種爆發前的飽滿——一種拉滿了弓弦似的感覺!


    耳邊依稀聽見了易青喊開始,依依開始往彈夾裏壓子彈。


    她依稀記得在幾年前,自己好象也有這種體驗,那是在拍《潛龍於淵》的第七十三場戲的一組鏡頭中,那場戲拍的當時搭檔的梁超偉和她爭吵的一場戲。易青在執導這場戲時,故意的NG了三十幾條,為了讓自己尋找到一種臨界爆發的狀態,使戲裏一個簡簡單單用筷子翻動盒飯裏的菜的組織行動,透露出煩躁、不安、委屈、傷心...等等不同的情緒。


    而後來這個鏡頭得到了香港金像獎評委會極高的評價,他們認為"...用如此簡單的一個半秒不到的動作居然能展現出如此豐富的表演層次——組委會認為,周依依小姐的才華不僅應該屬於香港、屬於中國,更應該是屬於世界的!"


    現在,依依又找到了那種感覺。而且,今天的她已經不需要易青刻意的NG來輔助她醞釀情緒,今天的她比起當年的青澀,已經爐火純青!


    這一條一開始,扛著攝影機的羅綱就驚訝的張了張嘴,然後手微微發顫似的,激動的捕捉著鏡頭裏依依的每一個表情和每一個眼神。


    僅僅是一個把子彈壓入彈夾的動作!但是做這個動作的依依,卻似乎把自己整個生命靈魂以及全身心的力量全部壓了進去,那種揉雜著恐懼、憤怒、歇斯底裏的仇恨卻又帶著一點點無助與憐惜的複雜感情,讓人看到這個構圖中的依依第一眼,就有了想流淚或是想放聲大喊的衝動。


    這是一個人,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英雄"或者什麽其他的象神多過象人的生物。


    依依站了起來,把壓滿子彈的彈夾裝好,倒轉著遞給小意...


    易青和所有目睹這一段表演的工作人員們,全都屏住了呼吸——身為專業人員的他們,大氣也不敢出一下,他們當然知道,這種程度的表演是什麽難度,是怎樣的可遇不可求——仿佛出一點點聲音,都會幹擾和打斷依依飽滿的爆發和爆發中豐富的層次...


    這一段戲終於走到了最後,大段的台詞獨白之後,受到了依依充分的對手刺激之後的小意瘋狂的喊叫著舉槍向那個象征著日本鬼子的靶子射擊——煙火道具師們凝神靜氣,準確無誤的隨著小意開槍的節奏,把事先埋在草人身上的炸點一一引燃。


    最後一個鏡頭,小意猛得丟掉手裏的槍,撲進依依懷裏酣暢的大哭了起來;凜冽的北風吹拂著依依的衣袂,她仰起了美麗的臉,上麵流著兩行淒美悲壯的淚水——她仰天發出憤懣悲涼的大喊,這喊聲直捅進全場所有人的心裏去,仿佛把大家直接帶回了那個苦難深重的年代...


    羅綱的扛著機器的手依然穩定而幹燥,可是他自己都能聽見自己的心髒跳得都亂了節奏。這時,天忽然暗了,無巧不巧的,西北高原上淒美的如鮮血般紅的夕陽經過依依和小意的頭頂,羅綱適時的捕捉到了這種構圖——坐在監視器起的易青霍然站了起來,淚如雨下!


    "Cut!過,過,過!太完美了!"易青說著,自己就止不住的流下淚來,激動的泣不成聲。


    依依還在呆呆的看著天空,直到先從戲裏出來的小意捅了捅她,道:"依依姐,導演叫過了!"


    一句話,仿佛從依依屹立著的軀體裏霍然抽去了所有的生命力,依依毫無征兆的身子一晃,頹然倒地。


    "依依姐!"


    "依依小姐!"


    "依依..."


    易青衝進了人圈,一把扶起微微喘氣的依依,仔細的看了看她的臉——她的臉色出奇的紅潤,微睜著星眸,還帶著一臉滿足的喜意。


    易青頓時破泣為笑,抬起頭來對大家說道:"沒事沒事,她用腦用心力過重,演得脫力了!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就好!"


    "嘩!"


    雷鳴一樣的掌聲把易青和依依包圍在了人群之中,整個劇組爆發出潮水一樣的歡呼聲、歡笑聲...在這樣的聲浪中,依依疲倦的靠在易青的懷裏,幸福的閉上了眼睛,這一段拚盡了全力的爆發表演,把她身上所有的力量都耗盡了。


    天,在這個時候黑了下來。


    沒等易青發出收工的號令,大家就在蒙蒙的暮色中,依稀聽見了大卡車隆隆開來的聲音。


    易青抓起擴音喇叭,大聲道:"各位,這是天路集團的朋友來請我們進文化城吃餃子、看晚會、過大年嘍!"


    早就張羅著要進城過年的大家聽到了這句話,更加興奮的歡呼了起來。


    這時,緩過了勁的依依,悄悄的站了起來。興高采烈的人們沒有注意到她,她默默的分開人群,走到自己的專用化妝車上,從自己的衣服裏拿出手機...


    "媽,我是依依...媽媽,過年好!"


    說完這句話,依依的淚水象決堤了一般奪眶而出,對著電話那頭的媽媽,她向一個累極了的孩子一樣嚎啕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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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發燒9度多,剛剛從醫院輸液回來,明天還得去.秋涼如水,大家千萬別貪涼啊,換季病一病起來就非常凶猛,一定要注意啊!還欠大家一章k的,正在趕碼中!)


    (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CMFU.,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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