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p>
金川門外。</p>
朱棣、朱高煦正在送韓王朱鬆、沉王朱模離開京城，乘船北上努爾幹就藩建國。</p>
</p>
“今天是你們倆出海北上的吉日，可朕要參加哈立麻大師主持為父皇與母後祈福的法事，就不能親自送你們登船出海了。”</p>
朱棣與朱鬆、朱模兄弟三人手握著手，依依不舍道。</p>
“四哥放心，我倆一定好好治理封國，不給咱老朱家丟臉。畢竟，父皇與母後還在天上看著呢！”</p>
朱鬆紅著眼睛說道。</p>
朱模道：“四哥，哈立麻大師為父皇與母後祈福，你不能不在場，讓太子送我倆也是一樣。”</p>
朱棣感慨道：“你倆深明大義，朕這些年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所謂‘西出陽關無故人’，此去努爾幹，可謂是‘東出山海關無故人’。到了那裏，肯定要比京城艱苦得多。朕希望你倆可以不畏艱辛，統文馭武，開發邊地。你們能建功立業，我大明將來就再也不用擔心東北疆域的安危了。”</p>
朱鬆道：“這短短幾年時間，大明不停的開拓中南、西北、東北，又派船隊巡使海外，昔日的漢武唐宗也不過如此啊！”</p>
朱棣緊緊握住朱鬆、朱模的手，沉聲道：“俗話說，打江山易，守江山難。國泰民安，並非朝夕之功。”</p>
“我倆能夠為四哥分憂，全仰賴四哥多年的悉心栽培，眼下就要離開四哥了，我倆心裏，真不是滋味。”</p>
朱模在說話的同時，眼角流出了兩行熱淚，朱鬆也是一樣。</p>
朱棣眼含熱淚道：“是啊，今日一別，不知何年才能再次相見。”</p>
“離開京城，我們會隨時想念四哥。”朱鬆道。</p>
朱模道：“四哥，等我倆把封國開發的像江南一樣繁華的時候，一定請四哥君臨，視察指點。”</p>
“好，咱們兄弟一言為定，朕在京城裏等著你們的好消息。”</p>
朱棣用力握住朱鬆、朱模的手，使勁晃了晃道。</p>
“父皇，兒子送兩位叔父登船出海。”</p>
朱高煦在一旁拱手說道。</p>
“去罷！”</p>
朱棣鬆開緊握朱鬆、朱模的手，有些低落的說道。</p>
“四哥，我倆就告退了。”</p>
朱鬆、朱模同時後退兩步，躬身施禮道。</p>
“去罷，去罷！”</p>
朱棣望著沉王朱模、韓王朱鬆的背影，再也忍不住離別悲傷之情，眼淚不受控製的流了出來。</p>
半個時辰之後。</p>
大船甲板上。</p>
朱高煦、朱鬆、朱模三人肩並肩站在一起，眺望著茫茫大江。</p>
“兩位叔父，父皇陛下已明詔天下，你們到了努爾幹東北部的封地之後，就是一國之君了。”</p>
朱高煦扭過頭，看向沉王、韓王，緩聲道。</p>
這些年沉王朱模與韓王朱鬆居住在京師，多蒙朱高煦關照，他們之間雖是叔侄，但因為年紀相似，故而更像兄弟。</p>
“這次離開京師，北上努爾幹，我等唯有誓死保衛東北邊陲，耕戰建國，以國野之別，化夷為夏，完成三十年後郡縣努爾幹的使命！為華夏徹底消滅來自東北山林的威脅！實現太祖皇帝的遺誌！”</p>
韓王朱鬆豪氣幹雲，拍著胸脯說道。</p>
沉王朱模卻有些多愁善感，沒有豪言壯語，而是看著朱高煦，心情低落的說道：“太子，此次一別，不知何年才能相見？”</p>
“從北京城到努爾幹城的驛道，惠民工建局去年就已經招募人手修好了。”</p>
朱高煦緊握住朱模的雙手，同時看了一眼朱鬆，說道：“兩位王叔，等將來父皇遷都北京之後，來回隻需大半個月的路程，我們就可以互通信件了。”</p>
“太子，小王聽說努爾幹部落混雜，有東海女直、海西女直、建州女直，還有林中野人等等，若是起了衝突，改如何是好？”</p>
朱模擔憂道。</p>
女直族群，別稱朱裏真、女貞、女真，源自先秦時的肅慎，漢至晉時期稱挹婁，南北朝時期稱勿吉，隋至唐時期稱黑水靺鞨，遼朝時期稱“女真”、“女直”，基本形成群族形態的時期大約是在唐朝時。</p>
朱鬆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把跳的最歡的那一批人給殺了，然後再拉攏一批選擇臣服的人，最後設官屬管理。”</p>
“小侄以前與兩位叔父聊過，女直並非一個統一的群族，而是像漢朝時的羌人。各部之間，本就存在各種矛盾與血仇。”</p>
朱高煦道：“在建州、海西之東北部，散居在山林之中的野人，統稱為東海女直。他們以部落形勢存在，管理粗獷，多以打獵維持生計。兩位王叔的封地，就處在在東海女直與海西女直居住之地附近。”</p>
朱鬆安慰朱模道：“這些散居在各地的族群，深知中原王朝的強大，心慕華夏，若以國野之製，配合戶籍黃冊之製，化夷為夏，並不是難事。隻要抓住生活物資貿易互市這一關鍵，便可讓絕大多數的女直族群歸順。”</p>
“王叔所言極是，茶之為物，西戎吐蕃，古今皆仰給之，以其腥肉之食，非茶不消；青稞之熱，非茶不解。除了蕃藏之人外，其他如蒙元人、女直人同樣常食腥肉。”</p>
朱高煦附和道：“因此，女直各部邦眾對茶葉依賴性與蕃藏之人一樣，尤其是各部貴族頭領，寧可三天無油鹽，不可一日不喝茶。對他們而言，一日無茶則滯，三日無茶則病。而這些族群所需要的大量茶葉，隻有我大明腹地可以供應的過來。”</p>
朱模臉上的擔憂之色逐漸消失，多了幾分信心道：“有太子這番話，小王心裏踏實多了。”</p>
“放心吧，叔父，此北上航海路線，早已經是成熟的航線，一路上必然是一帆風順。”</p>
朱高煦再次寬慰道：“父皇這次派少監李興、錦衣衛指揮使蔣瓛率領船隊護送兩位王叔北上，你們大可安心。”</p>
與此同時。</p>
數萬裏之外。</p>
碧空萬裏，茫茫大洋之上。</p>
此時，在天元號寶船的甲板上，鄭和蹲在一處遮光棚下，給兩隻鴿子喂食米粒。</p>
“四十多天了，連塊礁石都沒有看見，你們也都等得不耐煩了吧？”</p>
自四十多天之前，大明船隊從麻林國帶走一頭麒麟（長頸鹿）之後，便繼續向西行使。</p>
數日前，鄭和把眼前的兩隻鴿子放了。</p>
他放鴿子是為了推測附近有沒有陸地，若是鴿子飛出去幾天不回來，說明附近有陸地或大的島嶼。</p>
可是鴿子沒有找到落腳點，所以昨日又飛了回來。</p>
鄭和再次丟了一把米粒，看著兩隻鴿子，無奈的說道：“等你們吃飽了以後，還是去展翅高飛吧！”</p>
就在此時，副使陳瑄急匆匆過來，稟告道：“鄭督公，剛收到右路船隊旗手傳來的消息，又有兩名水手兄弟病倒了。”</p>
“哪兩個兄弟人現在何處？”鄭和急忙問道。</p>
這次跟著他完成繞大地一圈航行任務的隨員有兩萬多人，眼下竟然有一百多人出現了類似的病症，實在是令他始料未及。</p>
陳瑄道：“在右路船隊丙二號水手船上。”</p>
“走，陪我去看看。”</p>
鄭和毫不猶豫的說道。</p>
陳瑄忍不住勸道：“鄭督公乃總兵國使，責任重大，此病在外圍各船流行，病因不明，督公可千萬不能被傳染。”</p>
鄭和反駁道：“本使既然是總兵，那當然就有義務保證弟兄們的安危。”</p>
他不顧陳瑄的勸說，來到甲板邊上，對兩名值守官兵吩咐道：“放我下快船，去右路船隊丙二號水手船。”</p>
陳瑄見鄭和不聽勸，頗有些無奈的道：“鄭督公，我跟你一起去。”</p>
“陳將軍，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p>
鄭和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看著陳瑄道：“一起走吧！”</p>
一刻鍾後。</p>
兩人來到了右路船隊丙二號水手船上。</p>
“丙二號水手船校尉李參見過鄭督公、李國使。”</p>
一名穿著短打，滿頭是汗的高個子將領躬身行禮道。</p>
“患病的兄弟人現在何處？”</p>
鄭和急忙問道。</p>
李參道：“已經被隔離在單獨的艙室之中。”</p>
陳瑄問道：“醫官李妙手可在診治？”</p>
“還在艙內，未曾離開。”李參回道。</p>
“前麵帶路。”鄭和下令道。</p>
李參略作猶豫，見鄭和態度堅定，於是抱拳道：“是。”</p>
一會兒後，鄭和見到了被隔離在艙室內的兩名水手。</p>
至於醫官李妙手，則老老實實守在艙室門外。</p>
“你感覺怎麽樣？”</p>
鄭和扶起左邊床鋪上的那名水手，問道。</p>
水手答道：“難受，渾身乏力，想吐，今天已經拉了三次肚子。”</p>
“李妙手，染病者的症狀是否都一樣？”</p>
鄭和轉頭看向門外的李妙手，低聲問道。</p>
李妙手答道：“完全相同，鄭督公你看，他們的症狀都是乏力、腹瀉，以及牙床出血。”</p>
鄭和隨後看向右邊床鋪上的另外一名水手，問道：“你也是這樣？”</p>
“是的。”那水手虛弱的答道。</p>
曆史上，鄭和船隊發明了箱式栽培技術，即在船上也可以種菜，而且貨倉攜帶著大量綠豆黃豆等，平時沒蔬菜時，就拿水一發，幾天後就能發出很多豆芽。</p>
在古代中國人的飲食習慣裏，蔬菜占據很大比重。</p>
鄭和船隊不僅有豆芽吃，還大量攜帶醃菜、泡菜，中國人喝茶葉，茶葉中也含有維生素。</p>
而這，也是史書上沒有記載大明船隊的船員出現壞血症的原因之一。</p>
另一個原因是，大明船隊會每隔一段時間就靠岸取水，同時會通過與岸上居民貿易，換取蔬菜等食物。</p>
朱高煦作為一名穿越者，在了解過鄭和等船員的飲食習慣之後，為了防止船員出現缺碘或缺乏維生素而引發疾病，他特地要求鄭和出海之後，一定要多喝茶葉，多吃船上自種的蔬菜。</p>
鄭和自然是把朱高煦的話傳達了下去。</p>
他本能的認為各船水手與他一樣，每天都會喝茶葉水。</p>
於是，鄭和感到非常奇怪，拉著李妙手退出艙室，低聲問道：“李醫師，各船的醫官共有一百五十多人，就沒有一個人知道這是什麽病嗎？”</p>
“不瞞鄭督公，各船醫官卻是從未見過此病症，我等擔心，在這大洋深處，是不是有瘟疫啊？”</p>
李妙手麵露憂色，低聲說道。</p>
鄭和麵色一變道：“瘟疫？”</p>
站在邊上的陳瑄皺眉道：“大海上怎麽會流傳瘟疫呢？”</p>
“船隊上下，一下子那麽多人發病，醫書上也沒有記載，難下診斷啊！”</p>
李妙手無奈地回答道。</p>
鄭和問道：“那各船的藥物夠不夠？”</p>
李妙手答道：“病情不明，各船醫官不敢隨便用藥，那些清熱解毒的藥，用了也不見療效。”</p>
“可給患病的人，增加飲水？”陳瑄問道。</p>
李妙手道：“此病與飲水消渴無關，加大飲水量也不頂事。”</p>
鄭和又問道：“那飯食方麵呢？最近這些患病者可食用過之前從未吃過的海魚？”</p>
“各船廚子嚴格遵從飲食條例，眾患病者從未吃過不知名的海魚或死魚。而且，各船醫官試著給患者增加了魚肉和雞蛋，但仍不管用。”</p>
李妙手如實答道。</p>
鄭和看向門外候著的李參，吩咐道：“李校尉，照看好這兩個弟兄，等我的消息。”</p>
“是。”李參抱拳道。</p>
“走，跟我去朱老將軍的戰船。”</p>
鄭和想了想，對李妙手、陳瑄吩咐道。</p>
一刻鍾後。</p>
鄭和、陳瑄、李妙手三人登上了朱真將軍所在的戰船。</p>
“見過鄭督公、陳國使、李醫師。”</p>
值守戰船的校尉迎上來行禮道。</p>
“老將軍在何處？”</p>
鄭和問道。</p>
校尉答道：“將軍在吃午膳。”</p>
“帶路。”鄭和吩咐道。</p>
校尉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這邊。”</p>
片刻後，鄭和在船艙內的膳房之中，見到了須發皆白的朱真老將軍。</p>
他與陳瑄先後拱手行禮道：“老將軍！”</p>
朱真連忙起身，回禮道：“見過鄭督公，陳國使。”</p>
“老將軍，快請坐。”</p>
鄭和上前兩步，扶著朱真坐下道。</p>
他見朱真獨自一人坐在一個大桶邊在吃飯，桌子上擺著一盤半生不熟的黃豆芽，好奇的問道：“老將軍，你一個人吃這麽大一桶飯，其他人呢？”</p>
“別提他們了，這些家夥特別挑食，連本將軍的話也不聽，讓他們吃豆芽，吃海魚，他們說吃膩了，腥味太重吃不下。估計是挑食造了報應，好可憐，和其它船上的兄弟一樣，牙床流血，十分嚇人。”</p>
朱真放下快子，感慨道：“他們都說在陸地上從未見過這樣的怪病。”</p>
鄭和好奇道：“對了老將軍，為何這戰船上的隨員都得了怪病，可你卻安然無恙呢？”</p>
“可能是閻王老子知道我這把老骨頭沒幾年可活了，懶得過問了，哈哈。”</p>
朱真笑嗬嗬的說道。</p>
鄭和若有所悟道：“老將軍，你們每天吃的飯，可是都一樣？”</p>
“這一口鍋裏，還能做出兩樣飯菜不成？”朱真答道。</p>
鄭和指著那碗豆芽與邊上的一碟子黑乎乎的東西，問道：“你剛才說那些患病的隨員，最近一段時間不吃豆芽，不吃海魚，這豆芽應該是剩的。而豆芽旁邊，這黑乎乎的東西是什麽？”</p>
“你是說這個？”</p>
朱真用快子夾起一塊黑綠色的海苔道：“這叫海苔，是長在海裏的東西，把它撈上來曬幹了，下飯吃，香得很。自從第一次跟著船隊出海，我就愛上了這個東西。來，鄭督公，你嚐嚐。”</p>
晚唐李珣所著《海藥本草》記載有“昆布”：“其草順流而生。出新羅者，葉細，黃黑色，胡人搓之為索，陰幹，從舶上來中國。”</p>
古代是把海藻、海帶之類的東西當做藥用，真正作為食物都是民國時期的事了。</p>
鄭和伸手接過那塊海苔，道：“好。”</p>
他嚼了兩口，忍不住吐了出來道：“哇，太腥了，味道有點怪！”</p>
“哈哈，吃習慣就好。”朱真撫須道。</p>
鄭和又問道：“那些挑食且患病的隨員，平日裏是否很少喝茶葉水？”</p>
朱真仔細回想了一番，點頭道：“還真是，那些家夥都嫌茶葉水味苦，很少喝。”</p>
鄭和恍然大悟道：“我想到了一個辦法，應該能治好弟兄們的病。”</p>
“真的？”</p>
朱真、陳瑄、李妙手三人異口同聲的問道。</p>
“太子殿下曾要求船員定時喝茶葉水，吃船上自種的蔬菜。”</p>
鄭和解釋道：“我也將太子的原話與眾弟兄們說了，可如今大量船員因長期未見陸地而心生煩躁，挑食厭食，導致缺乏茶葉水與蔬菜之中的某種物質而患病。患病者隻要喝茶吃蔬菜，再配合一些鹹菜之類的醃菜，過一段時間，必然能康複！”</p>
金川門外。</p>
朱棣、朱高煦正在送韓王朱鬆、沉王朱模離開京城，乘船北上努爾幹就藩建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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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你們倆出海北上的吉日，可朕要參加哈立麻大師主持為父皇與母後祈福的法事，就不能親自送你們登船出海了。”</p>
朱棣與朱鬆、朱模兄弟三人手握著手，依依不舍道。</p>
“四哥放心，我倆一定好好治理封國，不給咱老朱家丟臉。畢竟，父皇與母後還在天上看著呢！”</p>
朱鬆紅著眼睛說道。</p>
朱模道：“四哥，哈立麻大師為父皇與母後祈福，你不能不在場，讓太子送我倆也是一樣。”</p>
朱棣感慨道：“你倆深明大義，朕這些年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所謂‘西出陽關無故人’，此去努爾幹，可謂是‘東出山海關無故人’。到了那裏，肯定要比京城艱苦得多。朕希望你倆可以不畏艱辛，統文馭武，開發邊地。你們能建功立業，我大明將來就再也不用擔心東北疆域的安危了。”</p>
朱鬆道：“這短短幾年時間，大明不停的開拓中南、西北、東北，又派船隊巡使海外，昔日的漢武唐宗也不過如此啊！”</p>
朱棣緊緊握住朱鬆、朱模的手，沉聲道：“俗話說，打江山易，守江山難。國泰民安，並非朝夕之功。”</p>
“我倆能夠為四哥分憂，全仰賴四哥多年的悉心栽培，眼下就要離開四哥了，我倆心裏，真不是滋味。”</p>
朱模在說話的同時，眼角流出了兩行熱淚，朱鬆也是一樣。</p>
朱棣眼含熱淚道：“是啊，今日一別，不知何年才能再次相見。”</p>
“離開京城，我們會隨時想念四哥。”朱鬆道。</p>
朱模道：“四哥，等我倆把封國開發的像江南一樣繁華的時候，一定請四哥君臨，視察指點。”</p>
“好，咱們兄弟一言為定，朕在京城裏等著你們的好消息。”</p>
朱棣用力握住朱鬆、朱模的手，使勁晃了晃道。</p>
“父皇，兒子送兩位叔父登船出海。”</p>
朱高煦在一旁拱手說道。</p>
“去罷！”</p>
朱棣鬆開緊握朱鬆、朱模的手，有些低落的說道。</p>
“四哥，我倆就告退了。”</p>
朱鬆、朱模同時後退兩步，躬身施禮道。</p>
“去罷，去罷！”</p>
朱棣望著沉王朱模、韓王朱鬆的背影，再也忍不住離別悲傷之情，眼淚不受控製的流了出來。</p>
半個時辰之後。</p>
大船甲板上。</p>
朱高煦、朱鬆、朱模三人肩並肩站在一起，眺望著茫茫大江。</p>
“兩位叔父，父皇陛下已明詔天下，你們到了努爾幹東北部的封地之後，就是一國之君了。”</p>
朱高煦扭過頭，看向沉王、韓王，緩聲道。</p>
這些年沉王朱模與韓王朱鬆居住在京師，多蒙朱高煦關照，他們之間雖是叔侄，但因為年紀相似，故而更像兄弟。</p>
“這次離開京師，北上努爾幹，我等唯有誓死保衛東北邊陲，耕戰建國，以國野之別，化夷為夏，完成三十年後郡縣努爾幹的使命！為華夏徹底消滅來自東北山林的威脅！實現太祖皇帝的遺誌！”</p>
韓王朱鬆豪氣幹雲，拍著胸脯說道。</p>
沉王朱模卻有些多愁善感，沒有豪言壯語，而是看著朱高煦，心情低落的說道：“太子，此次一別，不知何年才能相見？”</p>
“從北京城到努爾幹城的驛道，惠民工建局去年就已經招募人手修好了。”</p>
朱高煦緊握住朱模的雙手，同時看了一眼朱鬆，說道：“兩位王叔，等將來父皇遷都北京之後，來回隻需大半個月的路程，我們就可以互通信件了。”</p>
“太子，小王聽說努爾幹部落混雜，有東海女直、海西女直、建州女直，還有林中野人等等，若是起了衝突，改如何是好？”</p>
朱模擔憂道。</p>
女直族群，別稱朱裏真、女貞、女真，源自先秦時的肅慎，漢至晉時期稱挹婁，南北朝時期稱勿吉，隋至唐時期稱黑水靺鞨，遼朝時期稱“女真”、“女直”，基本形成群族形態的時期大約是在唐朝時。</p>
朱鬆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把跳的最歡的那一批人給殺了，然後再拉攏一批選擇臣服的人，最後設官屬管理。”</p>
“小侄以前與兩位叔父聊過，女直並非一個統一的群族，而是像漢朝時的羌人。各部之間，本就存在各種矛盾與血仇。”</p>
朱高煦道：“在建州、海西之東北部，散居在山林之中的野人，統稱為東海女直。他們以部落形勢存在，管理粗獷，多以打獵維持生計。兩位王叔的封地，就處在在東海女直與海西女直居住之地附近。”</p>
朱鬆安慰朱模道：“這些散居在各地的族群，深知中原王朝的強大，心慕華夏，若以國野之製，配合戶籍黃冊之製，化夷為夏，並不是難事。隻要抓住生活物資貿易互市這一關鍵，便可讓絕大多數的女直族群歸順。”</p>
“王叔所言極是，茶之為物，西戎吐蕃，古今皆仰給之，以其腥肉之食，非茶不消；青稞之熱，非茶不解。除了蕃藏之人外，其他如蒙元人、女直人同樣常食腥肉。”</p>
朱高煦附和道：“因此，女直各部邦眾對茶葉依賴性與蕃藏之人一樣，尤其是各部貴族頭領，寧可三天無油鹽，不可一日不喝茶。對他們而言，一日無茶則滯，三日無茶則病。而這些族群所需要的大量茶葉，隻有我大明腹地可以供應的過來。”</p>
朱模臉上的擔憂之色逐漸消失，多了幾分信心道：“有太子這番話，小王心裏踏實多了。”</p>
“放心吧，叔父，此北上航海路線，早已經是成熟的航線，一路上必然是一帆風順。”</p>
朱高煦再次寬慰道：“父皇這次派少監李興、錦衣衛指揮使蔣瓛率領船隊護送兩位王叔北上，你們大可安心。”</p>
與此同時。</p>
數萬裏之外。</p>
碧空萬裏，茫茫大洋之上。</p>
此時，在天元號寶船的甲板上，鄭和蹲在一處遮光棚下，給兩隻鴿子喂食米粒。</p>
“四十多天了，連塊礁石都沒有看見，你們也都等得不耐煩了吧？”</p>
自四十多天之前，大明船隊從麻林國帶走一頭麒麟（長頸鹿）之後，便繼續向西行使。</p>
數日前，鄭和把眼前的兩隻鴿子放了。</p>
他放鴿子是為了推測附近有沒有陸地，若是鴿子飛出去幾天不回來，說明附近有陸地或大的島嶼。</p>
可是鴿子沒有找到落腳點，所以昨日又飛了回來。</p>
鄭和再次丟了一把米粒，看著兩隻鴿子，無奈的說道：“等你們吃飽了以後，還是去展翅高飛吧！”</p>
就在此時，副使陳瑄急匆匆過來，稟告道：“鄭督公，剛收到右路船隊旗手傳來的消息，又有兩名水手兄弟病倒了。”</p>
“哪兩個兄弟人現在何處？”鄭和急忙問道。</p>
這次跟著他完成繞大地一圈航行任務的隨員有兩萬多人，眼下竟然有一百多人出現了類似的病症，實在是令他始料未及。</p>
陳瑄道：“在右路船隊丙二號水手船上。”</p>
“走，陪我去看看。”</p>
鄭和毫不猶豫的說道。</p>
陳瑄忍不住勸道：“鄭督公乃總兵國使，責任重大，此病在外圍各船流行，病因不明，督公可千萬不能被傳染。”</p>
鄭和反駁道：“本使既然是總兵，那當然就有義務保證弟兄們的安危。”</p>
他不顧陳瑄的勸說，來到甲板邊上，對兩名值守官兵吩咐道：“放我下快船，去右路船隊丙二號水手船。”</p>
陳瑄見鄭和不聽勸，頗有些無奈的道：“鄭督公，我跟你一起去。”</p>
“陳將軍，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p>
鄭和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看著陳瑄道：“一起走吧！”</p>
一刻鍾後。</p>
兩人來到了右路船隊丙二號水手船上。</p>
“丙二號水手船校尉李參見過鄭督公、李國使。”</p>
一名穿著短打，滿頭是汗的高個子將領躬身行禮道。</p>
“患病的兄弟人現在何處？”</p>
鄭和急忙問道。</p>
李參道：“已經被隔離在單獨的艙室之中。”</p>
陳瑄問道：“醫官李妙手可在診治？”</p>
“還在艙內，未曾離開。”李參回道。</p>
“前麵帶路。”鄭和下令道。</p>
李參略作猶豫，見鄭和態度堅定，於是抱拳道：“是。”</p>
一會兒後，鄭和見到了被隔離在艙室內的兩名水手。</p>
至於醫官李妙手，則老老實實守在艙室門外。</p>
“你感覺怎麽樣？”</p>
鄭和扶起左邊床鋪上的那名水手，問道。</p>
水手答道：“難受，渾身乏力，想吐，今天已經拉了三次肚子。”</p>
“李妙手，染病者的症狀是否都一樣？”</p>
鄭和轉頭看向門外的李妙手，低聲問道。</p>
李妙手答道：“完全相同，鄭督公你看，他們的症狀都是乏力、腹瀉，以及牙床出血。”</p>
鄭和隨後看向右邊床鋪上的另外一名水手，問道：“你也是這樣？”</p>
“是的。”那水手虛弱的答道。</p>
曆史上，鄭和船隊發明了箱式栽培技術，即在船上也可以種菜，而且貨倉攜帶著大量綠豆黃豆等，平時沒蔬菜時，就拿水一發，幾天後就能發出很多豆芽。</p>
在古代中國人的飲食習慣裏，蔬菜占據很大比重。</p>
鄭和船隊不僅有豆芽吃，還大量攜帶醃菜、泡菜，中國人喝茶葉，茶葉中也含有維生素。</p>
而這，也是史書上沒有記載大明船隊的船員出現壞血症的原因之一。</p>
另一個原因是，大明船隊會每隔一段時間就靠岸取水，同時會通過與岸上居民貿易，換取蔬菜等食物。</p>
朱高煦作為一名穿越者，在了解過鄭和等船員的飲食習慣之後，為了防止船員出現缺碘或缺乏維生素而引發疾病，他特地要求鄭和出海之後，一定要多喝茶葉，多吃船上自種的蔬菜。</p>
鄭和自然是把朱高煦的話傳達了下去。</p>
他本能的認為各船水手與他一樣，每天都會喝茶葉水。</p>
於是，鄭和感到非常奇怪，拉著李妙手退出艙室，低聲問道：“李醫師，各船的醫官共有一百五十多人，就沒有一個人知道這是什麽病嗎？”</p>
“不瞞鄭督公，各船醫官卻是從未見過此病症，我等擔心，在這大洋深處，是不是有瘟疫啊？”</p>
李妙手麵露憂色，低聲說道。</p>
鄭和麵色一變道：“瘟疫？”</p>
站在邊上的陳瑄皺眉道：“大海上怎麽會流傳瘟疫呢？”</p>
“船隊上下，一下子那麽多人發病，醫書上也沒有記載，難下診斷啊！”</p>
李妙手無奈地回答道。</p>
鄭和問道：“那各船的藥物夠不夠？”</p>
李妙手答道：“病情不明，各船醫官不敢隨便用藥，那些清熱解毒的藥，用了也不見療效。”</p>
“可給患病的人，增加飲水？”陳瑄問道。</p>
李妙手道：“此病與飲水消渴無關，加大飲水量也不頂事。”</p>
鄭和又問道：“那飯食方麵呢？最近這些患病者可食用過之前從未吃過的海魚？”</p>
“各船廚子嚴格遵從飲食條例，眾患病者從未吃過不知名的海魚或死魚。而且，各船醫官試著給患者增加了魚肉和雞蛋，但仍不管用。”</p>
李妙手如實答道。</p>
鄭和看向門外候著的李參，吩咐道：“李校尉，照看好這兩個弟兄，等我的消息。”</p>
“是。”李參抱拳道。</p>
“走，跟我去朱老將軍的戰船。”</p>
鄭和想了想，對李妙手、陳瑄吩咐道。</p>
一刻鍾後。</p>
鄭和、陳瑄、李妙手三人登上了朱真將軍所在的戰船。</p>
“見過鄭督公、陳國使、李醫師。”</p>
值守戰船的校尉迎上來行禮道。</p>
“老將軍在何處？”</p>
鄭和問道。</p>
校尉答道：“將軍在吃午膳。”</p>
“帶路。”鄭和吩咐道。</p>
校尉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這邊。”</p>
片刻後，鄭和在船艙內的膳房之中，見到了須發皆白的朱真老將軍。</p>
他與陳瑄先後拱手行禮道：“老將軍！”</p>
朱真連忙起身，回禮道：“見過鄭督公，陳國使。”</p>
“老將軍，快請坐。”</p>
鄭和上前兩步，扶著朱真坐下道。</p>
他見朱真獨自一人坐在一個大桶邊在吃飯，桌子上擺著一盤半生不熟的黃豆芽，好奇的問道：“老將軍，你一個人吃這麽大一桶飯，其他人呢？”</p>
“別提他們了，這些家夥特別挑食，連本將軍的話也不聽，讓他們吃豆芽，吃海魚，他們說吃膩了，腥味太重吃不下。估計是挑食造了報應，好可憐，和其它船上的兄弟一樣，牙床流血，十分嚇人。”</p>
朱真放下快子，感慨道：“他們都說在陸地上從未見過這樣的怪病。”</p>
鄭和好奇道：“對了老將軍，為何這戰船上的隨員都得了怪病，可你卻安然無恙呢？”</p>
“可能是閻王老子知道我這把老骨頭沒幾年可活了，懶得過問了，哈哈。”</p>
朱真笑嗬嗬的說道。</p>
鄭和若有所悟道：“老將軍，你們每天吃的飯，可是都一樣？”</p>
“這一口鍋裏，還能做出兩樣飯菜不成？”朱真答道。</p>
鄭和指著那碗豆芽與邊上的一碟子黑乎乎的東西，問道：“你剛才說那些患病的隨員，最近一段時間不吃豆芽，不吃海魚，這豆芽應該是剩的。而豆芽旁邊，這黑乎乎的東西是什麽？”</p>
“你是說這個？”</p>
朱真用快子夾起一塊黑綠色的海苔道：“這叫海苔，是長在海裏的東西，把它撈上來曬幹了，下飯吃，香得很。自從第一次跟著船隊出海，我就愛上了這個東西。來，鄭督公，你嚐嚐。”</p>
晚唐李珣所著《海藥本草》記載有“昆布”：“其草順流而生。出新羅者，葉細，黃黑色，胡人搓之為索，陰幹，從舶上來中國。”</p>
古代是把海藻、海帶之類的東西當做藥用，真正作為食物都是民國時期的事了。</p>
鄭和伸手接過那塊海苔，道：“好。”</p>
他嚼了兩口，忍不住吐了出來道：“哇，太腥了，味道有點怪！”</p>
“哈哈，吃習慣就好。”朱真撫須道。</p>
鄭和又問道：“那些挑食且患病的隨員，平日裏是否很少喝茶葉水？”</p>
朱真仔細回想了一番，點頭道：“還真是，那些家夥都嫌茶葉水味苦，很少喝。”</p>
鄭和恍然大悟道：“我想到了一個辦法，應該能治好弟兄們的病。”</p>
“真的？”</p>
朱真、陳瑄、李妙手三人異口同聲的問道。</p>
“太子殿下曾要求船員定時喝茶葉水，吃船上自種的蔬菜。”</p>
鄭和解釋道：“我也將太子的原話與眾弟兄們說了，可如今大量船員因長期未見陸地而心生煩躁，挑食厭食，導致缺乏茶葉水與蔬菜之中的某種物質而患病。患病者隻要喝茶吃蔬菜，再配合一些鹹菜之類的醃菜，過一段時間，必然能康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