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被“查寢老師”逮到了,眾人靜靜思索了一會後,索性又複原了熱聊的狀態,但看到李良正安心靜坐恢複內力,聲音也不免小了許多。


    薛慕華簡單介紹了他們八人,大師兄康廣陵――琴,初步以音入道,隻是功力淺薄,不符他的境界,這是借用李良的評價;二師兄範百齡――圍棋,當今天下,少有敵手;三師哥苟讀――書,諸子百家,無所不窺,是一位極有學問的宿儒;四師哥吳領軍――畫,山水人物,翎毛花卉,並皆精巧;第五薛慕華自己――醫術;六師弟馮阿三――木匠出身,入師門之前,已是一位巧匠,後來再從師學藝,更是巧上加巧;七師妹石清露,精於蒔花,天下的奇花異卉,一經她的培植,無不欣欣向榮;八弟李傀儡,一生沉迷扮演戲文,武功最低,隻有“一流武者”初階境界。


    薛慕華微笑道:“誰也不知我們原是同門的師兄弟。我們為提防那星宿老怪重來中原,給他一網打盡,是以每兩年聚會一次,來時卻散居各處。”


    玄難、鄧百川等聽薛神醫師兄弟八人的來曆,心中疑惑去了大半。


    公冶乾問道:“如此說來,薛先生假裝逝世,在棺木中布下**,那是專為對付星宿老怪的了。不對,丁春秋已經被、被李公子除去,那是要對付邪教的妖人??俊?p>函穀八友歡喜地輕聲叫道:“星宿老怪除掉啦,太好了……”旋即,想到目前的局勢,俱都臉色黯然。


    薛慕華道:“三天之前,我正家中閑坐,突然有四個人上門求醫,其中一個是胖大和尚,胸前背後的肋骨折斷了八根,那是少林派掌力所傷,早已接好了斷骨,日後自愈,並無凶險。倒是他吸入了一種毒素,糾纏在他的內傷裏,很難治療。現在有李小世叔的解藥,這可不再是難題了。”


    玄難道:“慚愧,慚愧!這是我少林門下的慧淨和尚。這僧人不守清規,逃出寺去,胡作非為,敝寺派人拿回按戒律懲處,他反而先生出手傷人,給老衲的師侄們打傷了。那毒是與我們一起被賊人毒到的,卻不知是誰送他來求治的?”


    薛慕華道:“我也很奇怪,就是我擂鼓山門下一個機關雜役弟子,現在知道他是那襖教‘黑暗使者’,臥底在我門派裏,偷學我派絕學的。後來聽他誇說,我中原武林各派均有他們的人。”


    包不同和風波惡同時跳了起來,叫道:“邪教妖人,果然卑鄙。”玄難看了與他對視的鄧百川一眼,臉色一沉,嘴裏念道:“啊彌陀佛”,武林將要不平靜了。


    薛慕華道:“我派隱匿多年,對外也無交流,何以他與那胖和尚攪合在一塊。初時,想不通,現在想來,那和尚估計也是他們襖教的人。呃,對不住了,玄難大師……”


    玄難臉色越發淒苦嚴肅,揮揮手,讓薛慕華放心不要介意。


    薛慕華道:“我正在思索奇怪間,他的兩個同伴忽然大聲呼喝,命我快快動手。姓薛的生平有一樁環脾氣,人家要我治病,非好言相求不可,倘若對方恃勢相壓,薛某寧可死在刀劍之下,也決不以術醫人。想當年來求我醫治。喬峰這廝橫蠻悍惡無比,但既有求於我,言語中也不敢對有絲毫失禮……”他說到這裏,想起後來著了阿朱的道兒,被她點了穴道:“剃了胡須,實是生平的奇恥大辱,便不再說下去了。


    公冶乾道:“薛先生,那二人既然言語無禮,你便拒絕醫治了。”


    薛神醫點道:“正是,當時我便道:‘在下技藝有限,對付不了,諸君另請高明。’誰知那弟子開口竟以全莊上下老小身家性命為要挾,限我三日答複。”


    他喃喃說道:“我初時聽他說話,心中極怒,聽到後來,隻覺他口音不純,頗有些西域胡人的聲口,細看他的相貌,也是鬈發深目,與我中華人氏大異,初時還懷疑他是星宿派的弟子,那人說自己是‘黑暗使者’,又說,不日他們大祭司即將來拜會我派掌門,以報域外李師叔的‘恩賜’。這時,我才知道事情不妙,邀齊我們八人,準備上門派助力,誰知道他們來的這麽快……”


    公冶乾插口說道:“薛神醫說的可是放煙花的邀請信號。”


    薛慕華微笑道:“是啊,當真也是事有湊巧,眼下正是我師兄弟八人每兩年一次的聚會之期。那老仆眼見情勢緊迫,不等我的囑咐,便向諸同門報訊的流星火炮點了起來。這流星火炮是我六師弟巧手所製,放上天空之後,光照數裏,我同門八人,每人的流星各有不同。此事可說有幸有不幸。幸運的是,函穀八友在危難之際得能相聚一堂,攜手抗敵。但竟如此給邪教妖人圍困於此,還,還牽連到李小世叔和各位,也可說是不幸之極了。”


    包不同道:“邪教妖人本領就算厲害,出未必強得過咱們李公子。再加上武功高強的玄難大師,還有我們這許多蝦兵蟹將在旁呐喊肋威,拚命一戰,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又何必如此……”


    便在此時,一個細細的聲音又傳進山洞:“蘇星河的徒子徒孫,快快出來投降,或許還能保住性命,再遲護片刻,可別怪我老人家不顧同門義氣了。”


    康廣陵怒道:“此人好不要臉,居然還說什麽同門義氣。”


    馮啊三向薛慕華道:“五哥,這個地洞,瞧那木紋石材,當建於三百多年之前,不知是出於那一派巧匠之手?”


    薛慕華道:“這是我祖傳的產業,世代相傳,有這麽一個避難的處所,何人所建,卻是不知了。”


    康廣陵道:“好啊,你有這樣一烏龜洞兒,居然從來不露半句口風。”


    薛慕華臉有慚色,道:“大哥諒鑒。這種窩洞並不是什麽光采物事,實是不值一提……”


    一言未畢,忽然間砰的一聲巨響,有如地震,洞中諸人都覺腳底地麵搖動,站不穩。馮啊三失色道:“不好!那‘黑暗使者’用炸藥硬炸,轉眼便攻進來了!”


    驀地裏轟的一聲大響,山洞中塵土飛揚,迷得各人都睜不開眼來。洞中閉不通風,這一震之下,氣流激蕩,人人耳鼓發痛。


    玄難道:“與其任他炸破地洞,攻將進來,還不如咱們出去,為李公子爭取一點時間。”鄧百川、化冶乾、包不同、風波惡四人齊聲稱是。


    範百齡道:“如此大夥兒一齊出去,跟這妖人一拚。”


    薛慕華道:“玄難大師還袖手旁觀吧。”


    玄難道:“中原武林之事,少林派都要插手,各位恕罪。何況那淨慧是否是他們邪教派來臥底的,也要查清,所以我少林寺與他邪教,並非無怨無仇。”


    馮阿三道:“大師仗義相助,我們師兄弟十分感激。咱們還是從原路出去,好教那妖人大吃一驚。”眾人都點點頭稱是。


    馮阿三安排道:“薛五哥家眷,可留在此間,諒那妖人未必會來這裏。”當下他扳動機括,快步搶了出去。


    軋軋之聲甫作,出三個火炮,砰砰砰三聲響,炸得白煙彌漫。三聲炮響過去,石板移動後露出的縫口已可過人,馮阿三又是三個火炮擲出,跟著便竄了去。


    馮阿三雙足尚未地,白煙中條一黑影從身旁搶出,衝入外麵人叢中,叫道:“哪一個是‘黑暗使者’,姓風的跟你會會。”正是一陣風風波惡。


    這時,玄難、鄧百川、康廣陵、薛華等都從洞中竄了上來。


    隻見一個身形婀娜多姿的金發碧目的域外美婦站在西南角上,她身前左右,站著兩個黑衣武服紗巾蒙麵的女子,和十幾個高矮不等的高鼻深目的異域漢子。


    當先,一個黑衣那老者正是“黑暗使者”,聲音細細地怪腔怪調用漢話,說道:“我就是‘黑暗使者’,你如何待我?”


    包不同噗哧一笑,說道:“我就知道你為何要裝聾啞人進入逍遙派啦,原來你的漢話這般差的,應該是‘你待如何?’”


    那“黑暗使者”的思維方式,與中原人不一樣,反而朝包不同道謝:“多謝賜教。”複而轉頭向風波惡說道:“我就是‘黑暗使者’,你待如何?”


    包不同一時傻眼了,這個情況比剛才那個幼稚的彈琴老者康廣陵,還要不堪,他真有種天下無對的感覺,難道人間的弱智這麽多麽,那也太無趣了。


    可是,不得已,剛才上來時,他們收到李良“盡量拖延‘一刻’時間”的任務,所以,他還是要和這個“無趣”的異域老頭糾纏下去,以爭取完成拖延時間的任務。


    但是,他想的很好,對麵卻不答應。


    那金發碧目的異域美婦,清聲說道:“托裏姆,你先退下。”


    那耀武揚威的黑衣老者,頓時氣焰下降,應答道:“是,大祭司。”萎靡縮身垂手退在一旁。


    包不同、風波惡等人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和李良相似的恐怖壓力氣場,一時也愣愣地呆立當場,開不了口、動不了身。這才明白李良所說的對方實力強大,確實不虛。他們有種想哭的感覺,實力相近的可以拚命,實力相差這樣遠,那就是送死了。


    玄難最是穩重老練,喧聲佛號:“啊彌陀佛,老衲少林寺達摩院首座玄難,請教貴宗與我少林寺素無往來,何以綁-架我少林寺弟子?”


    襖教大祭司赫斯提婭清脆地哈哈嬌笑,說道:“老和尚你說錯啦!”


    玄難一愣,良久才說道:“哦,不知道老衲錯在何處?”


    赫斯提婭說道:“你真的錯啦,他是我的人。不是你少林寺的人。”她一指慧淨,認真的對玄難說道。


    玄難拖延時間,將那胖和尚慧淨,很仔細地打量了一遍,說:“老衲眼拙,卻不瞎,這人叫慧淨,是我少林寺佛家弟子沒有錯。”


    他說話語速緩慢,仿佛經過深思熟慮一般才小心說出口。這樣拖延,一刻時間很快不知不覺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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