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良很早就離開幸福的小窩,重新去參加朝會。


    在一般的情況下,像他這種守城的武官,根本沒有參加早會的可能,而李良另一個身分是太傅,更是大秦曆史上到現在為止絕無僅有的國師。


    而且現在儲君尚未成年,無論是太傅還是國師的身份出席朝會,都沒有人可以阻止和議論的,而且李良隻是重新加重了國師的身份,參論朝政而已。


    騰翼和荊俊都要去都騎軍署衙上班,幾人於是一起從國師宮趕往內宮。


    剛進宮門,昌平君和昌文君兄弟把李良截著,走到一旁說話。


    兩人又驚又喜,顯是知道了在他提議下昌平君被挑了作左丞相的候選人。


    眾人下馬後,昌平君苦笑道:“我也不知該感激你還是該揍你一頓了,儲君昨晚深夜找了我去說話,說你推薦我代徐相。唉,為何你自己不幹呢?若你肯做左相,我們這批人無不心服口服。”


    昌文君更有點懷疑地道:“大哥若把事情弄得一塌糊塗時,那就變成因福得禍了。”


    滕翼笑道:“真想不到這兩個小子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現在反怕了升官發財,真是笑煞旁人了。”


    荊俊捧腹道:“有儲君和我們在背後撐你們的腰,確是不行時就打回原形好了,有什麽大不了哩!”


    昌平君氣道:“你們倒說得容易,呂不韋現在權傾朝野。人人均趨炎附勢,爭相捧拍和仰他鼻息說話。國師你自己躲在一旁,卻教我去與他抬杠作對。以後我還有安樂日子過嗎?”


    李良摟著他肩頭,淡淡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放心吧!有李斯在後麵給你打點出主意,呂不韋又沒有了莫傲,還怕他什麽呢?來!我們該進去了。”


    昌平君懷疑地道:“李斯的公務這麽繁忙,何來時間助我?”


    李良向滕翼等打了個道別的手勢後。扯著昌平君兄弟去了。


    百官跪拜行禮中,嬴政穩坐王座,朱姬坐於其右後側處。


    大殿王座的台階共分兩層。嬴政的親衛由昌平君、昌文君兩人統率,由王座下的台階直排至殿門處,氣氛莊嚴肅穆。


    除禁衛外,入殿者均不準攜帶兵刃。


    七十多個文臣武將。穿上整齊官服。雁列兩旁,右邊以呂不韋為首,接著是王綰、蔡澤、賈公成、雲陽君嬴傲、義渠君嬴棲等一眾文臣,李斯和繆毒分別排在第十七和第十八位,官職算相當高了。


    另一邊則以王陵為首,跟著是王齒、蒙驁、杜璧。


    且不說國師的身份,李良身為太子太傅,亦是地位尊崇。隻在居於杜璧之下,打後還有近三十人。


    但是李良沒有按照內廷禮官給出的實權排定順序就位。徑直在呂不韋的慣例客氣邀請下,在他的驚愕中登上僅次於王座下一旁的尊貴的國師寶座上。


    嬴政首先表示了對鹿公的哀悼,宣布了大殮將於七日後舉行,當然是由他親自主持了。


    李良見嬴政從容自若,隱有未來秦始皇的氣概,心下欣悅。


    各人正待稟奏,呂不韋首先發言道:“太後、儲君明鑒,我大秦現今正值多事之秋,先有東郡民變,接著徐相在魏境遇襲身亡,鹿公又因憂憤病故。誠宜立即重整朝政,填補空缺,勵精圖治,再張威德。”頓了頓,又冷哼道:“血債必須血還,否則東方小兒,會欺我大秦無人矣!”


    王頷怒喝道:“楚人實在欺人太甚,以為送上春申君首級,割讓五郡,就可平息我們的怒火,確是太天真了。”


    眾臣紛紛附和。聲勢浩蕩。


    嬴政冷冷審視眾人的反應,淡然道:“是否須向楚人討回血債,因此事內中另有隱情,暫且按下不提。至於徐相和上將軍空出來的兩個遺缺,寡人與太後商量過後,已有主意。”


    呂不韋大感愕然,望向朱姬,見後者毫無反應,心知不妙,沉聲道:“徐相遇襲致死一事,連楚人都直認不諱,未知尚有隱情?請儲君明示。”


    嬴政不悅道:“寡人剛說過暫把此事擺在一旁,就是擺在一旁,仲父難道聽不清楚嗎?”


    這幾句話說得極不客氣,呂不韋臉色微變,向王齒和蒙驁使個眼色,閉口不言。


    沒有了朱姬的支持,他那敢頂撞嬴政。


    王頷等想不到嬴政如此強硬,一時間不敢冒失發言。


    自商鞅改革秦政後,君主集權於一身,故若朱姬不反對,嬴政確可為所欲為,除非把他推翻了;否則他的話就是命令。


    嬴政卻是暗中稱快。自李良離秦後,在朱姬和呂不韋的壓力下,他一直在忍氣吞聲。現在李良回來了,無論在實質上和心理上,他都感到形勢大改,那還不乘機伸張君權,借打擊呂不韋來達到震懾群臣的目的。


    他若非這樣的人,日後就輪不到他來作始皇帝了。


    大殿內一時靜至落針可聞。


    朱姬首次發言道:“軍政院大司馬一位,由王陵大將軍補上,眾卿可有異議?”


    李良聽得心中暗歎,想到若這番話由嬴政這未來秦始皇說出來,那會征詢各人意見。


    王頷乃王陵同族之人,聞言欣然道:“王陵大將軍確是最佳人選了。”


    呂不韋本屬意蒙驁,但在這情況下,朱姬既開金口,已是無可奈何,不由狠狠盯了李良一眼,知道是他從中搗鬼。


    蔡澤倚老賣老,躬身道:“左相國之位,事關重大,若非德高望重之人,必不能教人傾服,未知太後和儲君心中的人選是誰呢?”


    這回輪到朱姬說不出話來。因為若說德高望重。何時才輪得到昌平君?


    李良望向站在階台下守衛一側的昌平君,隻見他垂頭不語,脹紅了臉。顯是心中驚徨,知道若這時不為他製造點聲勢,待群臣全體附和蔡澤,說不定朱姬會拿不定主意。哈哈一笑道:“蔡公說得好,不過本座以為尚未足夠,愚意以為有資格補上宰相此位的人,必須符合三個條件。”


    接著轉向嬴政和朱姬躬身道:“太後。儲君明鑒,可否讓微臣略陳己見?”


    嬴政大喜,向朱姬請示了後。欣然道:“國師請直言,不要有任何顧忌。”


    呂不韋等均心叫不好,偏又無法阻止。


    杜璧則臉帶冷笑,在他的立場來說倒寧願這左相國之位。不是落到呂不韋手下的人去。


    王頷雖傾向呂不韋。但終屬秦**方本土勢力的中堅人物,對李良亦有好感,所以隻要李良說得合理,他自會支持。


    此中形勢,確是非常微妙。


    眾人眼光全集中到李良身上。


    李良微傲一笑道:“用人惟才,首先此人必須有真材實學,足以擔當此職。至於德望是可培養出來的,在目前反非那麽重要。就以呂相為例。在任相位之初,大家都知是什麽一番情景。但現在誰不心服口服,由此便可知微臣提出這第一個條件背後的道理。”


    眾人均啞口無言,蓋因李良硬將此事扯到呂不韋身上,若還出言反對,反變成針對呂不韋了。


    呂不韋差點氣炸了肺,他最恨人提起他的過去,但這一刻偏是有口難言。


    蒙驁臉色沉了下來,冷冷道:“請問李大人,另外兩個條件又是怎樣呢?”


    李良從容道:“左相之位,轄下大部份均為軍政統屬,故此人必須來自軍方將領,且為了穩定軍心,此人須像徐相般乃出身自我大秦本土的軍將,如此才可教我大秦兵將心悅誠服,此條件至關緊要,絕不可草率視之。”


    這麽一說,等若把王綰或蒙驁當左丞相的可能性完全否定了。


    而完全符合這兩個條件的,隻有杜璧和王頷,昌平君仍差了一點點。


    呂不韋氣得臉色發青,卻又是欲語無言,因為李良確占在道理的一方。


    秦國的軍方將領,自王齒下,無不頷首同意。


    嬴政拍案道:“說得好,現在連寡人都很想知道那第三個條件了。”


    李良先謝了嬴政的允同,微笑道:“第三個條件,是此人必須年青有為,以能陪伴儲君一同成長,藉以保證政策的延續。也是我大秦國祚穩定延續的一個基本保障。”


    坦白說,這本是李良三個條件中最弱的一環。


    在群臣登時起哄、議論紛紛時,李良繼續說道:“諸位可以想見,試問能夠與儲君一起成長的核心重臣班底,對我大秦的萬世基業的穩固是否有益處呢?”


    有人點頭思慮著,有人皺眉不語。


    呂不韋肯定是堅決反對的,嗬嗬一笑道:“李太傅這最後一個條件,實大有商榷之餘地,未知太傅心中人選是誰呢?”


    嬴政哈哈笑道:“國師之言,正合寡人之意,昌平君接旨!”


    大殿倏地靜了下來。


    昌平君跑了出來,跪伏龍階之下。


    嬴政肅容道:“由今天開始,昌平君就是我大秦的左丞相。寡人之意已決,眾卿家不得多言,致另生枝節!”


    李良心中好笑,他與嬴政的雙簧戲,弄得氣得臉無人色的呂不韋不得不帶頭跪拜下去、承認嬴政的這項政令。明確體現了正統王權與輔國重臣的差異在哪裏。


    這呂不韋受到這次刺激,肯定會逐漸走向與嬴政對立、甚至加快取代嬴政位置的步伐的。


    這次布局對付、打壓呂不韋,扳回劣勢。在別人看來原本沒有可能的事,就這樣變成事實了。


    關鍵處自是先取得了繆毒和朱姬的支持,而如此一來,繆毒和朱姬的一方,亦與呂不韋公然決裂,再沒有回轉的餘地了。


    這樣,有了嬴政暫時與嫪毐和朱姬的聯盟,呂不韋的很多政令、權利都會受到壓製,這次敗局也會給呂不韋很大的打擊。


    政局重新洗牌後,雙方暫時回到了勢力平衡的位置上來。


    等到李斯將職位職權範圍規劃清楚、下發正式政令文件規則後,呂不韋插手軍政事務時,可能就更加束手束腳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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