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平陽站到了巨石之下,用心感受。


    確切地說,他感到的不僅僅是一股妖氣,更是一種殺氣。殺氣的來源,正在巨石之上。


    嶽平陽仍就下意識地看了一下那根金絲軟鞭,軟鞭之上有那根仙師所賜的靈藤神絲。此刻,靈藤神絲已然成了手中利器,沒辦法再感知異類氣息了,故而絲毫沒有變化。


    那麽,這種失而複得的敏銳感自何而來?


    不遠處的灌木叢中又響起了幾聲脆亮的鳥叫。這是鳥類的感歎,它一定看到了嶽平陽與紅衣妖女的打鬥現場,感歎中帶著驚訝:他竟然打贏了!


    常人聽鳥叫,並無多大區別。但嶽平陽在仁境學會了辨識鳥音,故而完全能體察出來,這隻鳥不是普通鳥。想至此,不由渾身一震,莫非是它?


    這聲鳥叫又引來了幾隻鳥,但這幾隻鳥隻在遠處飛著,並不敢靠近,隻聽一隻頭鳥告誡屬下道:這隻金絲雀已成人,不得靠近!


    嶽平陽微微一下,不出自己所料,那隻金絲雀精果然來找自己了。前兩天自別墅區別過,她曾說傷好後找自己的,看來,信守承諾了。不知道為什麽,隻要這隻雀子精一靠近自己,就能恢複對異類事物的敏銳感知。


    失而複得的東西才顯珍貴,珍貴之一是有了清醒的比較。之前擁有異類事物感知力的時候,感知能力更像一種本能。經過比較之後,他才覺得這直覺力更像技能,因而分辨得越發清晰。


    鬼氣是陰性,具有吸附性。魔氣則具陽性,發散性較強。而妖氣,半陰半陽,類似人類的體氣,隨脈動呼吸一散一收。如果殺戾之氣重,則體氣重,甚至有些嗆鼻。而眼下,巨石之上發出的氣息就是殺戾之氣。


    狐女怎麽有這麽重的殺氣?莫非迷糊之中分不清敵友?嶽平陽有心回頭呼喚金絲雀過來察看一下,但立刻忍住了。辨識鳥音、聽聞獸語,是自己的秘密武器,絕對不能示人。況且,這隻金絲雀精能不能靠得住,還在兩說,必須借機考驗一下才行。(.無彈窗廣告)


    生死經曆的多了,便會將生死看淡。嶽平陽完全平靜了下來,於巨石之下盤腿打坐,他要將身上的疲倦氣盡快除去。


    朋友當然要救,但前提必須要充實自己。他想到了公冶長的儒者風範,更覺自己的不足。仁者愛人,並不是惺惺作態,而是順理順情,從容不迫。世間大多數人的冒然,一半是驚慌失措,一半是急於表現,自己之前的心態就兼有兩者。


    一刻鍾後,身體調適,嶽平陽踏壁借力,躍上巨石。


    巨石之上較為平坦,那隻狐子伏在石頂邊緣,渾身軟塌塌,頭部深埋在胸下,隻有腹部微微歙張。身下還流著一灘鮮紅血液。


    嶽平陽剛要進前,聽到頭頂風聲一緊,隨後金絲雀精化成人形落下,“嶽先生,你要小心――”


    金絲雀精的話還未說完,那隻狐子突然縱身而起,徑直撲向了嶽平陽,眼露凶光,爪指犀利。


    嶽平陽自躍上巨石那一刹,就發現它根本不是狐女,氣息完全不對,石上的血液之中多有兔毛,這說明這狐子的傷是假造的,這東西完全是紅衣妖女吸引自己過來的誘餌和幫凶。


    嶽平陽早有準備,左手揮出靈氣一擊,竟被這惡狐躲過,改向攻擊金絲雀精。


    由於它的速度奇快,在攻擊雀精時竟然又噴出了火焰,將雀子嚇得倒退幾步,堪堪閃過,即使如此,衣袖已然著火。雀精的衣物乃是羽毛所化,最易被燃,又不敢飛起,隻有就地滾倒滅火。


    嶽平陽見狀,急忙催出靈氣為其撲火。趁此功夫,那隻狐子再度攻來,邊吐火邊揮爪。


    嶽平陽本來還想留個活口,此刻已然怒氣上頂,左手翻腕,陡然抖出金絲軟鞭擊向狐子。


    此狐躲閃不及,肩部中鞭,登時一聲慘叫,身首異處,熱血飛濺,碩大的狐頭連同大半截身子飛落於石下。(.好看的小說)


    此狐既然能吐火,當是紅衣妖女的屬下,死有餘辜。


    金絲雀精身上的火苗已被撲滅,但一通滾翻,稍顯狼狽,起身答謝。


    嶽平陽一笑,“該我謝你才是,你沒事吧?”


    “傷勢已經痊愈了!”


    “依你看,這狐子是什麽來曆?”嶽平陽問道。


    “這狐子能噴火,當是異境中的類屬!”


    “再遇上這種東西,你就不要化作人形了,飛在空中更安全一點!”嶽平陽說著,延出靈氣,緩緩注入金絲雀精的手臂之上。雀精之前受過嶽平陽的靈氣,一經吸納,立刻轉化,半個被燒的袍袖立刻複原。


    雀精正要謝過,突然一指石下,“你看――”


    嶽平陽向下觀瞧,卻看見那隻癩皮狗衝向了狐子的屍首,揮爪動嘴,連續撕撓,像是尋找什麽東西。


    先前,癩皮狗被紅衣妖女的陣法所困,此刻紅衣妖女受傷奔逃,陣法解開,它就順勢跑了出來。


    “它在找這個狐子靈丹!”金絲雀精大聲說道。


    嶽平陽噢了一聲,對,這個狐子來自異境,又能噴火,是個靈物,體內應該結有靈丹的。


    果然,就在癩皮狗扒開狐頭時,一點瑩瑩之光閃爍,應該就是靈丹。


    嶽平陽冷然一笑,飛身縱下,延出靈氣,將那顆靈丹抓在手中,順勢一腳將癩皮狗踢開,“黃鼠狼,現形吧!”盡管他已然判斷這條狗並非黃鼠狼精所變,但看它的貪婪相,也非善類,故而仍以黃鼠狼精相待。若不是念它以前幫過自己,鞭子早就揮上去了。


    癩皮狗被困多時,差不多已然筋疲力盡,被他一踢,滾出老遠,吃力地蹲坐起來,大口喘氣,但眼神中卻毫無懼意,瞪著嶽平陽,口中嗚嗚連聲。


    金絲雀精當然莫命其妙,但嶽平陽卻聽出個大概。


    這隻癩皮狗在說話,它的意思是:你我是故人,如何這麽不客氣?


    嶽平陽瞪大了眼睛,“什麽故人?”


    那隻狗見嶽平陽竟然聽懂了自己的話,眼中露出欣喜之色,往前跑了兩步,舉右爪指了指身後,又左右上下指點幾下,口中嗚咿連聲。


    嶽平陽一聽之下,更為驚訝,這條狗因為氣息不連貫,說得不很清楚,但關鍵詞語表達得很明白:飛龍掌血,擊殺野豬,埋藏黃金,古氏祖墳,異境救人!


    嶽平陽越聽越覺不可思議:“難道,它就是神――狗?”


    癩皮狗觀察到了嶽平陽的表情,又作揖伸爪道:請將狐子靈丹與我,若不補養,連狗形也保持不得了。


    嶽平陽立刻將惡狐靈丹彈向癩皮狗,它張嘴接住,用力吞下,瞑目養神。


    片刻之後,癩皮狗毛色神態和體形都起了變化,它再度作揖,要求把鎧甲怪的那顆靈丹也送它服下,這樣的話,即能暫時化成人形,細說來龍去脈。


    嶽平陽猶豫起來,這顆靈丹作用太大了,即使不給關鵬,也可以用來對付蛟蟒妖之毒,以防萬一。


    癩皮狗並不知道嶽平陽能聽懂獸語,隻道他前番贈予火狐靈丹是猜度而為,故也不知他是在猶豫,隻道他茫然無知,於是又近前兩步,蹲坐如人,兩個前爪一通比劃,低低地嗚叫兩聲:我知道巽鼎在哪裏!


    這個消息很是提氣,嶽平陽大喜過望,但並沒有急於表態,也沒有再行追問。一是對癩皮狗真實身份難以最終確認,他現在能明顯感覺到狗身上確實帶有微弱妖氣。二是他不想泄露自己能聽懂鳥音獸語這一殊能。拿部隊的一句話說:保密就是保勝利。


    倒是金絲雀精聽懂了些意思,反譯道:“它好像是要一顆靈丹,還說,它知道那隻鼎在哪裏!”


    嶽平陽“噢”了一聲,“你看它是什麽精怪?我懷疑它是跟著羊妖未清的黃鼠狼精。對了,你不是也曾跟過未清嗎?同它應該很熟啊!”


    嶽平陽直至自己問出這句話,才意識到金絲雀精此番前來,是不是也同這癩皮狗有關係。畢竟,他們以前是同事,更何況,金絲雀同未清決裂的問題還有待考證。


    雀精點點頭,“未清手下確有兩個黃鼠狼精,是一對兒,男的叫黃朔,女的叫黃依。那天夜裏,未清攻擊你時,黃朔被你打傷,黃依被另一物咬死,不但死去,連體靈丹也被弄走了!這隻狗雖然身上有些許黃依的氣息,但絕對不是它,倒是可能黃依死在了它的手中!”


    癩皮狗聽得雀精此言,連連點點,又叫了幾聲,“正是,正是,雌鼠正是被我所殺,否則,那個黑碗便被它拿走了!”


    這幾句話,嶽平陽聽得很是明白,再回想那天晚上的情況,可以肯定雀精和癩皮狗所言不錯,當時羊精未清確實尋找過黃依,但黃依並未露麵。


    一隻癩皮狗,不但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黃鼠狼精,又能嚇跑嚇蟒蛟怪,且能認識巽鼎,還能自由出入醫院神秘火災現場,並能輕易闖入邪陰毒陽陣,況且還知道自己之前的曆險情況,必非等閑之輩,極有可能就是那隻神狗,是該到揭露謎底的時候了!


    嶽平陽不再猶豫,伸手把那個鎧甲怪的靈丹掏出來,扔給了癩皮狗。


    癩皮狗衝嶽平陽點點頭,卻並不急於將丹吞下,而是弓背伏首咳吐起來。片刻之後,一顆黃色丹丸吐了出來。吐出那隻丹之後,才將鎧甲怪的靈丹吞了下去。


    靈丹入肚,癩皮狗又學著人的模樣盤腿坐好,肚子上咕咕碌碌地轉著一個大氣泡,這個情景既滑稽又熟悉。不錯,這隻癩皮狗就是那隻與自己並肩作戰,又替自己挨了雷擊,後來又化作小孩模樣把自己從鳥怪鼎爐中拽出來的神狗。


    癩皮狗不再癩皮,緩緩站起身來,昂首挺胸,頓時多了份王者氣概。與此同時,它的身上有股特殊的氣息彌散開來。這種氣息,非鬼氣,也非魔氣,而帶有一種清和的仙靈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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