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楚在逍遙子的茅屋那裏睡了一晚,早上起來的時候,便看見了逍遙子。一身白衣,幹淨瀟灑,神態自若,安靜恬淡。


    “今天,我便收你為徒,如何?”開頭便是這麽一句。


    熊楚二話不說,幹脆利落地跪了下去,道:“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逍遙子點了點頭,道:“我是個殺手,你可知道?”


    熊楚點了點頭。


    “那你拜殺手為師,日後也是要成為一名殺手,從此浪跡江湖,生死未卜,你怕不怕?”


    “我很早之前,就決定要做一個殺手,隻為了殺一個人。”


    “那在次之前,你會殺很多人。”


    “隻要能報仇,要我殺再多人我也願意。”


    “也許有一天你會後悔,因為每件事情並不都是和你所想的一樣。”


    “至少我現在不會後悔。”


    逍遙子定了定神,目光完完全全地落在熊楚的身上,他歎了口氣,道:“好吧!既然如此,我會幫助你成為一個出色的殺手。現在就教你一些基本的劍法吧!你看上去似乎還不會武功……”


    “師父,怎樣才能夠最快地成為一個高手?”熊楚跪在逍遙子麵前,這般問道。


    他其實一點都不喜歡逍遙子,他喜歡更男人的霸氣,但作為一個男人的逍遙子過於柔美,這令熊很是別扭。不過他對於眼前這個人隻有感激。


    因為他能夠給自己想要的東西。


    逍遙子笑了,他喜歡這個問題。


    如果是任何一個名門正派武術世家的老師傅,遇到一個什麽武功都不會任何基礎為零的家夥第一句話就問“怎樣才能成為一個高手”一定會覺得這家夥太好高騖遠一定會教訓他踏踏實實練好基本功。


    但逍遙子沒有。


    因為逍遙子既不是名門正派也不是武術世家。


    逍遙子是個殺手。


    這個殺手在當年什麽武功都不會任何基礎為零的時候第一次進入“暗河”殺手集團第一句問教練的話就是同樣的這句話


    怎樣才能成為一個高手?


    很簡單!


    逍遙子扔給熊楚一把劍,一把帶鞘的劍,劍柄上還帶著幹枯的血跡,劍身上鑲嵌著很多寶石,看得出劍主人生前不僅是位劍客更是個有錢人;當然也看得出,劍主人生前在逍遙子麵前還來不及拔出劍就已經被幹掉了。


    “你拔出劍,刺向太陽。”


    逍遙子對熊楚說。


    “把這個動作練二十萬次,你就是一個高手了”


    “怎麽拔劍?怎麽刺?刺哪裏?師傅你什麽都不教我,我怎麽練?”


    “你不需要知道怎麽練,隻需要練,在練的過程中自然就明白要怎麽練了”


    “一直刺太陽嗎?”


    “嗯,早上朝東刺朝陽,中午朝天刺豔陽,傍晚朝西刺夕陽……你問題太多了,都問的我忍不住作詩了……”


    “你練了多少劍了?”


    “第十一萬四千八百六十三劍。”


    盡管聽逍遙子說話說得有些漫不經心,但是熊楚沒有再多說什麽。任何事情,從來都是做出來的,而不是說出來。


    而熊楚,向來都是少說多做的人。


    一天之中,太陽由東到西,熊楚手中的劍就跟著太陽所移動。早晨和傍晚還好,陽光還算柔和;可是到了中午,刺眼的陽光著實有些可惡,熊楚根本無法對著太陽睜開眼,也就無法看清楚太陽的具體位置。


    這個時候,整天不知道去了哪裏的逍遙子會突然出現在茅屋旁邊的大樹上,一身的酒氣還有濃厚的胭脂味,熊楚不用猜便知道他一定是去逍遙明月樓快活去了。


    “偏了、偏了。”


    “又偏了……”


    “你到底有沒有看見,太陽在你劍的下方一寸處,睜開眼睛,好好看清楚!”


    每天中午,逍遙子都會出現在大樹上,手裏拿著個酒瓶,一邊飲著一邊斥責著熊楚。


    熊楚抬頭,發現逍遙子根本就沒有往天上看,而是仰頭喝酒。而他的上麵,是一片濃密的樹葉。


    “師父,你沒看怎麽知道太陽在哪個方位?”


    “所以我才能當你的師父。”逍遙子搖了搖酒瓶,發現酒沒了,一把將酒瓶扔了出去,然後側過身子,呼呼大睡。


    熊楚咬緊牙關,繼續練著這一劍刺向太陽。


    而陽光從來不僅僅是刺眼,更讓人難受的,是炙熱。


    熊楚每天流掉的汗水,足夠逍遙子一天喝得酒那麽多了。


    久而久之,熊楚在某一日的正午,在聽見了逍遙子不知說了多少次的“偏了”之後,再次刺出了一劍,之後又連刺了三劍。


    而這一次,樹上沒有傳來聲音。


    很寧靜。


    熊楚甚至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有微風吹來,熊楚覺得十分的涼爽和愜意。


    “師父……”


    “哎,看來以後用不著中午來這裏受這鬼太陽的氣了,還是逍遙明月樓裏的高床軟枕舒服。”剛說完,卻是樹葉沙沙作響,人已不見。


    熊楚笑了,自跟逍遙子練劍八個月以來第一次,自嵐死以來第一次。


    這是真正的笑。


    “師父,我已經練滿二十萬劍了。”一年後,熊楚站在逍遙子麵前,說道。


    這一年的時間裏,逍遙子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熊楚眼前至少一次。但其中有一個月,逍遙子說他要去蜀山。回來後,整日飲酒,渾渾噩噩,嘴裏還不時念叨著“紅葉”二字。


    而現在,逍遙子仍舊是一身酒氣,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隻見熊楚經過一年的修行,身子壯實了不少,眉宇間一股英氣勃發,少了些許的憔悴和失意。盡管熊楚沒有和任何一個人交過手,也沒有學任何一個劍招,但熊楚隱隱覺得,自己現在心中有幾分的自信,能夠和師父打成平手。畢竟逍遙子說他隻練了十一萬四千八百六十三劍。


    “接著練。”


    一句話,淹沒了熊楚所有的激情和鬥誌,然而熊楚不是那種容易放棄自己信念的人,所有他的激情和鬥誌完全轉變成了怒火。


    逍遙子似乎沒有在意這些,他再次將酒瓶中的酒一飲而盡,或許是喝得急了些,一滴酒從他的嘴角滑落出來。


    便在這個時候,熊楚一劍朝逍遙子刺了過去!


    你要我接著練,我倒要看看你還有沒有這個資格!


    一滴酒落下的時間,能夠做些什麽事情?


    眨眼,能夠眨幾下?呼吸,能夠呼幾次?心跳,能夠跳幾次?


    熊楚也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就算想了他也應該不知道答案。


    因為他已經愣住了。


    手中的長劍倏然不見,而自己的脖子,卻感受到了一股鐵器獨有的刺骨寒冷之氣。


    原來,對於逍遙子來說,一滴酒落下的時間裏,可以幹很多事情,至少是在熊楚麵前。比如將他手中的長劍奪下來,然後將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如果時間可以變慢的話,熊楚可以清晰地看見逍遙子的出招,也可以看見那個酒滴在空中緩緩落下,泛著閃閃的光芒。


    逍遙子毫不在意地將長劍交到了熊楚手上,瀟灑地一個轉身,繞過了呆若木雞的熊楚,剛走到門外準備出去,忽然說了一句:“項家的拳法,你還是等練完了這一招以後再練吧!否則,你練再多也沒用。”


    熊楚又是一驚。每天晚上,熊楚都會練上兩個時辰的項家拳法。而這個時候,或者說是每天晚上,逍遙子從來都不在茅屋裏。


    難道,他一直在暗中觀察?可是他的酒是哪裏來的?


    熊楚不知所以,但是剛才逍遙子那一招著實讓他再也不敢小覷這個書生模樣的殺手了,甚至是崇敬無比。便也按照他所說的做。


    “師傅,我每一劍都是兩刺,這個動作也已練滿了三十萬劍了”


    ……


    “師傅,我每一刺出手就是三劍,光這個動作已經練了五十萬劍了,我還要繼續再練嗎?”


    “雖然你還無法練出傳說中的劍氣,但你已經是一個合格的殺手了。跟師傅出去走走吧”


    逍遙子說這話的時候,正從樹上跳了下來,朝前麵走了幾十步,離茅屋約有百來米遠的地方。他撥開一片草叢,看見了一具屍體。


    而他的腰間掛著一塊令牌,上麵寫著“天龍幫”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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