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小東礁日上中天,幸喜島上樹木蔥鬱,又遍生一種拳頭大的青澀野果。不管它是什麽,隻要解渴解餓就是美味佳肴了。裝淡水的葫蘆暢暢掌管,嚐過了海水的鹹澀,嚼夠了野果的酸苦,那水喝來是甜的,可惜每人隻得了一小口。


    “好妹妹,”暢暢哄著噘嘴還想要的畔兒,“我們在這島上不知要呆上幾天呢,這點水得省著用!”此女當真是心思縝密,慮事周全。


    畔兒轉轉眼珠,起身大叫,“我們吃飽了,怎麽就忘了喂喂救命的海豚了呢!”


    “對呀!”暢暢也跳起,倆女抓了滿把野果奔向海邊。


    海豚把野果當做了玩物,頂著十幾個野果滴溜溜轉,逗得倆女開心得直拍手。這大半的水路,她倆各伏在一頭海豚身上,反倒是費揚抱了一塊艙板要靠長繩拖拽了。不然,別說登島,他們可能連小島的影子也見不到!


    費揚在岸邊了望,看見了帆影,大喊:“暢暢、畔兒快回來,倭寇來啦!”


    倆女抬頭,也見帆影,看來船行遠不如海豚遊得快。畔兒拍著兩個大腦袋道別:“乖寶寶,壞蛋來了,我們要上岸躲一躲呢!那些壞蛋可凶了,你們也躲一躲吧!”


    暢暢笑道:“傻丫頭,它們這麽有本事,倭寇奈何不了的!”


    畔兒做鬼臉,隨暢暢上岸。暢暢心細,撿起大哥拋在岸邊的艙板。


    小島上草木茂密。藏幾個人不成問題。倭寇匆匆繞島一周回航了。他們不信在海中人比船快,既然遍尋不見,照常理。那仨人隻能是淹死海中了。


    敵船走遠了,畔兒又跑進水裏同海豚玩耍,這小妮子孩子心性,瘋起來什麽愁哇、累啊都忘了。暢暢卻不能了,手托香腮呆對大海為現下的處境發愁。


    費揚可沒功夫犯愁,他先在沙灘上扒了個小坑放進海水,等烈日曬幹;然後砍樹杈搭了個窩棚。以落葉厚厚地鋪了;最後捉了些小蟲子做誘餌釣魚。


    暢暢叫畔兒上岸,輕聲歎喟。“想想我們困在這島上,今後該怎麽辦?唉,姐姐都快愁死啦!”


    畔兒愣了愣,隨後笑了。紅紅的小嘴彎成月牙形,“不是有揚哥麽。”


    暢暢搖頭:“我們不是孩子了,該為揚哥分憂了。”


    畔兒伏進暢暢懷中撒嬌:“姐姐分憂吧,畔兒隻想開心快活。”


    費揚釣了兩條大魚回來了,畔兒拍手,“哈——有魚吃嘍,我去生火。”


    “白日裏不能生火!”暢暢拉住畔兒,“萬一給倭寇看見就麻煩啦!”


    費揚拋下兩條魚,輕點畔兒鼻尖。“還是暢暢心細,畔兒是小糊塗蟲呢!”


    畔兒也不惱,聳聳鼻子做鬼臉。彎腰捉那兩條活蹦亂跳的魚。


    太陽沉入了西邊的大海,沙坑裏的海水經烈日暴曬成了白花花的粗鹽。暢暢用樹枝攏起一堆火,費揚把剖洗淨的魚肉用樹枝串了,畔兒做幫手撒鹽……


    魚肉在火上翻烤,滋滋泛起了油花,畔兒一旁吸著鼻子。“真香啊!”


    魚烤好了,畔兒這小饞貓兒一連吃了兩大塊。心滿意足地鑽進費揚搭好的窩棚裏,什麽蚊蟲叮咬一概不覺,沉沉地睡去,她太累了。


    暢暢忍到此時才哽咽出聲,“揚哥,莫不成我們要一輩子困在這荒島做野人?!”


    費揚攬暢暢入懷,月光下她腮邊的兩行淚晶瑩剔透,費揚的心打顫。為了美如人魚的妹妹不落淚,他什麽樣的瘋狂念頭也要一試!


    暢暢驚愕半晌才回過神,“天,揚哥要遊回去,從倭寇手裏搶船!”


    費揚微笑,“暢暢忘了你大哥是費揚嗎!”


    暢暢給費揚這強大的自信感染了,軟在了費揚懷裏,輕聲說:“揚哥,我餓了,你烤的魚真香!”


    費揚遞過烤得焦黃酥脆的魚肉,暢暢沒接用嘴去咬。月光似水的海灘上,倆人相互依偎,你一口我一口――


    一宿好睡,精神煥發,費揚飽餐了烤魚肉,擁吻了暢暢、畔兒下海。倆女的千言萬語化做一句話,“揚哥,好好回來!”


    兩頭海豚向岸邊頂托費揚,畔兒、暢暢奔近水中,扳過它們的大腦袋向前指。通人性的海豚終於明白了,一頭馱了費揚向深海遊去,一頭繞著暢暢、畔兒兜了個圈子算做打招呼,緊追著夥伴去了。


    再次登上大東礁天還沒到正午,費揚草叢中潛行接近北側港灣。他聽見叮叮哐哐聲大做,再向前潛進兩眼一熱——人魚號!是的,它沒沉,任誰都能看出它是條難得的好船,倭寇們把它拖進港灣拖上岸,精心修補。


    費揚躲在草叢閉目養神,他寧願等人魚號修好。倭寇笨重的八幡大船他才看不上眼兒呢,再說那大船也不是一人能操控了的。


    東洋人的鳥語伊哩哇啦響起來,費揚探出頭:人魚號已經修補好了——原本它損傷的就不重。四個嘍囉兩個在船頭,兩個在船尾齊用力把人魚號推下水。他們狂笑歡叫著爬上船,升起了帆,看樣是要檢驗一下。臨近的幾條大船上的同夥手臂一揚一揚的,喲——西-喲——西――在喊。


    費揚像貼地突起的旋風卷上船,倭寇相繼慘嚎濺血落海。臨船上的同夥驚呆了,直到人魚號在海麵上劃出一道白色的航跡,才大叫著返身去艙裏拿弓箭。


    “哈哈——雜種們,晚嘍!”費揚歡叫著猛一打舵,人魚號艇身傾斜,左舷浮木嘭――啪――拍打水麵,留下一道弧形航跡衝出港灣。


    “呀——喲——”費揚還顯不夠風光,大叫:“東洋雜種,來呀,追我呀!追,快追呀!”


    船好,倭寇的修補手藝也不錯,費揚心懷大暢,卻不敢得意忘形,全神貫注駕船。


    海麵上吹拂的是西南風,費揚張滿了雙帆。可他始終無法把緊追不舍的八幡船甩到視線外。畢竟人家也是三桅快船。


    個把時辰後,小東礁隱約可見了,費揚權衡再三,還是忍痛落下一張帆,他怕極了觸礁、擱淺。人魚號船速頓減,費揚回頭數身後敵船:一、二、三……竟有六艘之多!織田雷霆大怒,不惜傾巢出動也要擒獲掘他“祖墳”的費揚!


    看清島上的景物了,費揚固定了舵把,將剩下的一張帆也降下來,奔到船頭搖臂大喊。暢暢、畔兒由隱身的樹叢中奔出來,躍入大海。


    “快呀,快呀,敵船追上來啦!”費揚邊喊邊奔回舵樓,操船調頭。望見小東礁落帆減速,到現在不過一柱香的功夫,敵船已追得可見甲板上晃動的人影啦。


    暢暢、畔兒濕淋淋爬上船,費揚不容她們緩口氣,大叫:“扯帆,雙帆扯滿!


    暢暢、畔兒合力扯起一張帆,人魚號調轉頭正對擺開陣式逼上來的敵船;另一張帆也升滿了,費揚控船找正了風向。倭寇那邊同樣是操船老手,算準人魚號借風力突圍的方向,兩艘船夾峙,預先封堵。


    費揚別無選擇,隻能在“夾縫”合攏前闖過去。人魚號棒極了,借足風力嘩嘩梨開海麵,快如奔馬!兩艘敵船瘋狂了,轉向打橫迎麵疾駛,不顧一切封堵人魚號!看來織田定是在其中一艘上督陣。


    暢暢、畔兒哪見過這般情景,齊齊驚叫:“轉彎,快轉彎,要撞上啦!”


    費揚怒目圓睜逼視兩船間的夾空,雙手青筋暴起,牢牢把穩舵。兩女還在尖叫,費揚大吼:“撿艙板護身,快往舵樓跑,敵船要放箭啦!”


    巨大的陰影悠忽間遮蓋了人魚號,緊接著勁箭如雨點般潑撒!萬幸這舵樓有厚木板做遮陽篷,倭寇立身大船上,居高臨下射不著篷下人。可是兩張風帆卻給射得千瘡百孔,虧了倭寇中沒有胡瑞軒那樣的好手,如果帆索被射斷,人魚號就給兩艘大船擠成碎片啦!


    總算闖過箭雨傾泄的“一線天”了,暢暢、畔兒剛抹一把冷汗,猛抬頭又是齊聲驚叫:一艘敵船迎麵駛來,封堵兩船間的缺口。


    費揚暴喝猛往一旁推舵,人魚號急轉,甲板都傾斜了,嘭——浮木拍進水中!暢暢、畔兒立腳不住,撞向船幫,撞得頭暈眼花!倆人剛剛站穩,隻聽喀嚓一聲巨響,人魚號貼身躲過敵船,左舷的橫杆浮木給撞斷啦。


    暢暢、畔兒給這接三連三的險情驚得麵無血色,費揚卻縱聲狂笑:“海闊天空,誰奈我何?去也!”


    費揚正在得意,突然一道流光直自西向東而來,皓月修士!這個念頭剛一出現尚未看清來人,他就遭一重擊倒在甲板上,人魚號沒有了掌舵人海麵上滴溜溜打著轉兒!


    眼前的情景暢暢、畔兒撫著胸口驚叫都不會了!來人徐徐降落在甲板上,這是一名彩衣中年美婦,看上去風姿綽約更勝林燕兒,她款款走向昏迷不醒的費揚。


    暢暢和畔兒哭著撲向前護住費揚,“掌門師祖,別殺揚哥!求您了,別殺揚哥!”


    來人正是彩雲間的掌門蝶戀花,她腳尖一挑把費揚挑上懸浮半空的刺繡團扇,冷哼一聲對暢暢、畔兒說:“殺他麽,還不至於!你倆上來吧!”


    刺繡團扇載了四人升空,沒人駕駛的人魚號在海麵上隨波逐流。


    (第四卷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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