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內,張叔今天沒有外出。陳樂道將昨天那年輕人的事告知了張叔一家,張叔言那年輕人應是其前任老板的兒子。


    那人是個紈絝子弟,現在找上門來隻怕不是什麽好事。張叔一家心裏都有點憂慮。


    雖如此,但想著那人或許今天還會來,張叔並沒出門。占著人家房子,總不能避而不見。若真要收回房子,那他們也隻能搬家了。


    劉嬸和張小妹心憂此事,本想和張叔一般留在家中。但留下亦無什麽幫助,張叔讓兩人去做各自之事,隻有他一人在家中等待。


    想到那人行事說話驕狂,張叔一個老實麵對那人不定會吃虧,陳樂道也幹脆留在家中,左右去了警務處也無什麽事可做。


    張叔心情憂慮,搬一張小凳靠著立柱坐下,嘴裏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緊眉皺臉,心中想著心事。一茬接一茬的壞事發生在自家身上,讓他顯得比以前疲憊了許多。


    陳樂道坐在另一邊,手中拿著張申報瞅著。他不像張叔這麽憂心,這事對他來說不算難事。即使那人真要將房收回,他大可以帶著張叔一家去那棟別墅居住。


    別墅空曠,一個人住著還真不是那麽回事。張叔一家都是良善之人,對他也不錯。一起住正好。


    “劉嬸以前就是幹保姆的,住在那裏正好,我也不用找其他人了。至於張叔,我倒是可以配一輛車,讓他當司機。”這都是陳樂道躺在床上想好的,這件事對他和張叔一家都是好事。


    張叔一家沒工作,他到時候若是住進別墅也需找人平日清掃打理著,這是兩全其美的事。


    百無聊賴之際,外麵響起咚咚敲門聲,兩人朝門方向看去,都知應是那人來了。陳樂道安坐不動,張叔開門去了。


    想到自己昨天都掏槍了,這人今天居然還敢上門,陳樂道也有點佩服那人的膽氣。


    這要把他換成個窮凶極惡之人,那這年輕人今天說不定就得人為“房”死。這次沒想到還遇到個不怕死之人。


    張叔帶頭走進來,在他身後,跟著一個穿中山裝的人,約莫三四十歲。麵容無甚出眾,隻是濃眉大眼。


    陳樂道仔細打量這人,隻覺這人目光銳利,麵容堅毅,邁步心中間氣勢自顯,不落俗流,讓人一看便知這人和他身後的年輕人是完全不同的人物。


    陳樂道不知這人是誰,隻當是年輕人叫來壯膽的幫手,推己及人,若是自己手無縛雞之力,被人用槍頂在腦門上,必然也是會害怕的。


    陳樂道看著那人時,那人也在看著陳樂道,雖然並不期待,但他還希望這人能是紅黨之人。若如此,那立功的機會就在眼前。


    密查組內競爭激烈,核心成員多為黃埔前幾期學員,深受校長看重與信任,隻有他是黃埔六期的小學弟。與諸位學長相比,他沒有優勢,要想脫穎而出被校長看重,隻能抓住每一個機會。


    這次雖然是為幫助這蠢貨收回房子,但內心未嚐沒有其他的期待。先是看了看屋內布局,又仔細打量坐在椅子上的陳樂道。他知道自己這次是鬼迷心竅了,竟會對那個蠢貨的言論有所期待。


    “劉少爺,老板還好吧,”隻聽張叔對那年輕人問道。年輕瞟了他一眼,“我爹已經死了,我這次是來收回房子的。”


    劉少爺言語絲毫不客氣,話語中對那他亡父亦沒有多少敬意,對他而言,或許老爸死了,正好能讓他繼承家產。免得夜長夢多,說不定哪天他爸就練出來個小號跟他爭奪家產。


    此等良心淺薄之人,很少有人喜歡,就連跟他同來的那個中年人都是蹙了蹙眉,應當是對他的表現不滿。


    張叔驟聞老板去世,麵容悲戚。他是個念舊情之人,當初老板對他們一家很不錯,他亦心懷感恩,卻是不想,老板就這麽去世。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看著旁邊表情囂張,言語輕佻的劉少爺,張叔腦中某一刹那閃過這樣一句俗語。


    若能用這蠢兒子的命,去換其父劉老板多活幾年,想必是極好的。


    “這房子我爸讓你們住了一年多,沒收取你們一文錢,以經該滿足了。我爸現在死了,這棟房子歸我,我要把她收回。”劉少爺直言說道,沒有與張叔客氣的打算。


    高高在上久了,這劉少爺眼睛隻會往上看,處在下麵的人,他是看不見也不在乎的。


    張叔還在為劉老板去世感到悲戚,神遊天外,沒聽清劉少爺說什麽。陳樂道見張叔的樣子,接言道。


    “這房子是你家的,要收回自然可以。房子的事我替張叔答應了。三天後,三天後你來接收房子。”陳樂道對那劉少爺道。


    “什麽三天後,就今天,今天晚上我就要住進來。還有你,你是誰,誰讓你住進這房子的。”


    對劉少爺而言,房子要收回,他在陳樂道這裏丟的麵子也得找回。有那中年人撐腰,他現在也不怕陳樂道掏槍。


    若是陳樂道剛才沒說話,他說不定還會給張叔三天的搬家時間,但他不爽陳樂道,陳樂道一說話,他頓時來氣。


    陳樂道皺眉看著劉少爺,這家夥知道他有槍還敢這麽說話,看來那中年人給了他不小的膽氣。看了看中年人,那人注意力根本不在他們這裏,在屋子裏左看右看,把這裏當成了他自己家似的。


    陳樂道不知道中年人什麽來頭,看那作風不像幫派分子,應該是有些來頭的。不過這是在法租界,再大的來頭也得給法租界當局麵子。


    對方收房,他們還房,這是應該的。但這姓劉的小子在這裏胡攪蠻纏,陳樂道就有點不爽了。


    “我說了,三天之後你來收房子,到時候房子物歸原主。你現在是要跟我胡攪蠻纏麽!”陳樂道皺眉看著他,聲音沉了下來。


    見陳樂道變臉,劉少爺神色一緊,被槍頂住腦門的事再次浮上心頭,氣勢頓時一消,眼神不由自主朝中年人飄去。


    中年人在屋內看來看去,知道這不是他要找的人,心中失望。更沒心情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他的時間很寶貴,不是用來浪費的。


    “那就三天之後來交接吧,”中年人沒有幫劉少爺教訓誰的想法,他是幹正事的,沒心情在這裏做這些令人恥笑的事。


    “這位先生氣度不凡,不知是做什麽的。”中年人看著陳樂道。陳樂道覺得他不一般,他也覺得陳樂道非常人。雖然覺得對方不是自己找的那類人,但還是決定有個了解。


    陳樂道從沒想過隱藏自己的職業,在警務處工作就是一種威懾。他不清楚這中年人的來曆,不想搞什麽隱藏身份來個扮豬吃老虎的狗血故事。


    “陳樂道,在警務處討點生活。”陳樂道說道。


    “警務處的人!”中年人點了點頭,知道為什麽感覺陳樂道與常人不一般了。


    看陳樂道的穿著打扮,隻怕在警務處應該也不是什麽小職員。


    他們的情報更新看來還是不到位,連巡捕房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個人都不清楚。


    中年人想到這裏,沒心思繼續待在這裏,直接待著年輕人離開。年輕人不願,卻又不敢反對中年人的話,憋屈的跟著離開。走之時還不忘死瞪陳樂道一眼。


    “唉,這工作才丟不久,住的地方又沒有了,禍不單行啊!”張叔搖頭歎息,連旱煙都抽不下去了。


    “陳先生,你也重新找個地方,搬出去吧。這裏是不能留了,隻可惜了老板。”張叔對陳樂道說道,麵色愁苦。


    “張叔,我在上海買了處房產,房子大了我一個人住著也孤單,你們就跟我一起去那裏住吧。正好我打算買個車,以後你就幫我開車。劉嬸到時候就在家幫忙做做飯,打掃打掃房子的衛生。就算作我聘用你們,包吃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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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張叔那愁悶的樣子,陳樂道將自己打算了說了出來。通過這段時間接觸,陳樂道確定張叔一家是值得信賴之人。


    他在外麵的歌舞廳現在有丁力看著,張叔一家正好可以幫他顧著家裏的事。張叔對他前任老板的態度,讓陳樂道更加堅定聘用張叔一家的決心。


    隻有這種知根知底的人,用著才放心。


    “啊,陳先生你在外麵置了房產?”張叔聽到他這話卻是一驚。陳樂道住在這裏,吃住都是跟他們一起的,雖然一家人都知道陳樂道不一般,卻也沒想到陳樂道這麽快就在上海置了房產。這才來上海多久?


    “張叔,你們也都知道,我在上海也沒什麽親人。我在霞飛路那邊買了個別墅,真要讓我自己一個人住那也挺不方便。正好現在你們也搬走,就和我一起去吧。”


    “這......”張叔有點心動,他正為搬到哪裏去住煩心呢。隻是覺得就這麽一口答應下來有些不好意思。


    “沒什麽好猶豫的,這段時間你跟劉嬸待我就跟親人樣,怎麽現在還跟我客氣麽!”陳樂道說。


    “這樣,等晚上咱們再一起商量商量。明天咱們就搬過去。”


    陳樂道直接幫張叔下了決定,與其到時候去找一些不一定靠譜的保姆管家之類的,現在就帶著張叔一家一起住不更好麽。


    住在這裏這段時間他都是吃劉嬸做的飯,有一說一,劉嬸做的飯還是很好吃的。不比一些廚師做得差。


    他對自己的未來的規劃甚大,張叔一家這種可以讓人放心的人,再多也不愁多。


    那些豪門大宅,哪家家裏沒有幾戶自己信任的人。


    陳樂道沒有家族,那就隻能找張叔家這種靠譜的外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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