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程程沒在歌舞廳待太久,滿足好奇心後,便由那幾個保鏢護送著回馮公館。


    歌舞廳熱鬧依舊,沒因為馮小姐的離開而冷清下來,人反到越來越多。


    送走馮程程,陳樂道也沒繼續待在歌舞廳。在囑咐丁力和韋正雲幾句後離開。


    夜未央有丁力在,陳樂道不擔心有人來鬧事。經營方麵的事有韋正雲,陳樂道同樣不用操太多的心。隻需當一個幸福的甩手掌櫃。


    從歌舞廳出來,天色還沒暗下來,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想到好久沒去過奉先藥店,陳樂道索性招一輛黃包車,朝奉先藥店而去。


    老周和呂奉經營著奉先診所,陳樂道除了最開始那段時間經常來診所外,已經有好長時間沒來過。藥店生意怎麽樣,他也不太清楚。


    藥店要想經營下去,就得盼望著別人多生病,隻是這樣的想法,好像又有些不太好。


    依陳樂道對周明先和呂奉感官來看,他覺得兩人都不是那樣的人。頗有幾分大醫的氣度。至於醫術,不談也罷,陳樂道也不清楚兩人醫術怎麽樣。


    奉先藥店所在街道不是法租界的繁華地段,這裏相對要偏安靜冷清一些,人流也沒那麽多。


    陳樂道到時,賣混沌的王婆依舊在診所不遠處擺攤,攤位上有兩三個人在吃著混沌。


    “陳先生來啦,好長時間沒見你來了,來吃碗混沌吧。”見到陳樂道,王婆很是高興地招呼道,臉上洋溢著和藹的笑容。王婆雙頰已經爬滿了皺紋,微笑時臉上溝壑縱橫,但依然能感受到她發自內心的喜悅和熱情。


    顏色暗淡的灰白色頭發中夾雜著幾根稀疏的黑發和刺眼的銀絲,歲月帶走了她的青春容顏,隻留下一具臨近枯萎的身軀。但即使這樣,依然能從她身上感受到對生活的希望。


    “阿婆,餛飩就不吃了。王六又去碼頭啦?”想到上次那個掄著大刀往他頭上劈的莽漢,陳樂道就不由對王婆問道,他對王六的莽勇記憶猶深。


    提到王六,王婆臉上笑容更甚,那小子就是她生活希望的寄托。能一個人將那臭小子拉扯到現在這麽健壯,這可一直都是她的驕傲。就是以後下去了,也對得起王家的老祖宗們。她這個媳婦沒讓老王家絕後。


    “小六子啊,在碼頭呢,他也沒其他本事,就一身笨力氣,能在埋頭做點苦力活。”王婆笑著道,雖然這麽說,但誰都能感覺到她話語中流露出的對自己兒子的自豪。


    “好勒,阿婆,一會兒王六來了你們先別急著走,我給你王六介紹個好工作。”


    進診所前,陳樂道又對王婆說道。王六那一身勇力非常人可敵。往前個一兩百年,說不定可以擔任衝鋒陷陣的猛將。陳樂道覺得這樣的人不拿去看大門有點可惜了。


    王婆聽到他這話,果然更高興了。王六雖然能賣苦力,但要能換個更好的工作誰又不想呢。不過王婆還是說道:“小六子就那一身子力氣比別人強點,別的什麽都不會,可別壞了陳先生你的事。”


    “哈哈,簡單的很,比在碼頭扛包要輕鬆,您就放心吧。”陳樂道笑著說。


    “阿婆你先忙,我去藥店看看。”說完,陳樂道朝藥店走去。


    兩人說話的功夫,裏麵的人已經聽到他的聲音來到了門口。周明先站在藥店門檻處,穿著一身深色西裝。雙手托在腹部,笑看著他。


    “樂道,最近都不見你人影,忙什麽呢?現在想見你一麵不容易啊!”人還未到,周明先爽朗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周醫生還是那個味,跟陳樂道第一次見到他時相差無幾,依舊是西裝皮鞋外加金絲眼鏡,看外表就知道是個精英人士。


    “找了個工作,沒事也不好四處溜達,今天我不來了麽,現在可是我上班時間呢。”陳樂道跟周醫生走進藥店。


    呂奉也在店中,正在給人把脈,相對西醫,大多數平民都還是更能接受中醫。尤其是西醫藥還貴,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這讓中醫依舊還是中國的醫藥界的扛把子,隻是已經日薄西山。


    見呂奉在忙,陳樂道沒上前打擾,跟著周明先走到他的西醫診室中。


    這裏比呂奉中醫那裏要亮堂許多,陳樂道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


    “老周,你這業務不行啊,我每次來看到的病人都是找呂醫生的,你這有點白嫖的意思啊。”陳樂道對周明先取笑道。


    周明先不知道白嫖是什麽意思,但帶了個嫖字,肯定不是什麽好話。衝陳樂道翻了幾個白眼。


    隻是畢竟年紀到那去了,他的眼白有些泛黃。


    這個話題直接晃過,陳樂道在屋內打量了幾眼,又道:“嫂子呢?你都在上海待這麽久了,怎麽還不把嫂子接來,不會是想偷吃吧?還有上次你說嫂子包的餃子好吃,我可是惦記好久了。”


    “什麽偷吃不偷吃的?這些年這些大城市太亂了,還是讓她帶著孩子待在鄉下老家安全。”周醫生沒聽懂陳樂道說的偷吃是什麽意思,隻是感覺不是什麽好話,鼓起眼睛瞪了陳樂道一眼。


    沒再說他家人的事,周明先換了個話題,“你說你找了個工作?什麽工作?你不是想自己做生意嗎?”


    周明先還記得陳樂道說過想要自己做生意的,怎麽這一轉身又找了個工作。他疑惑地看著陳樂道。


    “做生意和找個工作不衝突嘛!”換了個舒服的坐姿,靠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和周明先相處,陳樂道感覺輕鬆多了。


    “我在巡捕房找了個翻譯的活,在上海灘做生意,沒點背景做不下去啊!”陳樂道有點感歎。


    這段時間他借助警務處的便利查了上海灘一些大商會和一些大公司的背景,得出來的結果隻讓他覺得上海灘這巴掌的地方,其隱藏在水下看不見的東西實在有點深不可測。


    沒點了不起的本事或者通天的背景,想在上海灘把生意做大還真就有點做不到。


    像連山紗廠那種普通民營產業,上海灘破產倒閉了已經不是一個兩個,其背後牽扯的東西,就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甚至以陳樂道目前的能力,就是想撥開雲霧見見其後的天色都有些難辦到,有些東西,都還不是他能接觸的。


    周明先看著陳樂道那樣感覺有點好笑,明明年紀輕輕的,說話卻是總給他一種老氣橫秋的感覺。


    “你在巡捕房當翻譯?巡捕房可沒那麽好進,你這運氣不錯啊。”周明先道。


    周明先對巡捕房雖然談不上有多了解,但上次聽呂奉書說過巡捕房的一些事。在有錢可撈的情況下,巡捕房的崗位必然是有無數雙眼睛盯著的。說不好進的確沒有錯。


    若非陳樂道踩到小狗屎結識了薩爾禮,他想進巡捕房還真就沒那麽簡單。


    不一會兒,給病人看完病的呂奉也走了進來,抓藥的事交給了夥計小劉。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呂奉自然是樂得輕鬆。得給年輕人多一些鍛煉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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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奉一身灰色長袍,腳踩一雙黑色布鞋,留著短發。和周明先的造型穿著形成鮮明的對比,就好似兩人所擅長的醫術上的差別。一人是中醫,帶表著傳統,一人是西醫,象征著新興。


    兩人這個小診所的請況,便好似現在的中國簡化縮小了無數倍的樣子。


    呂奉得知陳樂道進入了巡捕房,反應和周明先相差無幾,稍稍要更加認真一些。


    “樂道,巡捕房水深,貪汙腐敗成風,你在裏麵可得小心處事啊。”呂奉對陳樂道語重心長地說道。既是擔心陳樂道在裏麵待久了被那些人腐化,同時又擔心陳樂道不能和光同塵,被同僚排斥針對。實在是一個矛盾的事情。


    呂奉人不錯,跟周醫生相比,脾氣稍微硬一些,有那麽點嫉惡如仇的意思。但對朋友,同樣也是盡仁盡義,不虛偽做作。


    陳樂道喜歡這樣的朋友,相處起來不費力。


    兩人不知道陳樂道是警務處三把手薩爾禮帶進警務處的,不然或許就不會擔心陳樂道了。就跟薛良英受警務總監費奧裏看中而地位特殊一般。和薩爾禮關係友好的陳樂道在警務處同樣不是誰都敢招惹針對的。


    警務處內,真正說了算的永遠是法國人,陳樂道和薛良英在裏麵,便相當於古代皇帝麵前的紅人寵臣,那是隨時都可以打人小報告的。


    當然不是太監。


    陳樂道不願意接觸碰觸的事,警務處的人都會懂事的不展現在他麵前。你清廉你的,我貪汙我的,互不幹涉。


    “嗬嗬,放心吧。依我看法租界當局是不會一直任由巡捕房這麽糜爛下去的,早晚得從上到下大清洗一番。巡捕房糜爛,影響的可不隻是那些普通市民啊。”陳樂道對兩人說道。


    他在巡捕房幹了也有段時間,身邊還有薛良英那個學霸時刻影響著,對巡捕房現狀他並不是一點認知和看法都沒有。


    薛良英能得到警務總監費奧裏的看重,絕不是憑借他那幾門外語就能做到的。和薛良英相處這麽久,陳樂道可以肯定的說,薛良英他娘的絕對是人才。


    隻是老薛好像有些不太看好現在的警務處,因此每天隻待在辦公室看看書喝喝茶,和陳樂道聊一聊上海灘的風花雪月。對警務處的事都是出人不出力。


    雖然呂奉和周明先隻是開診所給人看病抓藥的醫生,關心這些有些鹹吃蘿卜淡操心的嫌疑,但陳樂道還是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說了出來。


    他很清楚,小看誰,都不要小看醫生這個群體。


    醫生當中,有時總是一不小心就會鑽出一些其他行業的大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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