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間辦公室內,總監費奧裏和副總監吉爾.勒布雷兩人都是同樣的高興。


    一個人為自己接下來的將要做的事感到激動,一個人則為自己即將迎來的事感到激動。


    可惜這裏沒人提醒他們他們高興的太早了。


    除去在辦公室偷樂的兩人,其餘人依舊是該幹啥幹啥,警務大樓一片祥和。但沒人知道這是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安靜,當然要除開政治部編寫組翻譯辦公室的兩個閑人。


    心有準備的陳樂道和薛良英依舊還是學著自己的日語,看著自己的西廂記。風暴將來,但都席卷不到他們這個小小的辦公室。


    “你覺得這次會怎樣?”薛良英目光在書頁上,但心思卻不像以前那樣能靜下來去讀書。


    “還能怎樣,新官上任尚且要燒三把火,這次,一朝天子一朝臣吧。”


    “有什麽想法嗎?”


    “能有什麽想法?等事情發生後再看吧,現在有再多的想法,沒見到正主都沒用。”陳樂道搖了搖頭。


    “也對,”薛良英點頭道。


    陳樂道心中確實有些想法,但還沒和法布爾真正有過接觸,僅憑和薩爾禮的聊天,他並不能確定法布爾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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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兩點半,老馬穿戴整齊,昂首闊步走出警務大樓,坐上車前往領事館。沒了老九的日子,他這個總探長幹得都比以前舒心了些。


    在他之後沒幾分鍾,吉爾和費奧裏也相繼走出警務大樓,分別坐車前往領事館。


    費奧裏到達領事館時,停車區已經有不少汽車停在那裏。看了停車區一眼,他叫過一人問道:


    “有多少人到了?”


    這人能在領事館工作,自然對費奧裏這些租界的法籍重要人物的樣貌都記得很清楚。


    “費奧裏先生,幾分鍾前,馬總探長和吉爾先生剛到,他們已經進去了,公董局總董戴高樂先生和另外幾位先生也在裏麵。”這人回到。


    費奧裏抬手看了看時間,還沒到三點,自己沒遲到。


    “好的,我知道了。”


    費奧裏朝領事館內走去,心中猜測這次舉行的是什麽會議,竟然把公董局和警務處的高層都叫了過來。


    費奧裏走進領事館內的會議室時,已經有不少人都坐在位置上,見他進來,所有人都是紛紛起身握手示意。


    會議正主總領事先生的座位還空著,眾人坐在會議室各自聊著自己的事,等待總領事的到來。


    時間直到三點十分,嗒嗒的有序腳步聲才從門外傳來。總領事範爾迪出現在會議室門口,身後跟著副總領事格林以及其他領事館高層官員。


    會議室眾人目光在這些人身上停了幾秒後便落到另一人身上。


    這人穿著一生灰色西裝,頭發一絲不苟的向後梳著,臉龐方正,鼻子碩大,眼窩微陷,看著約莫四十到五十歲之間,臉上帶著成熟與幾分正氣。


    這人他們都沒見過,所有人都在心中紛紛猜測著他是誰。


    吉爾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心中猜測這人或許是國內任命來接替他副總監職位的,不甚在意。


    總領事到來,所有人起身,範爾迪伸手虛按,示意他們坐下。


    “各位,今天這次會議主要是向大家宣布一件事,然後給大家介紹一個人。”範爾迪說道。


    說話時,他的目光在費奧裏身上停留了幾秒,察覺到範爾迪目光,費奧裏心中疑惑,難道這次會議還和自己有關不成。


    要介紹什麽人,眾人在看到法布爾後就已經清楚,此刻紛紛都在心中猜測著範爾迪將要宣布什麽事。


    範爾迪沒有拖拖拉拉的賣關子,直接便說道:


    “費奧裏先生,我需要告訴你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希望你能有所心理準備。”


    範爾迪目光看著費奧裏。


    其他人聽到這話紛紛將目光朝費奧裏看去,其他人心中或多或少都鬆了口氣,這下不管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都和他們沒多大關係。


    心情一安定,所有人好奇地看著費奧裏和範爾迪,對將要宣布什麽事情感到好奇。


    吉爾聽到範爾迪這話,嘴角浮現微微的笑容,果然如此!不出自己所料!


    目光看了眼神情驚愕的費奧裏,眼中泛起一抹得意,但隻是一閃而逝。


    費奧裏聽到這話心中突然咯噔一聲,這麽大的會議,將要宣布的事情一定不小。


    不太好的消息?


    他這幾天聽到的都是好消息,能有什麽壞消息告訴他?


    難道是我老家的酒鬼老爸去世了,費奧裏心中浮現出幾抹忐忑。


    “總領事先生,你請說,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他道。


    範爾迪點了點頭,揮手示意身後站著的秘書將法布爾帶來的文件交給費奧裏。


    “國內傳來決定,讓你卸除警務總監職位,召你回國。”範爾迪簡短說道。


    “什麽!!”


    聽到範爾迪這話,費奧裏猛然一下站了起來,身下椅子發出與地麵摩擦的吱呀聲,連剛接到手中的文件都被他失手扔到了桌上。


    他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在這種會議上,範爾迪是絕不會開這種玩笑的。


    “請先冷靜,我知道這很突然,但這是國內做出的決定,我們要做的隻有服從。”範爾迪道。


    “他們怎麽會做出這種決定?為什麽要突然撤除我的總監職務。”費奧裏大聲質問,他不再顧忌範爾迪總領事的身份。


    對費奧裏的無禮,範爾迪沒有計較,他對這個可憐的下屬有很高的同情心。


    “費奧裏,給你的那份文件是從國內帶來的關於卸除你總監職務的通知,你可以先看看。”範爾迪攤手示意。


    範爾迪現在才三十六歲,他的家庭是國內的貴族,能坐上總領事的位置,一半是依靠他的能力,一半是依靠家族關係。


    他現在隻知道費奧裏很倒黴,但對費奧裏的心情卻沒有那麽感同深受,他活了三十六年,還沒遇到過什麽讓他十分不順心的事,因此隻能在心中感歎這真是一個可憐的倒黴蛋。


    費奧裏抱著懷疑,抱著不敢置信,抱著最後一絲期望翻開桌上的文件,但越看臉色卻是越發蒼白,最後,他忍不住後退兩步,直接癱坐在了椅子上。踏入會議室時的精氣神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他口中絕望地呢喃著。


    之前的所有高興,在這一刻似乎全部變成了笑話。


    “費奧裏先生,我想你需要冷靜一下。”範爾迪道。


    聽到這話,費奧裏想起了什麽,再次抬頭。


    “我離開後,誰會接替我成為總監?”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


    說完,範爾迪將目光看向法布爾。


    “各位,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法布爾先生,剛從國內來到這裏。法布爾先生將會接替費裏奧先生成為新任總監。”


    這一刻,會議室的氣氛迷之尷尬,按照禮儀。他們似乎應該鼓掌對達布爾表示歡迎和恭喜。


    但費奧裏那張蒼白的還在這裏,這實在不是鼓掌的時候。


    真不知道為什麽總領事先生要將費奧裏的壞消息和法布爾的好消息在會議上一同宣布。


    費奧裏突然站了起來,道:“總領事先生,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先離開了。”


    說完,不管眾人作何反應,費奧裏直接轉身朝門外走去,腳步顯得有些虛浮,那份通知他卸任回國的文件,安安靜靜地擺在他的位置上。


    會議室氣氛有些尷尬。


    事實上心情不太好的不止費奧裏一人,費奧裏旁邊座位上,吉爾.勒布雷的臉色此刻陰沉地可以滴出水來。


    上帝那個家夥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然而這個玩笑卻是一點都不好笑。


    “各位,原諒費奧裏的失禮吧,我想他現在的心情我們應該都能理解,”範爾迪道。


    “法布爾先生初到上海,對這裏的一切都還不太熟悉,他接任總監職務後我希望你們都能配合好法布爾先生。”


    範爾迪這話雖然是對所有人說的,但他的目光卻看是看著吉爾和老馬。


    吉爾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他現在心情糟透了,就連臉上這絲笑容都是他朝蒙娜麗莎借來的。


    “總領事先生請放心,我一定會全力配合好法布爾先生的。”老馬高聲表態道。


    事實上他現在整個人都是懵的,這是怎麽回事?怎麽開個會費奧裏的總監職位就被擼掉了?


    老馬和費奧裏之間相處的還不錯,現在毫無預兆突然就換了個總監,讓他沒有一絲絲準備。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這個華總巡捕的職位,法布爾上任後不會給他也擼掉把?!


    老馬心裏有點慌。


    “很好,”範爾迪滿意地點頭,向法布爾介紹了老馬和吉爾的身份。


    法布爾對兩人微微一笑,點頭示意,這讓老馬稍稍放心了些,新總監笑得如此溫柔,看來應該挺好相處的。


    會議結束,公董會幾名負責吃瓜的董事談笑著離開,本以為會有什麽事,原來隻是把他們叫來充當觀眾的。


    費奧裏回了警務處,再次進入自己辦公室,前後不到半個小時,他竟是感覺自己的辦公室變得陌生起來。


    “到底為什麽?”費奧裏癱坐在椅子上,臉色陰鬱,沒有一絲起因,國內是不可能去除他總監職位的,這個起因必定是在上海。


    思來想去,費奧裏沒有沒什麽頭緒,要說誰最想看他倒黴,必然是吉爾.勒布雷那個混蛋,但會是他嗎?


    起身拿起電話手柄,費奧裏直接將電話朝領事館打去。


    如果有什麽原因,總領事必然是知道的,他必須得問出個所以然,這樣不明不白的就卸任,他不願意。


    事實上如果費奧裏在會議上將那份文件看完,那他心中應該就會有個數了。在文件很後麵,明確寫著為什麽會去除他總監職務的原因。


    可惜壞消息總是會使人心煩意亂,然後做些愚蠢的事情。


    “喂,”電話接通,對麵傳來的是那個熟悉的秘書的聲音。


    “我是費奧裏,我找總領事先生。”


    “好的,請稍等,費奧裏先生。”


    很快,範爾迪聲音在電話中響起。


    “費奧裏,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總領事先生,我想知道我為什麽會被免職,您是知道原因的吧?您肯定是知道的原因的,請您告訴我。”


    費奧裏語氣壓抑中又帶著幾分請求。


    “費奧裏,那份文件你沒有看完嗎?國內認為你這些年沒有履行好總監的責任,杜邦先生這次的死亡又導致租界的很多人對你產生不滿,所以有了這次的事。”


    範爾迪已經盡量找客氣的話說,事實上文件上寫的原因還有很多,比如他在總監職位上以權謀私,貪汙腐敗等等原因。


    費奧裏這次回國也並不是簡簡單單的被免職回國,回去後他將會麵臨調查以及處罰。


    “不,總領事先生,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說是誰導致了我被免職,我敢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是不是吉爾,他早就想取代我了。”費奧裏的聲音急促高昂,情緒越發激動。


    他不願承認被免職是自己的原因,他急需找一個陷害他的人出來。他需要找到一個可以讓他宣泄情緒的人。


    電話對麵沉默許久,直到費奧裏再次說話。


    “總領事先生?總領事先生你還在嗎?”


    “費奧裏,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何必還來問我呢?聽我說,我對你的事情感到同情,但我現在正在工作......”


    範爾迪還在說話,費奧裏卻是將電話手柄放回了電話上。


    “真的是他,居然真的是他!”


    費奧裏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他隨口說出一個名字,竟然就說出了害他的人。


    他的臉色愈發陰鬱低沉,全身都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好,很好,我都沒有對你,你竟然先對付起我來了!”


    費奧裏眼睛中血絲隱現,拉開抽屜,將裏麵的東西盡數拿出。


    吉爾讓他被免職,那吉爾也別想好過!


    謀殺杜邦的事足以讓吉爾接受審判,他將會被判刑,甚至會被槍斃。


    法國沒有殺人立威這句話,但卻有相同意思的話,法布爾將要成為新任總監,他在這裏沒有親信,肯定需要找一個人來讓人們知道他的權力不可挑釁。


    吉爾.勒布雷將會成為他最好的立威人選。


    看著手中的東西,費奧裏瘋狂地決定自己要為法布爾送上一份上任禮物。


    雖然法布爾頂替他的總監職位,但費奧裏並不怨恨,他隻恨自己沒有盡早將吉爾拿下。


    隨著老馬和吉爾的回來,費奧裏總監被免職,新任總監將會上任的消息很快傳遍警務處每個角落。


    所有人都讓這突然傳開的消息驚訝到了,費奧裏總監還沒到退休年齡,之前也沒有傳出任何總監要離職的消息,怎麽這突然就被免職了!


    這實在讓人驚訝。


    一時間,各種各樣的猜測在警務大樓內流傳,有人說費奧裏得罪了上司,有人說費奧裏總監得了絕症,和薩爾禮一樣要回國修養,也有些又聰明又有腦洞的人說是吉爾副總監將費奧裏總監給擠走,但卻是吃力不討好的給別人做了嫁衣。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關於費奧裏被吉爾給擠走的傳言被越來越多的人認同。兩人不和的消息在警務大樓內並不是什麽秘密。


    當日,費奧裏便讓人將自己辦公室的私人物品全部打包帶回了家裏,從今天開始,他將不再是費奧裏總監了。


    法布爾的住處領事館早已給他安排好,是一棟臨時別墅,隻要他願意,便可以一直這裏住下去。


    費奧裏在打聽一番後,很容易便得知了法布爾的住處。


    當夜,法布爾正打算去泡一個舒服的熱水澡然後早些上床休息,別墅門卻是被突然敲響。


    別墅內還沒有管家和女傭,法布爾隻能自己去開門。


    見到門外的費奧裏,法布爾心中有些驚訝,開門前他心中猜想了很多人,但唯獨沒有想到會是費奧裏。


    對這個隻見過一麵的前輩,法布爾印象深刻。今天會議上費奧裏的憤怒很難讓人忘卻。


    “費奧裏先生,恕我失禮,我沒想到會是你,請進。”


    讓開大門,費奧裏走了進去。


    “要來一杯咖啡嗎?”法布爾問。


    “不用了,謝謝。”費奧裏搖頭。


    “事實上我也不喜歡晚上喝咖啡,這會讓我不容易入睡。”


    “請坐,”兩人走到客廳。


    “費奧裏先生,對於我頂替了你的職務,這件事我很抱歉。”法布爾誠懇說道。


    費奧裏搖了搖頭,“這不怪你,所有的一切都是那個可惡的吉爾做的,是他陷害了我,他肯定是知道我知道了杜邦之死的真相,所以惡人先告狀。”


    法布爾對費奧裏說的話隻是笑了笑,沒有接言。


    憤怒的人不管說什麽都不能盡信。


    費奧裏似乎看出了法布爾的敷衍,拿起他帶來的文件袋。


    “法布爾先生,我現在已經不是總監,所以我得在你上任之前和你交接一下工作。”


    他把文件夾遞給了法布爾。


    “這是我之前正在調查的關於杜邦被殺的案件,事實上我已經找到了幕後元凶,也收集到了所有需要的證據,但我現在已經用不上了。即使我把他帶回國內,那些蠢貨想必也不會相信我的。”費奧裏有些自嘲的說。


    “這就當做我送你的禮物吧,裏麵詳細記錄了關於杜邦被殺害的原因以及證據,另外還有一些其他東西。我想那些東西對初來乍到的你會很有幫助。”


    法布爾接過文件袋,沒有立即打開,而是向費奧裏道謝。


    事實上他以為費奧裏會非常怨恨他,但事情出乎了他的預料。


    “裏麵的東西你慢慢看吧,時間不早,我就不打擾了。”費奧裏起身,沒有和法布爾多聊聊的打算。


    他雖然不怨恨法布爾,但也沒有和法布爾這個頂替自己職務的人談心的心胸。


    費奧裏離開後,法布爾並沒有立即拆開文件夾看裏麵的東西。而是將其帶到臥室,放在床頭櫃上。


    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個熱水澡,去除了一身疲憊,他才拿起文件夾取出裏麵的東西。


    看著掉落在被子上的照片,法布爾拿起一看,頓時皺起了眉頭。


    接連換了幾張照片,將所有照片全部看完,法布爾的臉色已經變得嚴肅起來。


    他意識到了這個文件袋裏可能都裝著什麽東西。


    放下照片,法布爾再次拿起其中的一份文字文件。這是當初鐵林呈交給費奧裏的對杜邦案件調查的報告,那次後,他又陸陸續續給費奧裏補上了一些後來找到的“證據”。


    花了足足半小時的時間,法布爾才將這份文件給看完。


    長吐一口氣,將文件放下,他終於知道費奧裏為什麽說他已經將杜邦的案件給調查清楚了,這裏麵的證據太齊全了,已經形成了一道完整的證據鏈。


    翌日,法布爾一大早就去了警務大樓,吉爾本以為法布爾會休息幾天,在這個古老的國度逛一逛才上任。但法布爾的火速上任讓他想法落空。


    見法布爾進入總監辦公室,吉爾在後麵恨恨地瞪了幾眼,然後收起自己憤怒的眼神,讓自己臉上再次露出笑容。


    當警務大樓內人越來越多後,所有人都知道新任總監已經到了。


    一代新人換舊人,沒有幾個人去懷念費奧裏,所有人都為自己擔心著。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思想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根深蒂固,新總監上任,自己會被擼掉嗎?


    所有當了個小官的人心裏都有類似的擔憂。


    但法布爾的行為讓眾人的擔憂落了空,沒有什麽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任總監隻是要了所有警務處職員的資料,然後便一整天都在辦公室裏坐著。


    新任總監上班的第一天,什麽都沒有發生,一切如常。


    第二天,除了陳顧問上班沒遲到,一切如常,


    第三天,陳顧問依舊沒遲到,一切如常,


    ...


    幾天過去,什麽都沒有發生,新總監法布爾在警務處的存在感低的出奇,他不像是總監,而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安放在在總監辦公室的雕像。


    所有人都開始放鬆下來,看來新任總監沒並沒有什麽大幹一場的事業心和功名心,或許這是要蕭規曹隨。


    直到蕭規曹隨這個詞的出現,警務處的職員們才再度想起他們那可憐的前任總監費奧裏。


    “蕭規曹隨,這是什麽意思?”辦公室,法布爾看著手中關於陳樂道的資料,口中念念有詞。


    他對這個國度的文化了解甚少,這個國家對他來說是神秘的。


    看完資料,結合這些天他所了解到的一些信息,陳樂道的檔案被他放到了桌上的一疊檔案上。


    在陳樂道下方,放著的是薛良英的檔案。而在他們這堆檔案的旁邊,放著一堆更高的檔案,放在最上麵的是老馬的檔案。


    “這也太多了!”法布爾看檔案看得腰酸背痛,再次拿起一份,發現是一個小職員,隨意瞟了兩眼便放到了堆得最高的那堆檔案當中。


    他居然打算一人看完這麽多檔案,法布爾感覺自己當初的想法實在太過愚蠢,比傻麅子還傻,簡直不可原諒。自己果然還是得盡快找一個工具人。


    法布爾在辦公室看著檔案,他的副手吉爾.勒布雷則是再次找到了九叔。


    前些天在得知法國從國內指派了一人來擔任新總監後,九叔臉都差點氣綠了,好不容易發現一個能讓自己當上華總巡捕的機會,他絕對不允許這個機會就這麽從他手中溜走。


    看著對麵臉色同樣不好的吉爾,九叔眯了眯眼,心中有了主意。


    “吉爾先生,難道你甘心就這麽讓總監的位置落到別人身上嗎?”


    “不甘心又能怎樣呢?”吉爾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攪拌自己的咖啡。


    “法布爾已經上任,這一切都已經成了既定事實,我現在無論做什麽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吉爾先生,我們廢了那麽多的精力才將費奧裏從總監位置上趕走,難道你願意用自己的努力我別人做嫁衣嗎?”九叔雙眼認真地看著吉爾。


    吉爾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九叔看著他這混蛋樣心中暗罵,這些沒誌氣的家夥,不知道劉皇叔屢敗屢戰,愈挫愈勇的故事嗎!


    混蛋,打起精神來啊!


    經曆了幾次失敗,九叔已經有了經驗,隻要不認輸,就沒人能打敗我!


    見吉爾不搭話,又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他決定鋌而走險一把,就看吉爾有沒有那種野心了!


    “吉爾先生,我還有一個辦法,或許能讓你成為總監!”九叔陰惻惻道。


    聽到這話,吉爾勉強來了幾分精神。


    “什麽辦法?”


    他看著九叔。


    九叔眯了眯眼,嘴角露出陰狠的笑容。


    “隻要新總監出了意外,那總監位置肯定非你莫屬!”他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淩厲凶狠起來,像極了一頭被逼到懸崖邊上的餓狼。


    吉爾聽懂了九叔的意思,他臉色一變,趁身而起。


    “你想幹什麽?你瘋了嗎?!”


    “吉爾先生,我沒瘋,我很清醒,你仔細想想你現在的情況,如果這次你不能當上總監,那你這輩子幾乎都不可能再成為總監了。”九叔冷聲說道。


    他當然不是為吉爾著想,如果他這次不幫吉爾成為總監,從而讓自己成為華總探長的話。吉爾以後能不能當上總監他不知道,至少他肯定是活不到退休了。


    九叔沒忘記自己現在還得罪著馮敬堯,馮敬堯那老家夥手段不是一般的狠辣,他現在是不成功則成仁。


    吉爾看著九叔瘋狂的樣子,第一次覺得自己當初和麵前這個光頭合作是個錯誤的決定,這已經不是強不強的問題,這已經瘋了。


    但想到九叔剛才說的話,吉爾強迫自己坐了下來。


    光頭說的有道理,自己這次再做不成總監,以後都不可能再有機會了。


    自己還能在中國待幾年呢?要不了幾年,就得回國養老了。


    心中思來想去,琢磨著各種利弊,最後還是忍不住心中的誘惑。


    “說說你的辦法。”吉爾將聲音壓低了些。


    九叔聞言,嘴角不禁微微一笑。他又一次賭對了。


    “我們可以將法布爾也幹掉,索性一不做而不休,全都嫁禍到馮敬堯身上。法布爾一死,你便可以臨時擔任總監,到時候你隻需要讓巡捕房配合軍隊,快速剿滅馮敬堯,這樣便是大功一件,到時候總監的位置絕對不會再有其他人坐上去。”九叔的話中滿是蠱惑的味道。


    “剿滅馮敬堯?”吉爾皺了皺眉頭,他懷疑九叔是在說笑話。


    “朱,馮敬堯在上海灘的勢力很大,不是那麽容易剿滅的。”


    “馮敬堯在上海灘雖然勢力很大,但也有很多的人渴望著取代他,到時候隻要你能說服租界的軍隊出手,那些想要取代馮敬堯的人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九叔說道。


    他這話讓吉爾陷入了思考之中。


    不得不說,他心動了,他對總監之位謀劃已久,讓他就這麽放棄實在不甘。


    搖晃著杯中的咖啡,氤氳的熱氣從中飄出,吉爾端起啜飲輕輕啜飲一口,或許是咖啡的苦味刺激到了他,吉爾眼神變得堅定


    “你打算怎麽對付法布爾?”他看著九叔。


    九叔聽到這話嘴角忍不住抽搐,憑什麽這種髒活都讓他去做,真是豈有此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忍了!


    “我可以讓人偽裝成馮敬堯手下的人,讓他們去殺了法布爾,理由就是法布爾調查到了馮敬堯殺害杜邦先生的證據,他在殺人滅口。”


    說這話時,九叔腦中閃過阿昆的模樣,在醫院待了這麽久,傷怎麽樣也該養好了把!


    吉爾目光閃爍,手指摩挲著咖啡杯。九叔的瘋狂讓他不太確定這事是否穩妥。


    但對總監位置的渴望終究是蓋過了他的理智。


    “好,就照你這說的這麽般辦!”


    ...


    又一切如常的過去幾天。


    警務處依舊是老樣子,新總監上任都半個月了,還是沒有對警務處做出任何改變,所有人懸著的心都被放回了肚子裏。


    這新總監果然是外國人中的曹參。


    “曹參?這是誰?”法布爾心中疑惑,當他從別人口中知道曹參是中國古代的丞相,並且還有個蕭規曹隨的典故後。


    終於是笑著點了點頭。


    能和丞相相聘美,這是對他的讚美啊!


    辦公室內,薛良英手中的西廂記總算是換了一本,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對孫子兵法感興趣起來,現在每天抱著孫子兵法在那看個不停。


    “外麵天天都在說什麽蕭規曹隨,說法布爾是外國的曹參,咱們這辦公室是不是太安靜了點。”


    陳樂道從抽屜裏掏出一把瓜子,哢哢嗑了起來。這一天天的有夠無聊,偏偏他現在每天早上還不敢睡懶覺。


    蕭規曹隨什麽的他是不信,薩爾禮都被嚇得回國了,說明法布爾絕對不簡單,絕對不可能什麽都不做。


    他現在的安靜,隻能說是為了掀起更大的風暴。


    真要是睡懶覺,要是哪天一不小心撞倒了槍口上,他跟法布爾可沒有跟薩爾禮那樣好的交情


    “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薛良英文皺皺的來了一句。


    陳樂道聽得滿頭黑線。


    這家夥自從讀起孫子兵法後,就天天這麽神叨叨的。


    “我說,你能不能正常點!”陳樂道忍不住吐槽。


    我知道孫子兵法很厲害,放哪裏都能引用一兩句,但你不用老是引用吧!


    這樣下去孫子都得被你薅禿了。


    “我覺得他現在可能是在觀察吧,他初來乍到,對警務處上下都不了解。或許等他有所了解後就會動手了。”


    薛良英從陳樂道那裏知道薩爾禮不是生病回去修養,而是跑回老家避風頭去了。


    有薩爾禮這個鮮明的榜樣,薛良英也是一直沒有放鬆警惕。現在越是這樣安靜,越是說明法布爾不簡單。


    “或許吧,陳樂道點了點頭。”


    兩人正說著,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不用薛良英說,陳樂達自覺主動地起身接電話。


    打到這個辦公室的,十個有八個都是找陳樂道的。


    “老板,阿昆來了,他說有事要跟你說。”對麵韋正元的聲音傳來。


    “有說什麽事嗎?”


    “沒有,隻說是很重要的事,隻能告訴你一個人。”


    陳樂道沉吟一會,點頭道:“行,讓他在歌舞廳等著,一會我過來。”


    現在陳樂道不僅養成了按時上班的習慣,也養成了按時下班的好習慣。


    雖然他一個顧問沒必要如此,就是不來也不礙事,但陳樂道還是習慣每天來這坐著。


    每天準時準點上下班,這讓每天依舊在門口站崗的兩個小巡捕眼睛都看直了,他們從沒見過這麽準時的陳翻,額不對,是陳顧問!


    “怎麽,又是歌舞廳打來的電話?”


    “嗯,下麵有個人要見我。”


    “哦,”薛良英沒有多問,繼續看著手裏的孫子兵法。


    這些古書讀的越多,他越是能感受到古人的智慧。


    陳樂道讓他這敷衍的問話弄得不上不下,如鯁在喉。


    不問就啥都別問,要問你倒是繼續問下去啊!


    雖然你問了我也不知道答案。


    ......


    夜未央,霓虹燈早已經亮起,進進出出的人們彰顯著它興隆的生意。


    如今的夜未央,用日進鬥金來形容已經不過分,雖然規模並不大,但卻已經是一隻未成年的吸金獸。


    除開那幾樣遭人唾棄的生意,歌舞廳這行是來錢最快的行當。能來歌舞廳的人都不差錢,他們來這裏就是為了把家裏放不下的那些錢灑出來。


    因為夜未央安全健康沒有黑色的環境的名聲傳了出去,這裏已經成了上海灘眾多舞女最喜歡工作的地方。


    不是所有舞女都願意做一些不幹淨的事的,如果能幹幹淨淨的賺錢,誰又不想呢?這可不是未來那人人都想賺快錢的時代。


    許多做舞女這個營生的,更多是因為生活所迫。


    因為來這的舞女太多,夜未央早就已經實行擇優錄取的原則,現在能在夜未央走動的舞女,毫不誇張的說,各個都是一頂一的美女。


    能吸引男人花錢的,女人不排在第一位,也得排在第二位。尤其是這種幹淨的環境,更是讓人心向往之。


    能輕易得到的往往是最容易讓人厭棄的,夜未央這種隻講自由,隻講你情我願,誰敢亂伸爪子就剁誰的霸道護犢子風格,讓這裏變成了許多自信的成功的男人想要來征服的存在。


    成功的男人來了,錢自然也就嘩啦啦的來了。


    阿昆是個閑不住的人,在會議室坐了半天見陳樂道還沒來,索性跑到了樓下。


    見到舞廳內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舞女,頗有幾分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感覺,找準了一個目標,上去就是死纏爛大。


    好在知道夜未央的規矩,沒敢將他以前那套流裏流氣的性格帶到這裏來。


    丁力在一個角落盯著阿昆,這小子當初砸他水果攤的事,他現在還曆曆在目呢!


    他現在就盼著阿昆胡來,然後他就衝上去把他的狗爪子給按在桌上給剁了喂狗!


    或許阿昆是發現了丁力,在那裏跟舞女說說鬧鬧弄了半天,硬是連點肢體接觸都沒有。舞女也沒有什麽生氣的樣子。


    這讓丁力盼得是望眼欲穿。


    你個慫貨,你倒是拿出當初你砸我水果攤的氣勢來啊!


    期期盼盼中,丁力沒能盼到阿昆犯錯誤,倒是把陳樂道盼來了。


    “大哥!”


    看見陳樂道,丁力趕緊上前招呼。


    “嗯,”陳樂道對他點了點頭,左右看了看,問道:“阿昆人呢?”


    “在那呢!那小子色膽包天,在那糾纏別人老半天了。”


    陳樂道聞言笑了笑,隻要不違反夜未央的規矩,其他的他並不在乎。


    “去把他叫到我辦公室來。”


    陳樂道轉身上了樓梯。


    小算盤落空,丁力帶著不情願的情緒走到阿昆身後。


    “喂,大哥到了,讓你去辦公室見他。”


    (我有想到投票票的人不會多,但沒想到會這麽少.......唉,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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