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陳樂道推門進入辦公室,薛林英看著他問道。


    “抽了一頓鞭子,全都招了,比我想象的還要容易。”陳樂道搖了搖頭,話中透露著點意外和不太滿意的意思。這樣不禁打的人,怎麽能在上海灘混呢。


    薛良英邊看陳樂道摘帽子,脫大衣,邊無奈搖頭。


    這家夥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陳樂道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氣喝下一半,又說道:


    “我本以為朱萬是個硬骨頭,說什麽也能撐一兩輪。可是連什麽酷刑都還沒上,他就全招了。咱們警務處職員的素質值得擔憂。”


    杯子放在桌麵,陳樂道往後一靠。頓時感覺無比舒適。這才是個顧問該幹的事。


    薛良英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回到手裏書中的世界。


    “法布爾怎麽說?”


    “問了我的意見,我現在感覺自己就跟總監似的,”吐槽一句,他接著道:“我建議他直接處以死刑。這種人留到以後也隻會是個禍害。”


    薛良英搖頭,似對陳樂道的話有所不認同。以前也發沒現這家夥這麽狠啊!


    “多半判不了死刑,現在租界想對國人判死刑,需要和國民政府那邊溝通,我想可能最多也就判處終身監禁。”


    “是嗎,法布爾也說需要考慮考慮,還說需要向總領事申請,可能就是你說這個原因吧。”


    陳樂道對這方麵不是很了解,但這跟他關係也不大,他隨意說道。


    這年頭被關進監獄終身監禁,也不比死刑好多少。


    “剛才我去外麵走了一圈,你的事已經讓那幾個巡捕徹底給你宣揚出去了。”見這話題沒什麽好說的,薛良英換了個話題。


    聽到這話,陳樂道頓時來了興趣。他還挺好奇那些個家夥是怎麽宣揚他的英勇事跡的。


    見他這模樣,薛良英幸災樂禍地抿了抿嘴,嘴角帶著笑容。


    “嗬嗬,有說你是個笑麵虎的,有說你笑裏藏刀的,也有說你深藏不漏的......反正總結下來就是,你是個狠人,惹誰都別惹你”


    確實,誰又能想到平日臉上時刻都帶著笑容的陳顧問,在霞飛路捕房麵對十幾個槍口。卻是啪啪給了對麵的人兩巴掌,不僅奪了槍,還直接把攔路的人都給帶回來抽了頓鞭子。


    據一些知情人估計,那小子多半得去監獄裏蹲幾年了。


    這就是惹惱陳顧問的下場啊!


    “等等,停停停,這都是些什麽啊!好的呢?比如我麵對十幾條槍,臨危不亂,輕而易舉就化解危局這種。”


    陳樂道提醒薛良英,雙眸中含著期待。


    薛良英皺眉,作出冥思苦想的模樣,思考一陣搖搖頭:“沒有。”


    “什麽,沒有?”


    “沒有,”薛良英一臉認真地點頭。


    “......”


    雙手用力在臉上揉動,陳樂道心情有些複雜。


    這個世界好像對他充滿了惡意。


    不信邪地出了辦公室,到外麵逛了一圈。陳樂道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似乎沒以前那麽親切了。


    “......”


    心情複雜地回了辦公室,心中恨不得將那幾個小子全都綁在刑事處審訊室的架子上,狠狠地抽上一頓鞭子。


    不知道傳播虛假消息是要吃官司的嗎!


    朱萬被總監處理的消息從警務處和霞飛路捕房很快轉到了其他幾間捕房,巡捕房剛剛鬆下的心思又緊繃起來。幾個捕房的巡長突然感覺自己屁股下的椅子有點燙屁股。


    巡長們人人自危,被窩裏的摟著的溫香暖玉都沒那麽香了。


    不過陳樂道沒這個感覺,他這個顧問在適應一段時間後,又拿警務處當自己家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陳,現在霞飛路巡捕房沒有巡長,你有合適的人能推薦給我嗎?”法布爾微笑地看著陳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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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樂道皺眉思考著一件事,自己現在到底是副總監,還是總監秘書,還是政治部顧問來著?


    總監這是真不拿咱當外人啊!


    他一時還真不知道該不該感動。


    仔細想了想,陳樂道試著說道:


    “法布爾總監先生,我的確知道一個或許適合的人。


    我們警務處的人大都是普通出身,多數都沒什麽文化。中央捕房的陳翰林,是北平大學畢業,警務處少有的大學生。或許可以讓他試一試。”


    除了陳翰林,陳樂道一時想不到更加合適的人。不過陳翰林隻是最低級的巡街巡捕,陳樂道對自己這個提議並不是很抱希望。


    “陳翰林~~”法布爾輕聲呢喃,在腦中搜索這個名字。


    很快,他臉上露出恍然之色。


    “我知道他,他確實警務處中為數不多的好巡捕。”法布爾讚美到,陳樂道沒說話,他在等法布爾的但是。


    “不過陳,陳翰林進入捕房的時間太短,他甚至還在你之後進入巡捕房,現在也隻是街巡組的成員。”


    法布爾說出了陳樂道猜想中的話,隻聽他繼續說道:


    “我對陳翰林有過了解,他在工作中很認真,並且很負責。能看得出來他喜歡巡捕這個工作。


    但你知道的,陳。陳翰林沒有立過功勞,我不可能直接把他提拔成為巡長。這需要一個過程。”


    陳翰林的名字法布爾並不陌生,他知道這人是陳樂道介紹進巡捕房的。因此他還特意關注過陳翰林,知道陳翰林和巡捕房其他人不一樣。


    這也讓得法布爾更加喜歡陳樂道。


    但正如他所說,沒有任何功勞,即使他是總監,也不可能將陳翰林提拔成為巡長。


    陳樂道點頭表示理解,對法布爾遺憾說道:


    “可是,總監,除了陳翰林,我心中已經沒有更加合適的人選了。”


    法布爾這次卻是搖了搖頭,否定了陳樂道的話。


    “不,陳,還有一個人比他更加適合,”法布爾認真說道,他雙眼鄭重地看著陳樂道,不待陳樂道問,他繼續說道:


    “陳,你忘了你自己嗎?你這次完美地完成了任務,這已經證明了你的能力。我想現在的警務處已經沒有人比你更加合適巡長這個職位了。”


    陳樂道睜大雙眼看著一臉鄭重的法布爾,眨了眨自己的雙眼皮。他實在沒想到法布爾竟然會打自己的注意,立馬搖頭說道:


    “不不不,法布爾總監先生,我並不適合。我是政治部的顧問,怎麽能去捕房當巡長呢!”


    見他快速搖頭,法布爾嘴角微微一抿,似乎對他的反應感到滿意。


    “陳,你的能力已經證明你能當好巡長,現在警務處正是用人的時候,我希望你能接下這個重任。”法布爾右手放在陳樂道肩膀上,語氣深情而認真。


    陳樂道沒有被法布爾的語氣感動,他跟被撥浪鼓附體的倔驢一樣使勁搖著腦袋。


    “不不不,總監先生,警務處有很多人都比我更加適合這個職務。比如那位程子青副巡長,這件事還是他檢舉的,我認為他比我更加合適。”


    法布爾繼續搖頭,收回手,走到房門旁邊的桌子旁,取出兩個杯子,拿出磨好的咖啡粉末,開始衝泡咖啡。


    “那位程副巡長,我認為他並不像他所展現的那樣。他的檢舉隻是為了趕走上司,讓自己當上巡長,而不是為了捕房。我的警務處並不需要這種人擔任巡長。”


    法布爾語氣堅定,作為一個嚴肅的警務總監,他不喜歡自己手下人有太多的小心思。他要的是能幹實事的人。


    將衝好的咖啡遞一杯給陳樂道,他端著自己那杯回了座位。


    “可是總監,我是顧問,並且我在外麵自己的產業。警務處規定警務處職員是不能在外麵經營自己的產業的。”陳樂道接過咖啡,認真地看著法布爾,語氣真誠。


    “陳,我知道中國有一句話叫做‘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規矩是為了約束那些約束不了自己的人,讓警務處變得更好。我們不能本末倒置,如果做一件事能讓警務處變得更好,那我們就應該毫不猶豫的去做好這件事,哪怕它不符合規矩。”


    法布爾看著陳樂道,從他的淺褐色的雙眸中,你能看出這位總監現在很認真。


    他心中早就有了做巡長的人選,問陳樂道的意見,既是為了體現對陳樂道的看重,同時也是為了引出自己現在的話。


    “陳,你比我在警務處的時間更長,我想你對巡捕房的認識應該比我更加深刻。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改變巡捕房現在的模樣,讓她變成真正的能打擊黑暗,保護平民的巡捕房。


    至於你說的在外麵有產業的事,我會召開會議討論這件事,並且向總領事匯報這件事,我認為你在外麵經營自己的產業和成為捕房巡長這件事並不衝突。這是一個好的決定,我想他們都會支持的。”


    警務處現在就是法布爾的一言堂,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直接將各大捕房的巡長全都撤銷。陳樂道這件事對他而言根本不是什麽問題。


    “那我顧問的職位怎麽辦呢?”陳樂道問。


    “當然是兼任了。你現在先去霞飛路捕房任巡長,我想以後你還是得回到政治部,畢竟政治部的工作更加重要。”


    陳樂道聽完一臉無奈地點頭,心裏想著自己都推辭這麽多次,應該也符合了古人所說的三辭三讓了。當即不再推卻。


    “好吧,總監先生。”陳樂道語氣喪喪的,“我可以去霞飛路捕房擔任巡長。”他話音中帶著濃濃無奈。


    陳樂道本來沒想過自己去當那什麽巡長,但在法布爾提出來後,他心中是願意的。


    巡長,這可是個實權職位,能幹不少事。


    本著謙虛的原則,陳樂道不得不裝模做樣推辭幾下。那些過年收紅包的小家夥,不也會推手說不要嗎!


    “但法布爾先生,我希望我能將陳翰林帶著一起。實不相瞞,總監,陳翰林是我朋友,我了解他,我相信他以後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巡長。”


    法布爾笑著點頭,沒有因陳樂道的話不高興,舉賢不必親,這種話不隻中國有。


    “沒問題,我想他以後也會成為一個合格的巡長。”


    兩人相視一笑,像極了做出某種py交易的人。


    ......


    “老板,你讓我找的懂樂理的人我找到了,是個音樂老師,”


    黃昏時刻,陳樂道開車到了夜未央,韋正雲跟他匯報著這幾天他辦好的事。


    方豔雲已經走馬上任,不過因為陳樂道的歌還沒弄出來,還沒有登台的機會。這兩天方豔雲幾乎成了夜未央的副總經理,幫韋正雲查漏補缺。


    事實證明,方豔雲是有真材實料的,在她的建議下,夜未央現在變得更加合理。


    方豔雲雖然是來當歌女的,但韋正雲完全沒有敢拿她當歌女用的膽量。夜未央的所有女員工都是方豔雲在管著,見著方豔雲,都是口稱雲姐。


    以前人人都稱她為方小姐,現在被稱作雲姐,方豔雲還真覺得這稱呼有幾分不錯。這是以前她從未有過的感覺。


    “好,我知道了,讓他現在就到夜未央來吧。接下來幾天我可能沒空。”陳樂道說。


    “好的,我這就去打電話。”


    陳樂道在二樓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等韋正雲打完電話回來。陳樂道繼續說:


    “現在夜未央有多少人?”他搖晃著杯中的紅色酒液,看著下方舞廳中的跳著輕快舞步的人影。


    “算上之前的幾十位兄弟,現在已經有將近一百五十個人,光是阿昆,就找來一百多人,另外也有些慕名加入夜未央的。”韋正雲慢吞吞道,心底有點小脾氣,但隻能憋著不敢說出來。


    “老板,現在咱們歌舞廳人實在太多了。根本用不著這麽多人。大多數人都跟著宋傑在外麵訓練。前天因為一起出去時人太多,甚至引來兩個巡捕,知道是咱們歌舞廳的人才離開了。”韋正雲小心翼翼地抱怨。


    陳樂道聽完卻是滿意地點了點頭,見韋正雲愁眉苦臉,他笑了笑。


    韋正雲是標準的商人思維,隻要能幹事的員工,不養閑人。這麽多人每天在花錢卻什麽事都不幹,著實是能難受死他。


    陳樂道拍了拍他肩膀,道:“放心,那些人很快就有用處了,宋傑把他們訓練得怎麽樣?”


    韋正雲對陳樂道的一意孤行無奈,說好的咱這是正經公司呢,老板你現在怎麽就開始不務正業了呢!這哪有點正經公司的樣子嘛!


    心中縱是千般不願,卻也不得不回答,誰讓陳樂道才是老板呢!


    “宋傑說效果現在是有了,雖然不明顯,但和以前的流氓混混有了較大的區別。”韋正雲道。


    他見過幾次那些人,看得出來,那些人身上確實有了點變化,沒有以前那麽流裏流氣,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的那種氣質。


    “這就夠了,”陳樂道滿意點頭。


    來上海灘這麽久,他現在在巡捕房的地位穩固,夜未央也有了很好的起步。


    地基已經打好,也該做點其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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