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織,真把你自己當女人呢,整天拿著毛線都在鼓搗些什麽玩意!”


    三組辦公區,方山看著角落中王老織在那鼓搗毛線,一股無名火頓時從心底冒了出來。昨天陳樂道的話仿佛再次在耳邊響起,他立馬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


    “看看你整天都在搞些什麽破爛玩意,當捕房是你家呢!趕緊給我收起來!”方山大聲嗬斥,聲音沙啞的破了音。


    明明很嚴肅壓抑的氛圍,卻硬是讓屋內的人有點想笑。


    旁邊幾人看著動靜眨了眨眼睛,腦袋悄默聲湊到一起:


    “頭兒這是怎麽了?昨天的火氣還沒消下去呢?”


    “我哪知道!”


    “還有你們,看看你們一個個都他媽是個什麽鬼樣子!”幾人很小聲,但屋內太安靜,方山還是聽得一清二楚,火力瞬間轉了過來。


    幾人被罵得傻眼,以前可沒見頭兒這麽凶過。


    “我告訴你們,要想留在捕房繼續幹,就趁早把你們這些爛德性都給我改了!巡捕就得有個巡捕樣,以後再給我整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方山奪過王老織手裏的東西,一把摔在桌上,“不用巡長說,我就先讓你們滾蛋!”


    昨天的事弄得方山憋一肚子悶氣,輾轉反側熬了一夜,正上火著呢!看到辦公區這些人不成正形的模樣,頓時爆發了出來。


    “頭兒,你——這是咋了?”一人小心翼翼道,給他遞了杯水過來。


    一把接過水杯,朝遞水的人看去,腰帶沒係,扣子也沒扣好,方山鼻子眉毛眼睛再次擠成一團。


    “你沒學過怎麽穿衣服嗎,給我穿好了,像個什麽鬼樣子,還有個巡捕嗎!”方山大聲吼著,因為喉嚨沙啞且太過激動,說著說著直接消了音,光看見他在動嘴巴。


    這無妄之災來的——巡捕苦笑,立馬利索地將衣服穿好——頭兒看起來好像真火了。


    喝口水潤潤喉嚨,總算是舒服了些。方山平複好情緒才繼續道:


    “我告訴你們,捕房不是讓你們來養老的,別一天天都跟個老頭老太太似的。


    作為巡捕,拿著納稅人的錢,那就要好好為納稅人服務!沒看到昨天那幫人嗎,他們被開除,就是沒幹好自己的工作,反去搞那些歪門邪道。都給我警醒點!


    別怪我沒提醒你們,要想以後繼續在捕房待下去,趁早給我把你們現在這些習慣給我了改了!”


    方山正對眾人搞著思想教育,傳達著陳樂道的指導思想。大門處突然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那個——巡長找陳翰林。”來人小聲說道,他也讓方山那架勢給嚇著了。


    屋內其他人頓時把目光朝陳翰林看去,陳翰林則是看向方山。


    “去吧,”方山揮手說道——巡長叫,我難道還敢說不行不成。


    “看什麽看,你們就應該向陳翰林學習!


    看看人家當巡捕的熱情,不管什麽事,隻要是交給他的工作,不管大小,他都是用百分之百的精力去幹!


    就上次那個入室盜竊的案子,他現在都還時不時去詢問一下失主找線索。人家失主都不追究了,來求我讓他不要查了,他都還沒放棄。


    都跟人家好好學學,想想為什麽人家就能讓巡長看中!”


    陳翰林離開,方山還在辦公區喋喋不休,今天不把這些家夥罵醒,就對不起他昨天在巡長那裏遭受的陰陽怪氣。


    ......


    “給,看看吧,”陳翰林在陳樂道對麵坐下,陳樂道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遞給他。


    “這是什麽?”陳翰林接過來,疑惑道。


    “你看了就知道了。”陳樂道笑著道


    “升職?!我現在就當街巡組的組長?”翻開文件,看到裏麵的內容,陳翰林驚訝出聲。


    陳樂道之前給他說過當街巡組組長的事情,但這是不是太快了!


    “怎麽,不願意啊!”陳樂道說。


    當然不會不願意,陳翰林好歹也是燕大出來的學生,自然不可能隻想當個小巡捕。他也是有誌向的。


    “街巡組都要幹些什麽,你之前在中央捕房都熟悉過了,心裏有數。現在街巡組完全廢了,隻剩下兩個新人,正是你上任的最好時機。”陳樂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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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街巡組現在加上我現在也才三個人,隻有三個人頂什麽用。”陳樂道的話讓陳翰林反應了過來,現在街巡組都沒人,他去了也是個光杆司令。


    “慌什麽,我還沒說完!”陳樂道拿起桌上另一份文件遞給他。


    “這是我們捕房招新人的文件,招新工作全權由我們捕房自己負責。你去報紙上登消息,隻要有意願當巡捕的,就來捕房報名,三天後準備考試。這件事我交給你,你給我把它辦妥了。”陳樂道輕鬆說道。這種事情交給陳翰林這個大學生正合適,他可不想什麽事都累死累活的自己去幹。


    諸葛丞相的教訓說明了一切,幹得再努力,也得活的久才行。


    “三天時間,這會不會太著急了!”陳翰林收起文件。


    “捕房一下子少這麽多人,會影響轄區的治安,這事越快越好。這也幹係著你們街巡組的人,你自己看著辦吧!”


    陳翰林聽到這話才想起自己現在是街巡組捕頭了,他還沒適應自己的身份。他重重點了點頭,確實,這事拖不得。


    “行了,趕緊去幹活吧,去把消息登上報紙,多登幾家。”


    拿著兩份資料走出辦公室,走了幾步,他又停下,翻開自己升值成為街巡組組長的文件,上麵蓋著警務處總監的公章。


    “真當組長了!”他話裏帶著感慨,這才進捕房多久?半年都還沒有吧!


    升職好像也沒這麽難!


    正高興著,突然想到隻比他早進捕房兩個月的陳樂道都當上巡長了,他立馬止住了自己高興的想法。


    不能得意,還差得遠呢!


    ......


    “咚咚咚,”


    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已經到了下班時間,陳樂道收拾了下桌麵上的文件,準備離開,敲門聲卻是突然響了起來。


    抬頭看去,赫克托.麥奎因正在站在門口衝他笑著。


    “陳,下班時間到了,一起出去喝一杯吧,”赫克托熱情道。


    陳樂道狐疑地看著赫克托,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和赫克托的關係好像還沒這麽好。


    “麥奎因先生有什麽事嗎?”他道。


    “陳,我聽說你從小在法國長大,來中國還不到一年時間。我已經很長時間沒回國了。想跟你聊聊祖國的事情。”赫克托說道。


    “我們去夜未央歌舞廳吧,這段時間這個歌舞廳很出名,我也還沒去過。”坐在副駕駛,赫克托.麥奎因對陳樂道說道。


    對赫克托.麥奎因,陳樂道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厭惡。但想到他外國人的身份,還是決定跟他出來喝一杯。多認識些外國人,肯定是沒壞處的。


    雖然法國將來會被德國的那個小胡子打得落花流水,但現在依舊還頂著世界陸軍第一強國的名頭。拿破侖大帝的子民後裔們,還是有點子東西的。


    聽到赫克托這話,陳樂道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這家夥難道不知道我是夜未央老板?


    赫克托對他微微一笑,沒看出陳樂道心底的想法。


    他來找陳樂道出去喝一杯,是因為昨天從比利時舅舅那裏知道了法布爾的底細。


    他向比利時舅舅問起法布爾時,比利時舅舅一臉認真地說:不要和那些蠢貨一樣去招惹法布爾,我們來上海是賺錢的,不是來和誰作對的——舅舅走寬了自己的路——國內對警務處現在的情況很不滿,法布爾是帶著國內命令來整頓警務處的,就連總領事先生也需要在這一點上支持法布爾。


    舅舅能在上海發跡,成為一個富豪,不是沒有原因的——他知道誰不能去招惹。


    知道法布爾的底細,再想到聽說陳樂道是法布爾最信任的人,赫克托便有了今天向陳樂道示好的舉動。


    為了聽舅舅的話,他還是不和陳樂道作對好了,中國人有句話說的好:多個朋友多條路。


    他喜歡中國人的這些典故,中國人的一些思想家們,甚至不比伏爾泰差!


    看著赫克托這笑容,陳樂道收回目光。


    這人看著傻傻的,看來還真不知道夜未央是他產業的事情。


    “你以前沒去過夜未央嗎?”陳樂道問。


    “沒有,不過我朋友去過,他們都說那個歌舞廳很獨特。”赫克托道。


    “這個歌舞廳在上海出現不久,很快就出名了,肯定是有原因的,這次我們正好去看看。”赫克托似乎有點興奮。


    “陳,你覺得我也開一家歌舞廳怎麽樣?在上海灘開歌舞廳很賺錢。夜未央都能這麽快在上海灘出名,我要是開一家歌舞廳,肯定會比夜未央更好。”他越說越來勁,似乎忘了他和陳樂道還沒有這麽熟悉。


    “一會兒我們去看看夜未央的經營模式,然後我們可以借鑒過來。陳,你要加入嗎?我有信心我們要是開一家歌舞廳,肯定會很賺錢。


    我們還可以請我舅舅投資,把他開成上海,不,是中國最大的舞廳。”說起賺錢的事,赫克托眉飛色舞起來,大有滔滔不絕之勢。


    陳樂道聽赫克托說借鑒夜未央模式的事情,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又轉頭看向他。


    這家夥是真不知道他就是夜未央的老板,還是因為昨天的事,在這挑釁他呢?


    “陳,你覺得怎麽樣?你知道的,中國人都愛麵子,我們隻要能開一家全中國最大的歌舞廳,肯定會非常受歡迎的。到時候我們賺的錢會多到數不過來。”


    看著赫克托眉飛色舞的激動模樣,陳樂道覺得這家夥好像不是在刺激自己,他似乎是真有這種想法,


    “額,或許可行。”陳樂道無奈說道。


    這哥們到底是個什麽人,難道發生昨天的事情後他就沒去了解自己嗎?他這麽喜歡中國文化,難道就不知道中國有兩句話叫做:防人之心不可無;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嗎?


    陳樂道當然知道赫克托說的這個主意行不行得通,這說的不就是還沒出現的百樂門嗎!他不知道百樂門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但想比應該也不遠了。


    陳樂道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不禁轉頭仔細打量了幾眼赫克托。


    該不會百樂門的出現也有這家夥的一份功勞吧?


    他之前也想過提前把百樂門弄出來,但就他自己的力量——錢——先不說能不能把百樂門弄出來,即使真弄出來了,那樣一個巨大的吸金獸也不是那時候的他能守得住的。


    即使現在,他有了夜未央,還成了捕房巡長,還有法布爾這個靠山,百樂門也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


    要想將百樂門握在自己手裏,他至少也得是馮敬堯那個級別的人物,甚至這樣都還得找幾個有實力的合作夥伴。


    他雖然沒去過百樂門,但也聽說過百樂門的一些傳聞軼事,傳說當年百樂門的女主人和宋家公子傳過緋聞,傳說少帥也經常流連百樂門,其他數不盡的文人學士風流才子在這裏的故事就不說了。


    就前兩位,沒點背景的人,要想和這兩位攀上點關係,可沒那麽容易。


    陳樂道上下打量赫克托,這哥們對歌舞廳似乎很感興趣。憑他法國人的身份,還有他那個舅舅,他們要想在百樂門裏摻上一腳,好像還真就不是什麽難事。


    這事說不定還真就和他想的那樣,算算時間,馬上就是30年,百樂門也應該出現了。


    “你真想開一家歌舞廳嗎?”陳樂道突然問道。


    “當然,歌舞廳太賺錢了,如果真能開——”


    眼見赫克托又要喋喋不休起來,陳樂道趕緊打斷他。


    “麥奎因先生,如果你真有興趣開一家歌舞廳的話,我想我們說不定可以合作一下。我對開歌舞廳有一些經驗。”陳樂道說道,對赫克托的語氣變得溫和輕鬆了些。


    “陳,叫我赫克托就好,我們是朋友不是嗎。”見陳樂道似乎突然對自己態度改善了些,赫克托立馬說道。


    陳樂道是法布爾最信任的人,如果能和陳樂道成為朋友,說不定他也可以和法布爾拉近關係。


    “當然,我想我們應該成為最好的朋友。”陳樂道笑著說道。


    “我想是這樣的。”赫克托立馬笑著點頭,果然,中國人就是這樣,隻要給足他們麵子,他們就會很好說話。


    陳樂道雖然隻有一半中國人的血脈,但肯定也遺傳了這些基因。


    “陳,你說你對開歌舞廳很有經驗,你曾經開過歌舞廳嗎?”赫克托想到陳樂道剛才的話,問道。


    “這個——我想你很快就會知道了。”陳樂道對赫克托神秘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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