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監辦公室,法布爾站在窗戶前,看著樓下冷清的街道,眉頭輕輕皺著。


    曾經車水馬龍的街道,如今冷清了不少,偶爾才會有那麽一輛黃包車慢悠悠地在街頭上晃過。


    這不是法租界該有的模樣。


    法布爾看得直皺眉頭。


    因為水電氣全停的原因,不少有條件的居民都暫時跑到公共租界和華界暫住去了。以至於租界變成現在這模樣。


    租界畢竟不是鄉下農村,鄉下沒電,沒自來水,沒煤氣,日子照樣過。


    但法租界可不行。


    城市沒了水電氣,就好比人沒了四肢,生活困難。


    看著變化有些大的街道,法布爾忍不住輕歎一口氣。


    現在這情況,多少有幾分他的原因。


    在馮敬堯這件事上,他確實有些衝動了,馮敬堯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


    就在法布爾心中感歎之時,陳樂道站在辦公室外,敲響了總監辦公室的門。


    咚咚聲傳來,法布爾回頭看了一眼,收起臉上複雜的神色,表情變回平常模樣。


    “請進。”


    法布爾的聲音輕輕飄過,陳樂道推門走進,目光在窗前站在的法布爾臉上滴溜溜一轉。


    見是陳樂道,法布爾心情稍稍好了些,提起精神招呼陳樂道在一旁沙發上坐下。


    “好像有心事啊,不會又有什麽麻煩事要丟給我吧?”


    陳樂道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法布爾,見其愁眉不展,心中暗自想到。


    用別人當工具人時,自己也要有充當別人的工具人的覺悟。——佚名


    陳樂道早已有這個覺悟。


    “亨利,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做。”法布爾坐在陳樂道對麵,見陳樂道兩眼看著自己,便直接說道。


    陳樂道點點頭,臉上不露異色,心裏已是恍然。


    找自己過來,肯定是有事的,隻是看這樣子好像不是什麽好事。


    肯定不是總探長的事了。


    陳樂道有些失望,他可是乘興而來。


    “總監,有什麽事,你說。”陳樂道心思一轉,沒有猶豫,直接點頭說道。


    不管什麽事,看現在這模樣都是拒絕不了的。既然拒絕不了,那就爽快點,多刷幾分好感吧!


    果不其然,法布爾就喜歡陳樂道這種“你說我做”的爽快態度。


    法布爾滿意地點了點頭,眼中流露出對陳樂道態度地讚許。


    “這次租界工人罷工如此之久,是因為馮敬堯在背後操控著局麵。吉米.安德森和工人之間存在矛盾,而馮敬堯利用了這個矛盾,他想用利用罷工,來逼我在金台麵這件事上退讓。”法布爾輕聲說道。


    他和馮敬堯之間的矛盾不是什麽秘密,對馮敬堯為什麽會搞出這件事,他顯然也是心知肚明。


    陳樂道安靜地聽著,馮敬堯為什麽會搞出罷工,他當然明白。對法布爾能輕鬆說出這事背後的真正原因,陳樂道也沒什麽意外。


    畢竟這事本來就不難猜。


    法布爾還在繼續說著。


    “因為工人罷工,租界已經停了一個月的水電,這造成的影響太大了,我們不能繼續這樣下去。


    你和馮家關係比較特殊,你看看有什麽辦法能讓馮敬堯結束這次罷工嗎?”


    法布爾看著陳樂道的目光中略帶著點期待。


    自從爆出來工人罷工和馮敬堯有關係,而馮敬堯那麽做是因為法布爾後,壓力就來到了法布爾這邊。


    至於為什麽會爆出來……


    嗬,


    馮敬堯可沒有把這事藏著掖著的打算,他的目的就是要讓法布爾知道自己的厲害,然後讓法布爾低下他驕傲的頭顱。


    馮敬堯現在確實做到了這一點。


    公董局那些人嚐試讓馮敬堯讓工人複工失敗,並且被馮敬堯送了些禮物後,就一個個都調轉槍頭指向了法布爾。


    畢竟這事不是馮敬堯一個人搞出來的,既然馮敬堯這裏走不通,那就隻有嚐試一下法布爾那邊了。


    誰讓馮敬堯是滾刀肉呢,滾刀肉不好搞啊!


    而且法國人總不能為難法國人吧。


    這些人也不傻,相比馮敬堯,他們其實也更願意為難法布爾。誰讓法布爾和他們的利益衝突更大呢。


    馮敬堯會送他們禮物,而法布爾呢,這家夥不僅不會送他們禮物,甚至還想讓他們連別人的禮物都不收。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這人簡直夠了。


    誰好誰壞,一目了然。


    管天管地管上帝,難道還要管我不成?


    這世上哪有這本書賣!


    整個法租界,但凡身上有點貓膩的人,都不喜歡法布爾這個不收“普通禮物”的異端。


    這些天不僅是公董局的人,還有租界內的法商,甚至其他國家的商人,不少人都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找法布爾一起喝過咖啡。


    這些人,無一不是收過馮敬堯好處,跟馮敬堯穿一條褲子的人。


    馮敬堯敢和法布爾對著幹,可不是一點工作都沒做的。


    對於那些人話裏話外的意思,法布爾很明白。


    如果自己再一意孤行,那他們可就要把意見投訴到歐洲那邊去了。


    而隔著一個大西洋,他一張嘴巴,又怎麽可能說得過那麽多張嘴巴呢?


    更別說,馮敬堯給的那些錢還把這些人養得油嘴滑舌。


    到時候最可能的結果便是自己下課,然後自己這一年在警務處的成果全都化為烏有。


    這一點,法布爾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讓馮敬堯結束這次罷工?”陳樂道嘴裏念叨了一句,心中閃過前段日子祥叔來找自己說的話。


    “這次罷工遲早都是會結束的,但以怎麽樣的方式結束,可以由我們自己掌握。


    你自己多尋摸尋摸,看看能不能找到機會,借這次罷工,多給自己撈點明麵上的功勞。”


    這段話是當初祥叔特意找到陳樂道說的,並且還告訴陳樂道,馮先生那邊會配合這事。


    現在看來,祥叔當時說的機會,應該就是現在這事了。


    讓自己去解決這次罷工的事,這如果能妥善辦好,那功勞能小得了?


    一念至此,陳樂道心中當即有了決斷。


    他鄭重說道:


    “總監,我和馮家關係確實還算親近,不管是為了租界,還是為了總監,這事我都可以去試一試。


    隻是希望可能不會太大,馮敬堯這種人,應該是不會被我的言語所打動的。”


    陳樂道不想給法布爾太大的希望,如果輕輕鬆鬆的就把事情解決了,那就體現不他的重要性了。


    言語不能打動,能打動的當然就是利益了。


    法布爾輕輕點頭,既為陳樂道如此耍快應下此事感到滿意,同時又為陳樂道所說的話感到幾分煩惱。


    陳樂道所說他當然清楚,馮敬堯這種人,又豈會因為私人關係,而影響到他自己的利益呢。


    法布爾雖然不喜歡馮敬堯,但對馮敬堯的手段和能力,卻是認可的,那人可不是蠢貨。


    陳樂道說完後就靜靜看著法布爾,等著法布爾的反應。


    要說罷工這事,也確實該解決了。畢竟停水停電這事鬧出的影響,是全方麵的。


    雖然夜未央自己有電,水也能從其他地方搞來,但租界整體的變化,依舊會對夜未央造成衝擊。


    要解決這事,不是嘴巴上說說就可以的,想讓馮敬堯停止這場罷工,總是得給出點條件的。


    法布爾既然把陳樂道叫了過來,心中對此自然是早有打算。


    “我知道要想促成這件事沒那麽容易,”法布爾一邊點頭一邊道。


    “你可以告訴馮敬堯,如果他能結束這場罷工,我可以不再追究他用黃金賄賂我的事情。”


    “啊,不追究這件事了?”陳樂道驚訝道,露出一幅這怎麽可以的架勢。


    總監你可千萬不能看在我的麵子上,就不追究這件事了啊!


    法布爾看著陳樂道的表情,心中稍有欣慰。


    果然,亨利還是支持自己的,沒有辜負自己對他的信任和重用。


    當初陳樂道向法布爾通報吉爾.勒布雷和老九的陰謀後,法布爾就開始對陳樂道委以重用,而陳樂道也一直沒有讓法布爾失望。


    當初陳樂道的行為,對法布爾而言,是用雪中送炭都不夠形容的,那是往北極送炭。


    要是沒有陳樂道暗中傳遞消息,說不定現在法布爾早就涼了。


    所以法布爾對陳樂道予以信任和重用,當然沒什麽不妥。


    至於薛良英的疑惑,陳樂道隻能說,他懂個屁!


    他就一個小秘書,能懂個啥!


    看著陳樂道“這怎麽可以”的表情,法布爾欣慰的同時,也有些無奈。


    要是可以,他才不會像馮敬堯低頭。


    隻可惜,他錯估了馮敬堯的實力,這人在上海灘,或者說在法租界的影響力,早已經不再局限於一個幫派。


    之前法布爾還不太清楚為什麽馮敬堯在上海灘名氣如此之大,但經曆這件事,他有點點明白了。


    “亨利,不管是因為什麽,我們都不能繼續堅持了,我不能因為一個馮敬堯,讓租界的情況變得更加糟糕。”


    看著陳樂道的神色,法布爾心中升起些感動。他以為陳樂道的想法也和他一樣。


    亨利對那些搞亂租界治安的日本人那麽厭惡,那對馮敬堯,應該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吧?


    在法布爾眼中,馮敬堯可是比那些日本人的危害還大。


    尤其現在經曆這次罷工後,法布爾更是如此覺得。


    早晚還是得找機會把馮敬堯趕走!這次隻不過是戰略性低頭罷了。


    想到這裏,法布爾又看了看陳樂道。


    果然,從始至終,亨利都是和自己站在一邊的。


    居然還有人在自己身邊說亨利和馮敬堯關係太近,讓自己防著點他。


    這人居心不良!


    法布爾已經決定,回頭便去開了那個亂嚼舌根的人。沒有人可以挑撥他和亨利之間的關係。


    見法布爾看著自己。


    “好吧,”陳樂道隻好“勉強”點了點頭。


    你是總監,你說了算。


    “總監,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讓馮敬堯答應讓那些工人複工的。”


    陳樂道認真說道,那滿臉的真誠,看得法布爾更加感動,甚至心底還有一絲絲愧疚。


    自己之前居然還真懷疑過亨利,自己真是太狹隘了,該死。


    亨利不僅是自己的下屬,還是自己的朋友,朋友怎麽能懷疑朋友呢!


    法布爾心底愧疚。


    “亨利,這事就這麽決定了。


    你去和馮敬堯談,隻要馮敬堯在報紙上真誠地檢討自己的過錯,並且讓工人複工,那我就不會再追究他任何事情。”


    法布爾拍著陳樂道的肩膀,沉聲說道。


    他決定了,這事一結束,必須馬上促成亨利當總探長的事情,沒有什麽人比亨利更適合當總探長了!


    法布爾懷著好心,但陳樂道一聽這話,表情卻是一僵。


    陳樂道眨了眨眼。


    “這個......總監,你的意思是,隻要馮敬堯在報紙上檢討自己的過錯,然後讓工人複工,就什麽都不追究了?”陳樂道試探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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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布爾聞言點了點頭。


    “不錯,我退一步,不將他趕出租界了。


    隻要他在報紙上登報檢討自己的過錯。然後擺平工人的事,那些黃金的事情,就結束了。


    亨利,我們不能把他逼得太緊了,否則他肯定不會答應的,”


    法布爾看著陳樂道,他擔心陳樂道還是想把馮敬堯趕出租界。畢竟夜未央再繼續發展下去就會和馮氏商會撞上了。


    有點私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額......”


    合著,你還覺得你這退讓了很多??


    陳樂道看著法布爾,心中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怎麽了,你覺得這樣太便宜馮敬堯了?


    你要是有什麽想法,就說說,我們可以探討探討。


    不過馮敬堯在租界的勢力根深蒂固,暫時肯定是不可能將他趕出租界的。”法布爾道。


    陳樂道聞言幹笑兩聲,趕緊擺了擺腦袋。


    不是,總監,要對付馮敬堯的是你不是我啊,你這語氣怎麽搞得好像是我想對付馮敬堯一樣!


    陳樂道突然發現,自己好像高興得還是有些早了。


    ......


    ps: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大家新年快樂哦(﹡?o?﹡)


    虎年來了,新的一年,祝大家虎虎生威,事業有成,學業有成,啥都有成!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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