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中,大半個月時間轉眼就沒了,陳樂道眼巴巴等著的總探長位置沒等來,他巡長的位置先沒了。


    當然,不是出了什麽事故。總探長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想跑都跑不了。


    陳樂道的巡長的位置之所以沒了,是因為法布爾希望陳樂道能先回警務處,熟悉一下總探長的工作。


    總探長的任職文件雖然還沒下來,但這並不耽誤陳樂道幹總探長的那些活。


    馬龍一個老外,天天處理那些理不清,剪還亂的事情,整得他頭都大了。


    馬龍現在是政治部的頭號打工人,薩爾禮不在,許多事情都需要他處理,兩頭跑,根本忙活不過來。


    當初政治部本來要成立一個特務班,班長就是馬龍,但因為薩爾禮離開,這事告吹。


    馬龍現在不是班長,但需要他去幹的活卻是比班長還多。


    總監辦公司,聽法布爾說清楚這麽做的理由,陳樂道表示理解。


    不就是想白嫖他的勞動力嗎,多大點事。


    “好的,沒問題。”陳樂道點點頭。


    反正他這個巡長在霞飛路捕房也早就是有名無實,如今霞飛路的事幾乎都是陳翰林和方山在商量著處理,偶爾陳樂道的胖秘書也能插一句言。


    “那總監,誰接我的巡長職務?”陳樂道問。


    “你之前不是說由你手下那個街巡組組長接替你的工作嗎?我看了下他的檔案,是一個大學生,我覺得可以。”法布爾說道。


    “嗯,陳翰林確實是有能力的,不過總監,霞飛路捕房現在還差一個副巡長,陳翰林做巡長畢竟差些經驗,我覺得可以給他安排一個經驗豐富的人當副手。”


    “嗯,確實有必要,副巡長的位置也不能一直空著,你有合適的人選嗎?”法布爾問。


    “霞飛路捕房第三組的組長方山,他是巡捕房的老巡捕,已經當了幾年組長,不管是能力還是資曆,他都很合適。”


    “那就他吧,我相信你的眼光。”法布爾點頭。


    巡長和副巡長的任命,法布爾自己就能做主,在和陳樂道商量好後,他當即叫來薛良英起草了兩份文件。


    簽字蓋章,一個捕房的巡長和副巡長,就在兩人的三言兩語下確定下來。


    “亨利,這個就由你和薛一起去向他們宣布吧。


    另外,你身上還有政治部顧問的身份,我現在就不給你安排其他身份了。


    你去霞飛路捕房宣布完這兩份任命書,就可以回來下先在總探長辦公室辦公了,那裏現在是空著的。


    等領事先生的正式文件下來,你就是真正的總探長了。”法布爾笑著道。


    “好的總監,這我就去霞飛路捕房。相信你不會為你的決定失望的。”陳樂道起身說道。


    “我也相信。”法布爾笑著點頭。


    拿著兩份文件,陳樂道走出辦公室,然後和薛良英一起出了警務大樓。


    “你這升遷速度,真是讓人羨慕啊。”坐在陳樂道車中,看著陳樂道手裏那兩份文件,薛良英忍不住說道。


    “我這有什麽好羨慕的,你才讓人羨慕,你可是從一個小翻譯直接就成了總監秘書。


    這在警務處不知道羨慕死多少人,還好意思說羨慕我?”陳樂道笑著道。


    “我那有什麽好值得羨慕的,就是一個跑腿的,哪有你這個總探長威風。


    倒是你,以後再看見,可就得喊陳總了。”


    薛良英說話酸溜溜的,也不知道是真酸還是假酸。


    “總探長的任命還沒下來呢,現在巡長的職務沒了,我就是政治部一個小顧問,哪敢讓你薛大秘書喊陳總。”陳樂道笑著說。


    兩人在車裏你一言我一語,各自有各自的凡爾賽。


    你嫌秘書是跑腿,我嫌總探長還沒來。


    殊不知他們這些話要是傳到了警務大樓裏麵,不知道有人多少人恨不得在背後突突死他們。


    一年時間,一個是總探長,一個是總監秘書,你倆還不滿意,賤不賤啊!


    真要說起來,如果沒有陳樂道,那薛良英其實才是真正的主角。


    薛良英當初進入政治部當翻譯,是經過正兒八經的考試考進去的,隻比陳樂道早一個月,而且不像陳樂道那樣走後門。


    進了警務處後,薛良英就一直踏踏實實當著自己的小翻譯,背後也沒什麽靠山拉他一把。


    陳樂道借助薩爾禮進入政治部前,薛良英已經憑著他自己的能力,在警務大樓內混成了“交際花”,跟誰都能嘮上兩句。


    如果沒有陳樂道,那等到法布爾走馬上任,他在警務處四顧無親(親信),那到時候沒有任何靠山,背景清白,又有能力的薛良英,不就成了法布爾最需要的人嗎!


    嚴格來說,陳樂道的出現,還分潤了薛良英的氣運。否則站在陳樂道今天這位置上的,說不定就是薛良英了。


    在兩人說話間,車子回到了霞飛路捕房。


    捕房一如往日,沒什麽特殊模樣,陳樂道和薛良英在門口兩個崗哨的目光中,進了巡捕房。


    “巡長,你回來啦,咦,薛秘書也來了。”


    兩人剛進入捕房,就遇到了剛從另一邊走來的鄧程文。


    鄧程文和薛良英都是幹得秘書的活,不過和薛良英這個秘書相比,鄧程文就真的隻是小秘了。


    “章小君和陳小君呢?”陳樂道問。


    “陳小姐拉著章小姐在操場玩槍呢,剛才我在那裏練了練槍,陳小姐說他還沒玩過步槍,我就帶她們玩了一下。”鄧程文說道。


    因為陳樂道這個巡長老是不在,鄧程文這個秘書平時也就很清閑,平時一沒事,鄧程文就會去練槍。他自己美其名曰,技多不壓身,求上進。


    陳樂道點了點頭,“陳翰林和方山現在都在捕房裏嗎?”


    “在呢,陳組長剛帶人從街上回來。方組長一直都在捕房的。”


    “行,你去把捕房所有閑著的人都叫到操場去,我有事情宣布。”陳樂道說。


    “集中到操場?”鄧程文愣了下,隨即臉色變得有趣起來。


    巡長自從上任後,每一次集中這麽多人到操場,就肯定是有大事宣布。


    第一次時他還沒來,聽說當時巡長在操場收拾了一大批捕房裏的老人,連帶著當時有個法籍督察都被巡長扇了兩耳瓜子。


    今天又集中這麽多人到操場,這是又要做什麽?


    “巡長,你要說什麽事啊?”鄧程文小聲問道。


    “哪這麽多廢話,趕緊去把人給我集中到操場,給你十分鍾時間。”陳樂道踢了鄧程文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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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一腳踹在屁股上,鄧程文沒那麽小心思了,趕緊去通知其他人。


    陳樂道和薛良英朝操場而去,剛到那裏,就見章小君和陳小君兩人在操場另一邊,一人抱著一把巡捕使用的那種步槍,在那裏鼓搗著。


    陳樂道沒去管兩人,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很快,就有人陸陸續續到了操場。


    等能到的人都到的差不多了,陳樂道才走上台去。


    “各位,把你們都叫來這裏,是要宣布幾個事,這些事對霞飛路捕房來說,都是大事。”陳樂道高聲說道,他沒有賣關子,在眾人好奇和疑惑的目光中,直接道:


    “首先第一件事,和我有關。從今天起,我將不再是你們的巡長了。”


    陳樂道這話一出,下麵一片轟然,議論聲紛紛響起。


    陳樂道當初來這裏當巡長,沒幾個人願意,現在陳樂道不在這裏當巡長,同樣沒幾個人願意。


    “巡長,你為什麽不當我們巡長了?!”下麵有人高聲問道。


    陳樂道如今在霞飛路捕房威望不低,不管是夜未央來這裏的人,還是其他人,對這個賞罰分明的巡長都很喜歡。


    巡捕的工資雖然說不上多高,但也絕對不低,在上海灘,這點錢過不上大富大貴的生活,但也絕對能保持吃喝不愁。


    陳樂道當巡長,雖然讓他們不敢像以前那些巡捕一樣撈錢,但在失去錢的同時,他們也是收獲了其他東西的。


    以前租界的居民,隻要說起巡捕,要麽搖頭,要麽就是暗罵。


    但他們不一樣,現在那些人隻要說起霞飛路捕房的巡捕,不說豎大拇指,但也絕對是誇讚的。


    在其他地方幹巡捕,可能被戳著脊梁骨罵,但在霞飛捕房,卻是一件光榮的事。


    在吃喝不愁的情況下,還能滿足這種精神需求,那可是讓人倍爽的事。


    而這些,都是陳樂道帶來的。


    現在陳樂道說不幹了,他們當然吃驚,當然不願。


    陳樂道壓了壓手,嘈雜聲很快消失。


    “我不當你們巡長,是因為警務處那邊另有安排,雖然我不是你們巡長,但你們以後照樣歸我管。


    所以那些現在在心裏偷偷高興的,可以停下來了,你們高興得太早了。”


    陳樂道這話是用玩笑的語氣說出來的,巡捕當中也不由傳出笑聲,嚴肅的氣氛緩了緩。


    “我的事情不用多說,後麵你們自然會知道的,現在要說的是以後捕房的工作安排。”陳樂道高聲說道。


    總探長對他而言雖然已經是囊中之物,但現在要是就大張旗鼓地說自己要當總探長了,多少有點不合適。


    領事大人都還沒說話呢!


    下方,其他人心情怎麽樣不知道,但方山,他心裏咯噔了一下。


    巡長不當巡長了,那誰來當巡長?


    不是,巡長你怎麽突然就不當巡長了!!


    方山有些傻眼。


    當初自己對巡長說過的一些話,在方山心裏悄悄回響起來,那種不安,越來越強烈。


    與方山差不多的,還有鄧程文。


    聽到陳樂道不當巡長了,他臉色也變了又變。


    他是巡長秘書,但巡長不當巡長了,那他怎麽辦?鄧程文可不認為新巡長也能有資格配個秘書。


    而且他也不想去當別人的秘書。


    陳樂道沒理會眾人的反應,他繼續說道。


    “下麵,我要宣布的是,捕房的副巡長。


    從我上任始,捕房的副巡長位置就一直空著,現在也該補齊了。”


    “副巡長?!”


    眾人麵麵相覷,議論聲又響了起來。


    今天這裏可沒別人,至於薛秘書,他們都是認識的,副巡長自然不可能是薛秘書。


    沒有陌生人在,那巡長要說的這個副巡長,肯定是就是他們中的一位了!


    所有覺得自己有機會當副巡長的人,心裏都不由暗自期待起來。


    就連鄧程文這個秘書,都在心裏期待起來。


    巡長會不會看在我勞苦功高的份上,臨走前給我解決一下後顧之憂呢!


    鄧程文期待。


    至於方山,看到巡長的眼神不經意間從他身上掃過,他心中的不安更加濃烈了。


    我不要副巡長啊!走開啊!!


    副巡長會在他們這些人當中產生,同理推斷,那新巡長不也會在他們這些人中產生嗎!


    方山心中祈禱,玩命的祈禱。


    讓那該死的副巡長離他遠點!!


    數遍巡捕房上下,除了巡長,在沒有人空降的情況下,方山認為自己是有可能當上巡長的。


    要資曆自己有資曆,要能力自己有能力,要關係,自己也有巡長的關係在。


    捕房裏能和他競爭的人根本沒幾個,除了那個該死的街巡組的組長。


    武十一雖然同樣是組長,但武十一資曆太淺,身上也沒有拿得出手功勞。跟他形成不了競爭。


    至於其他幾個組長,那幾人跟巡長的關係,可比不上他們三個。


    唯一有能力競爭的,隻有陳翰林,那個該死的大學生。


    大學生的身份,這玩意自帶光環。


    另外陳翰林也是唯一一個跟著巡長一起走馬上任的人,比他這個班底還要更加班底。


    而且最重要的事,那天,巡長考過他們兩人同樣的問題,而自己,一個勁在巡長麵前暗示自己想要當副巡長!


    想到那天的事,方山想死的衝動都有了。


    混蛋啊!巡長要是沒事,怎麽可能問他們那種問題嘛!


    問那個問題那明顯是有深意啊!


    方山感覺,自己很有可能親自把自己的前途給推出去了。


    說不定就是這輩子唯一能當上巡長的機會!


    方山忍不住往陳翰林那邊瞧了一眼,就見陳翰林此刻和他一樣,同樣有點緊張的樣子。


    很顯然,這小子和他想到一塊去了。


    兩人目光在空中相遇,不由摩擦出絲絲火花。


    “我要當副巡長,我要當副巡長!!!......”一群吃瓜群中在心裏祈禱。


    “讓那該死的副巡長離我遠點,離我遠點!!!...”方山和陳翰林都在心中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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