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強獨自一人坐著,點燃的香煙在他手中徐徐冒著煙霧,他的思緒在煙霧中輾轉徘徊。


    當初兩人同一輛火車來到上海,自己從北平而來,陳樂道從國外回來。怎麽看,自己都應該比陳樂都更加適應上海灘的環境。


    但事實是,自己在上海灘沒能找到什麽出路,最終靠著前女友才得以安穩下來。而且這樣也隻是做著自己不想做的事,在別人手下打工。


    即使現在他調離了美華戲院,不用再去管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他也依舊不快樂。他現在的生活,和當初他來上海灘前想象的生活,完全不一樣。


    而陳樂道,卻是一路順風順水,先是進了巡捕房,然後又有自己的事業,在上海灘混得風生水起,如今更是成了總探長。


    兩相對比,自己反倒是更像從國外回來的人,和上海灘的環境格格不入。


    許文強懷疑自己來上海灘,是不是來錯了,這裏好像,並不適合他。


    香煙燃燒,許文強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煙灰積蓄了一大節,他尤不自知。


    陳樂道從周明先幾人那裏離開後,朝周文幾人這邊走來,途中方豔雲突然走到他旁邊。之前跟著她的周璿,她讓陳小君先帶著了。


    “你一會兒和文強談談吧?他最近心思有些重。”方豔雲對陳樂道說。


    陳樂道已經看見了坐在周文鄰座的許文強,聽到這話,他看了看方豔雲,他倒是能猜出方豔雲為什麽會說這話,隻是這事怎麽讓他去談?


    陳樂道和許文強的交情說深不深,反正就是簡簡單單的朋友,讓他和許文強隨便聊聊沒什麽,但若是說一些其他的話,未免有些交淺言深。


    “你怎麽不親自和他說?”


    “文強內心是驕傲的,我說話他根本不會聽。


    但你不同。


    你和他年紀相差無幾,你們同一時間來到上海,但你的成就比他高。他心裏對你,總是會高看幾分的。”方豔雲道。


    她對許文強太了解了,許文強的那些小心思,根本瞞不過她。


    若是心眼小的人,那或許會嫉妒陳樂道的成就,但許文強並不是那種人。對陳樂道,許文強心裏或許會有想較勁比一比的想法,但絕對不會有嫉妒那種心思。


    就現在而言,陳樂道達成的成就確實比許文強高,許文強即使覺得自己不比陳樂道差,但對陳樂道的話,他也會認真去聽。而不會不當回事。


    就是因此,方豔雲才會想著讓陳樂道去和許文強聊聊。


    聽到方豔雲這些話,陳樂道放緩自己的腳步。


    “你想讓我和他說什麽?”陳樂道問。


    方豔雲沉默,她不知道,她找陳樂道,就是覺得陳樂道肯定會有辦法。


    見她不說話,陳樂道便繼續說道。


    “我覺得他的脾氣,不適合待在上海灘,他在上海灘是出不了頭的。


    與其當一個商人,我認為他更適合當一個剛正不阿的軍人。


    他性子太正了,看到不平的事,就要想去主持公道。這一點,做商人是解決不了的,至少一個普通的商人解決不了。


    比起商人,一個熱血報國,救國救民的軍人更適合他。隻有軍隊,能讓他那滿腔的熱血理想得到施展的地方。”


    “從軍,”方豔雲聽到這話,略微猶豫了下,不過想到許文強的性格,她又覺得陳樂道這話有道理。


    “你和他談談吧,從軍也好,他或許確實適合從軍。”


    許文強當初在學校也是風雲人物,如今在上海灘整日悶悶不樂,方豔雲看得也有些不是滋味。


    不愛了,不代表就不在乎了。


    她和許文強之間,即使沒有了愛情,也有比愛情更加牢固的友情,甚至這友情,已經成了親情。


    “好,放心吧,交給我。


    隻要他願意,我就給他找個好去處。


    其實,我挺欣賞他,如今這社會,可以沒有我這種人,但不能沒有他那種人。”陳樂道說道。


    他現在地位不一樣,再說出強哥是自己偶像的話,已經不合適。說句欣賞足以。


    許文強是什麽人?


    一個有著崇高的理想,並且不因艱難,不為危險而動搖理想的人。


    這樣的人,值得欣賞甚至崇拜。


    兩人走到周文和劉遠旁邊,周文和劉遠見陳樂道過來,都站了起來。


    “大哥,恭喜你高升!”周文咧嘴笑著說道,劉遠同樣是笑著道了聲恭喜,同時和陳樂道旁邊的方豔雲打了聲招呼。


    四人酒杯碰了碰。


    鄰座聽到動靜的許文強這時回過了神,他將快燃盡的煙丟進煙灰缸,轉頭看了過來。


    方豔雲笑著招手,“文強,來,過來一起喝一杯吧。”


    陳樂道這時笑著說道,“許先生,過來一起坐坐吧,你們都是我的朋友,正好介紹你們互相認識認識。”


    盛情不可卻,許文強端起桌上的酒杯走了過來。


    周文和劉遠都好奇地看著許文強,強哥的賣相,著實不差,太過於符合一表人才這詞。


    陳樂道這時給三人互相介紹。


    “這兩位都是我的朋友,這是劉遠,在警察局工作,這是周文,還是學生,他們是兄弟。”


    “這位是咱們方副總的大學同學,也是我當初剛來上海時認識的朋友,許文強。”


    三人互道“你好”,握了握手。


    “許先生,我之前聽說,你有意離開上海?”幾人坐下後,陳樂道說道。


    許文強點點頭,他並不好奇陳樂道是怎麽知道這事的,畢竟他想走的事,也不是什麽秘密。


    “那許先生有想去的地方嗎?”陳樂道說。


    許文強搖搖頭,“上海灘不適合我,我正在猶豫離開上海後去哪裏,心裏還沒有方向。”


    陳樂道聽到這話,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


    “對這方麵,我倒是有個建議,許先生要不要聽聽。”


    許文強看了看陳樂道,沒說出拒絕的話,“當然可以。”


    “許先生覺得南京怎麽樣?”


    “南京?”


    “國都當然是好的。雖然不比上海這個大都市,但也非常不錯。”


    “那許先生對從軍報國感興趣嗎?其實我個人認為,比起從商,許先生你更適合從軍。”


    周文聽到這話,不由轉頭看了看自己這個便宜大哥。


    上次大哥也問他想不想去讀軍校來著,怎麽現在又問人想不想去從軍了。


    倒是劉遠,聽到兩人的對話,來了幾分興趣。


    正好借這個話題聽聽陳樂道在政治上到底是個什麽立場。


    “從軍?”許文強疑惑,或許是沒想到陳樂道會突然說起這個。


    “不錯,我說的是黃埔軍校。黃埔軍校在寧漢河流後,便遷到了南京,我認為許先生如果有興趣從軍,那可以去試一試。


    升官發財請往他處,貪生怕死勿入斯門,許先生有沒有興趣去試一試?


    許先生從商,或許是想實業報國。但我認為這條路,並不適合許先生。


    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如今熱血男兒,就應該參軍入伍,以身報國,這樣方才不枉此生為華夏男兒。”


    陳樂道的話裏帶著濃濃的蠱惑味道,也就是這幾個人都不是那種無腦噴子,不然此刻必定會有人要來一句“那你怎麽不去”。


    劉遠饒有興趣地看著兩人,這個許先生看著一表人才,學識似乎也不錯。讀過大學,學識能差到那裏去呢!


    這年代,隻要認字,那就是個人才。


    不知道這人人品道德怎麽樣,是不是可以發展進組織裏呢?


    將陳樂道的身邊人,都發展進組織,那再發展陳樂道,豈不就容易多了!


    許文強沒說話,他在仔細思考陳樂道的話。


    從軍,讀軍校,保家衛國,這對他並不是沒有吸引力。


    隻是......


    許文強皺著眉頭,他心裏有些話,不知道當不當說。


    陳樂道見狀,心裏似乎想到了什麽,他道:


    “許先生是有什麽擔憂嗎?不用擔心,盡管直言,遠兄和阿文都是自己人,不管許先生說什麽,都是不會傳到外麵去的。”


    許文強看了看陳樂道,給自己點了一支煙,長吸一口。


    他想了想和陳樂道接觸的過程,認為這人還是值得相信的。


    “我還是學生時,有過遊行的經曆,當時那些警察給我印象並不好。”說到這裏他朝劉遠示意並不是在說他。


    “而且近一年聽說了不少事,所以對去參軍這事,有些顧慮。”


    許文強沒說透,但陳樂道還是聽懂了,強哥這恐怕是對國府有些意見。


    “如今我國是列強環伺,參軍,並不是為了維護哪個政黨的利益,而是為了維護國家的利益。許先生大可以不去管那些政治上的事,做一個純粹的軍人。


    如今世界的局勢並沒有真正的穩定,日本狼子野心,他們國土的麵積和他們的野心完全不符合。


    我認為我們和他們早晚是會有上一戰的。


    去了軍校學習軍事技能,至少可以保證以後在需要時,能起得上作用。”


    許文強聽到這話輕輕點頭,雖然他覺得陳樂道說的做一個純粹的軍人並沒有那麽容易,但對最後那句話,他是認同的。


    技多不壓身,這在任何時候,任何行業,都是實用的。


    “阿文,遠兄,如果許先生想去軍校的話,能請周老先生幫忙寫一封推薦信嗎?


    我相信許先生有考入軍校的實力,但這畢竟是個人情社會,如果能帶著一封推薦信去,那情況和不帶推薦信應該是截然不同的。”陳樂道看著劉遠和周文。


    有關係就得用,隻有你欠我人情,我欠你人情,才能讓這關係變得更加牢固。


    “這,我得回去詢問我父親。不過我想問題應該不大,對於幫人去念軍校,父親應該是喜聞樂見的。”周文道。


    陳樂道點點頭,目光再次看向許文強。


    “許先生,這事不著急,你先考慮考慮,如果決定去的話,那到時候再請周老先生寫一封推薦不遲。”


    許文強沒有推遲,已經在上海灘吃過一次虧,他當然知道有封推薦信,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話說到這裏,這事幾乎就這樣了,下麵就得許文強自己考慮去不去了。


    “那你們幾位先聊會吧,我去其他地方看看。”陳樂道起身說道。


    另一邊,馮程程在方豔雲和陳樂道走到一起的第一時間,就把目光看了過來。


    馮程程對方豔雲可談不上什麽好感,當初和她爸牽扯不清,現在和陳樂道又牽扯不清。方豔雲在她眼裏,就是個十足的壞女人。


    剛才見陳樂道幾人似乎在談正事,她沒過來,此刻見陳樂道一有動靜,她當即和周圍幾人說了幾句,然後朝陳樂道走了過來。


    今天的馮程程格外的主動,一上來就挽住陳樂道的胳膊。


    “怎麽了?”陳樂道有些詫異,這姑娘今天怎麽不害羞了,還敢當著這麽多人直接挽著自己的胳膊。


    馮程程可不是單純的小姑娘,她在家裏,那也是名副其實的小公主。


    她朝方豔雲那邊看了一眼,悶悶不樂道:“她和你什麽關係啊,怎麽和你那麽親近?”


    陳樂道聞言恍然,原來是醋壇子翻了啊!


    他不由笑了笑。這醋壇子翻得,還挺可愛的。


    “她是夜未央的副總經理,我們當然是老板與員工的關係了。”


    “真的?”她將信將疑。


    “當然,怎麽,你不信啊?”


    “......信吧。”


    “哈哈哈,”聽著這勉強的語氣,陳樂道又笑了。


    馮程程這次沒走開,她宣誓主權似的,跟陳樂道一起去和其他人見了見。


    和顧菁菁、溫曼如幾人見麵時,馮程程將手挽得尤其緊。在這兩人身上,她感到了幾分壓力。


    倒是溫曼如和顧菁菁,看著挽著陳樂道手腕的馮程程,笑著打趣了兩人幾句。


    陳樂道也去和徐誌摩、鬱達夫幾人聊了聊,同樣是打趣兩人後,鬱達夫則說起了陳樂道唱的那首歌。


    他對那首歌稱讚不已,誇讚歌曲中“長江長城,黃山黃河”這兩句詞讓他聽得沸騰不已。


    陳樂道聽完覺得老鬱這人有眼光,因為這兩句歌詞正是副歌部分。


    副歌,那當然是精髓了。


    從幾人那裏走開,陳樂道杯子裏的酒喝完了。


    “咦,他怎麽也來了。”陳樂道正將空酒杯交給服務員,重新拿起一杯香檳時,目光終於是看到了安坐在一處角落的戴春風兩人。


    戴春風雖然在未來名氣很大,但此刻坐在角落裏,並沒有那麽顯眼。


    “那是誰?”馮程程聽到陳樂道的話,好奇地問了一句。


    陳樂道看看馮程程好奇的目光,笑了笑,“那可是未來的大人物。”


    馮程程依然有些好奇,不過沒有多問,未來的大人物,那現在就不是大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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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我們過去看看。”陳樂道說。


    第268章 酒會 中——那可是未來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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