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虎站在窗前,看著窗外黑雲壓頂的天空,不禁皺了皺眉頭。


    時間是下午五點多,但外麵已經是暗了下來,看這天色,今天隻怕是免不了要下一場大雨了。


    看著窗外一道閃電劃過,鄭虎搖了搖頭, 伸手關上窗戶,窗外傳來轟隆隆的雷聲,雨點一滴滴飄打在窗戶上。


    鄭虎轉身,走到沙發旁坐下,老六老八老十的目光都跟著鄭虎移動。


    “老爺子的事你們都已經知道了,接下來說說吧, 這事我們要怎麽弄。”鄭虎坐下,看著等著他說話的幾人沉聲道。


    三人對視一眼,眼中神色莫名,都不約而同的露出一抹相同的季動。


    “大哥,老爺子的事能確定嗎?不會是老爺子在坑我們吧?”老十想了想,猶豫著說道。


    老爺子那身體,說還能活二十年他信,但要說他命不久矣,怎麽看都有點牽強。


    鄭虎搖搖頭。


    這種擔心他也有過。


    “這事八九不離十,老爺子最近每天都要吃很多藥,家裏還常駐著幾個醫生,隻怕真實情況比我們知道的還要嚴重些。


    “而且老爺子用這事騙我們沒什麽意義。這事即使是假的,但隻要我們能搞定老三那邊,那到時候真假就都不重要了。”


    不管老爺子是不是在騙人,有一句話他都說的很對。


    如今斧頭幫,有能力坐上幫主位置的,隻有自己和老三。


    不管真假,既然老爺子這次鬆口了, 那即使是假的,鄭虎也得把他幫主繼承人的身份給落實。


    他現在,就像個沒有太子頭銜的皇長子。地位尬得很。


    三人都聽明白了鄭虎的意思, 默默點了點頭,老十也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屋內一時無人說話。


    鄭虎見氣氛冷了下來,再次說道:“有什麽想法就說出來,今天叫你們過來,就是討論討論咱們要怎麽才能搞定老三,不讓他和我們爭幫主的位置。”


    三人聞言麵麵相覷。


    讓老三不爭幫主位置?


    這怎麽可能!


    這恐怕比殺了老三還要難。


    三人都不說話,他們要麽沒有想法,要麽有點想法,卻不好開口。


    鄭虎見狀,皺了皺眉頭,看向老六點名道:


    “老六,你平時不挺能說的嘛,今天怎麽啞巴了?你先說,有什麽想法。”


    老六看了看旁邊的老八和老十,兩人默契的把腦袋轉到一邊。


    老六心裏暗罵一聲沒義氣,硬著頭皮艱難張口道:“大哥,馮老三是什麽人,咱們誰都清楚, 想讓他主動放棄幫主的位置, 這不是開玩笑嗎!我哪有這能耐啊!”


    聽到這話,鄭虎失望地擺了擺手,目光挪向旁邊的老八。


    平時就屬老八鬼主意最多。


    不過老八此時卻是皺著眉頭,同樣沒什麽話可說。


    要想不讓老三爭幫主位置,這實在有些困難。辦法不能說沒有,但實在不好拿出來,在大庭廣眾之下說。


    目光掠過這兩個打醬油的,鄭虎看向最後的老十。


    老十麵對鄭虎的目光,撓了撓後腦勺,看看不說話的老六和老八,索性心一橫,道:


    “大哥,要我看,咱們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老三幹掉。


    老三早就盯著幫主的位置了,要想他放棄幫主的位置,可能就隻有他死了才可能。”


    “不行!”鄭虎毫不猶豫地搖頭。


    “我們雖然不是親兄弟,但我們都是從最初一起走過來的,同甘共苦過,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怎麽能為了幫主的位置,就做出這種兄弟鬩牆的事。”


    鄭虎語氣之果斷,讓老六和老八為之側目。


    老六老八悄悄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抹不以為意,一切盡在不言中。


    老大以前做的那些事,可不像是這麽在乎這所謂的兄弟之情。


    老六看了看老大,又看了看老十,眼珠滴溜溜一轉。


    話題都讓老十打開了,現在附和兩句,問題應該不大了。


    想到這裏,老六大聲道:“大哥,要我看,老十沒說錯。老三是什麽人咱們都很清楚,要想他放棄幫主的位置,這比讓他死了還難!除了做掉他,咱們別無他法。”


    老八也說話了。


    “大哥,咱們跟老三講兄弟情義,老三可不一定會跟我們講這些。你當幫主,咱們兄弟幾個都能享福,但老三當幫主,他可未必能容得下我們。


    “一朝天子一朝臣,要是讓老三當幫主,別的不說,就說我們和老爺子那幫兄弟,你覺得老三會給我們活路嗎?


    “老三刻薄寡恩,他要是當上幫主,隻怕第一個就得辦了咱們。


    “我讚同老十的提議,直接幹掉老三,死他一個,對我們大家都好。”


    鄭虎聞言沉默,眉頭緊緊皺著,他看了看老六和老八。


    “剛才讓你們說話你們不說,現在一個個倒是話多起來了!”


    鄭虎有些不滿。


    老六老八互望,心道:你要讓老三不爭幫主,方法不就明擺著隻有這一個嗎!你不想擔上殺兄弟的惡名,咱也同樣不想啊!!


    老六嘿嘿笑著說道:“大哥,剛才這不沒想到這一茬嗎。


    “不過老八說的對啊,咱們和老三講兄弟情,但老三那可不一定會跟咱們講這些啊。


    “老三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又怎樣!


    老三怎麽說也是我們兄弟,既然是兄弟,又豈能因為一個幫主的位置就反目成仇,以致手足相殘!!”


    鄭虎一臉嚴肅地嗬斥三人。


    三人見此,眼中都是閃過一抹無奈。


    看來老大這是要學古代的皇帝老兒,想要來個“三請”的戲碼啊!


    三人對視一眼,想法在眼神中悄然傳遞。


    行吧,那就陪老大演一演就是了,誰讓人家是老大呢!


    三人又是齊聲勸道:“大哥,咱們可不能婦人之仁啊!老爺子都說了,咱們斧頭幫的幫主代表的不僅是權力,還是責任。


    “幫主之位幹係著幾萬人的肚皮能不能吃飽飯,老三他能幹好這個嗎?!


    “這時候可管不了這些,咱們得舍小義就大義,犧牲老三一個,幸福千萬家啊!!!”


    老六嘴皮子此刻不是一般的利索,不僅張口就來,而且還頭頭是道。


    老十和老八都朝他投去佩服的目光。


    六哥,果然不愧是你啊!!


    “行了,別說了,讓我好好想想。”鄭虎揮手,露出一幅苦腦的神色。


    “大哥,不能再想了,咱們得先下手為強。萬一老爺子的事走露了消息,隻怕到時候老三會先對我們舉起屠刀的。”


    鄭虎長歎一口氣,眼神從猶豫變得堅定,他猛拍了一下桌子。


    “行吧,斧頭幫是咱們大家的心血,為了斧頭幫,管不了這麽多了!”


    三人都是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對啊,大哥,就是這個理啊!


    定下了大方向,接下來的討論就簡單了許多,幾人很快就針對怎麽幹掉老三的議題,踴躍發言起來。


    可憐的馮老三,什麽都沒說,就被幾人釘上了不堪大用,擔不起斧頭幫重任的標簽。


    ......


    鄭虎幾人聚會的消息,很快便被老五安排的人傳到了馮文鴻的手上。


    “他們都說了些什麽?”鄭虎將紙條點燃揉成灰盡消失在手上,轉身對老五問道。


    “不知道,他們幾個人談話時不準人靠近,我們的人探聽不到。”


    馮文鴻皺眉,心思敏銳的他,已經在心裏將這事和鄭虎見老爺子的事聯係了起來。


    老爺子和鄭虎那天說了什麽,他們現在都還不知道。


    現在鄭虎又和老六三人神秘聚會,他們的人同樣也是什麽都探聽不到。


    以往,這些人可沒有這麽神秘的行事過。


    肯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了想,馮文鴻對老五說道:


    “繼續查,我覺得這事應該和那天老爺子見鄭虎的事有關,其中肯定有什麽大秘密。一定要查出來。


    “還有,你和老七最近都注意些,不知為何,最近我總有種不好的感覺。”


    老五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他們在做虧心事,心裏當然會有不好的感覺了。


    別說三哥,就連他,最近也總感覺好像有人在窺視自己一樣。但他調查的事實卻是,根本沒有。


    一切都隻是他多想了。


    老五下去了。


    馮文鴻在屋內踱步,臉色陰沉不定。


    自從決定給老爺子下藥後,他就總是做噩夢,老是夢到事發後,自己的各種死法。


    尤其是最近鄭虎幾人還神神秘秘的。


    馮文鴻搖搖頭,將腦子裏雜亂的想法都甩了出去。


    這個時候,必須冷靜。


    ......


    這天,陳樂道提前處理完巡捕房和廉事局的工作,抬手看了看時間,十一點半,時間差不多了。


    “餓了吧,走吧,咱們去餐廳。”陳樂道對另一邊坐在沙發上的章小君說道。


    鄧程文卸任秘書職務後,原本屬於他的工作便由章小君接了過去。不過章小君雖然代替了鄧程文的工作,但在性質上,卻依舊隻是陳樂道私人秘書,和巡捕房並沒有直接關係。


    “老板,你現在是不是該給我漲漲工資啊。


    我是你的私人秘書,負責夜未央的事情,現在卻是還得幫你處理警務處和廉事局的事。”章小君起身,嘴裏叭叭叭地細數自己最近變多的工作。


    她之所以在這裏坐著,就是為了找時間向陳樂道提出抗議。


    陳樂道這一秘多用的做法,歐美資本家看了都得落淚。


    章小君的話讓陳樂道聞言一樂,不禁回頭看向章小君。


    “別人想當我的秘書都當不上呢,現在讓你撿了這麽大個便宜,你居然還想漲工資。”


    章小君這些多出來的工作,可是當初鄧程文的工作。就鄧程文當初的工作,不知道有多讓人眼紅呢。


    能擔任的秘書的人,可都是嫡係中的嫡係,前途不可限量的。


    就比如現在的鄧程文,一經外放,便直接成了廉事局的行政科科長。


    章小君小臉紅了紅,確實,當初接手鄧程文工作的時候,她心裏確實偷著樂來著。


    因為這樣,她也相當於成了警務處的半個小高層,能知道許多以前不容易知道的情報。


    不過章小君臉上的緋紅很快便退去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的臉皮,最近卻也是厚了不少。


    “理事這個理,但一碼歸一碼啊,你說的這些又不能當飯吃。我既然身兼兩職,那你怎麽也得給我兩份薪水吧!”章小君毫不客氣地討價還價。


    錢啊,這玩意就是再多都不會嫌少的,更何況這玩意對組織來說就從來沒多過。


    “那怎麽也得給個六......七十大洋吧。”章小君想了想,不太自信地吐出一個數字來,雙眼瞅著陳樂道表情。


    大有陳樂道的臉色稍有不對,就減一點的準備。


    事實上她目前的工資,陳樂道已經很給她優待了。她一個月足有五十個大洋。


    五十個大洋,對胡適、魯迅這種大學教授來說,當然不值一提,他們每個月的工資,比普通人一年的工資都多,足有幾百個大洋。


    但人家是搞學問的,學者的身份,在中國自帶光環。


    對普通工人來說,一個月十幾個大洋,就已經很不錯了。哪怕是巡捕房巡捕,基本工資一個月也就十幾個大洋而已。


    五十個大洋,這已經是很不錯的工資了。放在未來,再怎麽也得是月入兩三萬吧。


    章小君雖提出漲工資,但心裏還是有點發虛的。


    陳樂道穿好大衣,戴上章小君遞過來的帽子,看了看她不是很自信的表情,輕輕笑了笑。


    “你說的對,是該漲點了。看在你工作還算勤奮,效率也不錯的份上,以後一個月一百大洋吧。本來不該給這麽多的,不過我今天心情不錯,多出的那點,就當給你的獎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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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


    章小君小嘴巴一下子張成了O型。


    多少,一百?!


    這突然起來的幸福一下子衝破了章小君的心理防線,不由傻笑了起來,童孔都變成了大洋的形狀。


    章小君如今也才二十一歲而已,這在未來,大學都還沒畢業呢。一下子月入至少五六萬,哪個大學生不得傻樂。


    良久,章小君終於驚喜中回過了神,看著旁邊的老板,心裏不由感歎狗大戶就是狗大戶。


    陳樂道卻是不知道章小君又在心裏說他狗大戶了。他能給章小君這麽爽快的漲工資,當然不是因為他錢多燒得慌。


    章小君是個好同誌,有著堅定的革命誌向。她的工資,大多數都是交給了組織的。


    陳樂道這麽爽快的漲工資,也隻是變向的支持組織。


    當初來上海灘,他想的就是做做生意,賺點錢,在經濟上支持組織革命。


    如今他的事業已經上了正軌,自然也不能忘了初心。章小君的工資,權且當做一個開始吧!


    不忘初心,方能始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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