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再一次滿了京城。


    鄭年早晨起來活動身體的時候,迎接他的是撲麵而來的雪球。


    已然有寺裏的下人將路掃開,大批弟弟妹妹早早起來堆雪人打雪仗。


    陳萱兒因為要習劍,所以天沒亮就已然和趙逸山在後院開始修行,此時將將完畢,跟隨黃奶奶一起走了回來。


    二人微笑告別,陳萱兒入了門洗漱,門外隻剩下了鄭年和黃奶奶。


    “奶奶,怎麽樣了?”鄭年問道。


    “我本以為你就是心有愧疚才對惜春如此,但現在看來,你確實應有你的理由。”黃奶奶說道,“她的腿沒有斷裂也沒有受傷,隻是常年用藥物滋潤,再封住穴道,所以才有了現在的樣子。”


    鄭年蹲在地上,思索著鄭惜春的事情。


    “你認為鄭惜春是……另有身份?”黃奶奶問道。


    鄭年搖了搖頭,“我不認為她本身有什麽問題,隻是覺得她很不對勁。”


    回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鄭惜春的樣子,鄭年對於她自然是非常陌生的,可是她說出自己名字的時候,好像很理所當然,並沒有覺得詫異。


    這讓鄭年也有些奇怪。


    按照她之後對鄭年所說的話來判斷,二人至少是非常熟悉的,鄭年前身親自打斷了她的腿,然後再來個自我介紹?


    符合常理嗎?


    不符合。


    所以鄭年才想調查這件事情。


    現在看來,鄭惜春身上的事情也不簡單。


    謝別了黃奶奶,鄭年走到了前院看自己的老媽。


    老媽正在研究新的菜品,最近她似乎迷上了做飯,和陳萱兒探討廚藝、和街坊鄰居的交流,甚至和新來的幾個廚子切磋。


    “阿年,你來,嚐嚐這個。”老媽端出了一盤綠油油的肉。


    鄭年心裏咯噔了一下,看到了一旁正在打下手的弟弟,將他拎了過來,“老媽的飯你不吃?”


    九歲的弟弟滿臉大汗,哆哆嗦嗦看著鄭年,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那盤菜,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隨後滴溜溜跑了去。


    鄭年指著桌子上的菜問道,“娘,你好好跟我說……這是啥?”


    “炒青蛙肉。”老媽又端出了一碗紅綠藍三色相間的不明液體,“這個是青蛙汁,你嚐嚐。”


    “我……”鄭年看著老媽,靈機一動道,“娘,我想回爹留下裏的房子去看看。”


    “去吧,正好我帶著惜春去附近的醫館看看她的病情好些了沒有,你吃過飯我們一起去。”老媽已經將圍裙解了下來。


    “我先去告訴萱兒讓她準備……”


    “不用。”老媽拽住了即將出門的鄭年,“嚐嚐我的菜,你不是沒吃飯呢。”


    鄭年看著那盤菜。


    那盤菜看著鄭年。


    鄭年拿起了筷子。


    五官擠在了一起,吃了下去,隨後感覺像是一顆炸彈在舌尖上炸開了一般,火辣的味道傳遍全身,鄭年當即一把抓起旁邊的青蛙汁,喝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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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又喝了口。


    嗯?


    再喝了一口。


    他的腦海裏響起了一串歌。


    你愛我,我愛你,蜜雪冰城甜蜜蜜。


    馬車已經備好,老娘和鄭惜春已經被兩個車夫攙扶在了馬車上,陳萱兒和鄭年一同向外走,低聲問道,“昨天的案子你打算怎麽辦?”


    “慢慢查,急什麽?”鄭年說道,“現在也不可能直接去天罡府找妖怪吧?隻能先探查為上,有了蛛絲馬跡再往下一步走。”


    鄭年其實心裏也著急,但是現在確實沒有什麽進展。


    無頭案那邊的線索也已經停滯了,工部張侍郎兒子張烈的行蹤也在跟查,估計很快也要有結果。這期間鄭年唯一能做的,就隻有等。


    車上四人說說笑笑,一路便到達了舊宅附近。


    大門緊閉。


    推開了宅院的門,院落裏一陣肅殺,白雪堆滿了院落,一顆梧桐樹已然凋零。


    幾個家丁帶了一大堆的東西,老媽也心疼不想讓這些小夥子多拿東西,自己也抱了一堆下車,鄭年連忙上去接過,“這都是什麽?”


    “換下來的東西,每年季我都要收拾收拾這個院子,今日正好來了,便來換一換雜物,有些陳舊的不能用了,便也跟淘汰了吧,總不能讓你爹走了,還用舊東西。”


    老媽眼神平靜,叫了幾個家丁去貼春聯,自己帶著鄭年三人進了房間。


    這個院子還是蠻大的,三人過了梧桐樹,進入了正廳。


    雖然有些灰塵,但無傷大雅,東西都很新,包括那一方頗具正派的書桌,上麵的宣紙都是非常上等的紙張,墨台比自己在長安縣衙門的那口還要好。


    牆壁上張貼著三幅畫,非常詭異。


    第一幅畫是天空之中雷雲滾滾,寺廟之上有一個嬰兒,落款處還有時間,正月初一。


    第二幅畫人數眾多,皆是官員之流,最中間的竟是一頭妖獸,穿著金色的衣冠,被一個俠士一劍刺入了咽喉。


    第三幅畫是方才那俠士跪在山頂,似乎在祭奠誰。身後站著的劊子手,長刀已經沾滿了鮮血。


    後麵的兩幅畫沒有時間,也沒有落款。


    鄭年看著心中詫異。


    “這都是你爹畫的,說是奉命而為,我也不知道畫的是什麽。”老媽走了過來,指了指麵前的公案,“平日裏他就坐在那辦公,我就坐在這裏織毛線或是陪他誦讀。”


    人生最大的意義就是懷念,那些曾經的事和曾經的人。


    鄭年點點頭,走到了公案前,坐了下來。


    左手放著一些文集,右手則是筆墨紙硯,東西都很舊,灰塵表明了這地方已經閑置了很久,一股澀鼻的灰塵肆意飛舞。


    “那些都是你爹生前喜歡的書籍文獻,還有臨走的時候修改的一些東西,我也不懂,就沒管。”


    老娘繞了過來,非常熟練的拿出幾個杯子去衝洗。


    陳萱兒走過來,溫柔道,“睹物思人最是折磨,別難過了,父親看到現在的你,也一定很欣慰的。”


    “父親已經離開十五年了。”鄭年說道,“我對他的記憶很模糊,隻記得他似乎很愛笑。”


    二人出了房間,陳萱兒陪老娘去燒水沏茶,做些散活兒,而鄭年便走到了曾經自己的房間。


    盡管這裏,他根本沒有一丁點的印象。


    推開房門,鄭惜春在裏麵。


    她端著一本書,看到鄭年進來之後,微笑道,“哥哥。”


    鄭年打量了她一下,訕訕笑道,“馬上十三歲了,也要成大姑娘了。”


    鄭惜春低下了頭,似乎有些神傷,漠然道,“聽說當年娘將我抱回來的時候,也是一個冬天,那時候鄭南北哥哥也在。”


    “都在這個院子裏?”鄭年問道。


    “不,都在善惡寺,這裏我們並不常來。”鄭惜春說道。


    “但你卻知道如何從側門進這個房間。”鄭年平靜地走到了書案前。


    鄭惜春的身形明顯抖了一下,“哥哥……你說什麽?”


    “我進來的時候,門口可沒有腳印。”鄭年指了過去。


    門口積灰的地方,隻有一串腳印。


    “這裏如果沒有側門,那你的輕功一定很好。”鄭年低下頭,隨手拿出了一本書,翻了三頁。


    PA!


    鄭惜春手裏的書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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