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會心痛,無論是誰,都會有那麽一瞬間,心會如同刀錘斧鑿一般的疼痛。


    有時候讓人心痛是一把利劍穿過。


    有時候讓人心痛僅僅是因為一句話。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


    “是鄭年嗎?”


    洛七七問道。


    她抓著這件破棉襖,身體趴在張不二的背上,慌張的左右看著,卻什麽都看不到, 於是哽咽著又問了一次,“是鄭年麽?”


    張不二的腳步沒有停頓過,而淚水已經刮花了整張臉。


    一聲不吭,也不敢說話,他生怕自己的聲音讓她知道。


    他的心在痛,是撕裂般的痛。


    寒風刺骨。


    此時的張不二已經沒有任何氣力再來維持溫暖, 刺骨的寒風不斷從各個位置侵襲著兩個人。


    “我好冷……放我下來好不好?”洛七七問道。


    張不二木訥地點點頭, 即使洛七七看不到, 他還是點了點頭。


    麵前不遠處是一棵樹,一棵開滿粉紅色花瓣的銀樹。它孤零零的站在整個大雪原之上,整個雪原之上也隻有這一棵樹。


    張不二將洛七七放在了樹旁。


    他的身上隻有一件棉襖,一件破棉襖,但他還是將這件破棉襖脫了下來,蓋在了洛七七的身上。


    自己已經快死了,無論怎麽死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否活下去。


    整個人似乎都要結冰,張不二蹲坐在洛七七身旁不遠處,他不敢靠近她,若是讓她發現自己不是鄭年,她會傷心的。


    雪漫上陽。


    張不二哆嗦地靠在樹旁,看著這張絕美的臉。


    “好冷……”洛七七哆嗦著將身體縮在一起。


    慘白的臉上沒有一點的血色。


    張不二一把將她樓在了懷中,輕聲道, “胸口是最靠近心髒的地方, 你靠著我的胸口就不會冷了。”


    “我們在雪山麽?”洛七七沒有一丁點的抗拒, 輕柔地長發靠在張不二的胸口問道。


    “是。”張不二笑道,“我們在北荒大雪山。”


    “你背我來的麽?”洛七七又問道。


    “是的。”張不二道。


    “我們走了很久麽?”洛七七道。


    “不久……”張不二沉聲,看著遠處那個黑點,他知道那是誰,那個黑點的速度並不快,隻是一步一步緩緩地向自己走來。


    ‘我還想背你走更久的路。’張不二心想道。


    “有人在追我們。”洛七七道。


    “是的。”張不二道,“他要殺了我們。”


    洛七七仰起頭,雖然她看不到,可還是望著張不二的臉,“大荒祁連山,終年積雪,連綿萬裏不斷,直通蒼天,雪山之後,是另一座雪山,你能……背我翻過多少座雪山?”


    “背到我死……”張不二笑著小聲道,“一定把你背回他身邊……”


    “如果我的眼睛沒有被傷,一定要看看你是誰,我最想看到的,也是你。”洛七七微笑著,緊緊地抱住了張不二。


    這一刻,張不二突然暴起,掙脫了洛七七的懷抱。


    發瘋般的怒吼著,他緊繃著雙手,燃燒起自己體內最後的一抹氣,那銀灰色的光芒在頃刻之間將他周遭全部點燃!


    “我殺了你!”張不二怒吼著,直奔遠處那黑點而去!


    赤裸著上身的張不二眼神裏盡是殺氣!


    童讓駐足站在原地,眼睛裏很平靜,臉上卻又充滿了遺憾,他望著那個帶著絕望衝過來的少年,輕聲歎息搖頭。


    這一次,他拿出了手中的長鞭,“我要讓你死的很有尊嚴。你值得我敬佩,我童讓心中敬佩的人並不多,從今日起,你張不二算一個。”


    長鞭出手,直打而去!


    即便是長鞭還未到他的身上,那股最後的銀色氣息卻早已經消散。


    他倒在了地上,抽搐著。


    鮮血不斷從體內湧出,他感覺到了身軀逐漸冰冷的滋味。


    這是死亡的滋味。


    潔白的雪仍舊發出耀眼的五彩斑斕,他趴在地上,哽咽著。


    “我……背……不了……你……一……輩……子……了……”


    緩緩地眨了一下眼。


    又一下。


    最後,緩緩闔上。


    似乎在闔上的時候,他看到了一襲白衣從天上緩緩飄下。


    九天之上的玄女一般落在周圍。


    “求求你……救救她……”


    這句話,他也不知道有沒有說出口。


    ……


    雪不知是何時開始下的。


    悄無聲息,僅僅是在一夜之間,百花穀鬱鬱蔥蔥的院落裏早已被裹上了一層銀色的曼莎羅裙,像是一群蝶無聲無息地從銀灰色的雲間降落,穿過院落之外那一層一層的冷杉樹林,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錢好多將手裏的蔓珠莎華和雪蕻揉捏在一起,放在麵前已經配置好的藥引裏,端在藥爐鼎上熬製,劈裏啪啦的聲音隨著踏雪的聲音傳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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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向外看,錢好多隻是木訥的繼續走到藥櫃裏,取出另一份藥方上需要的當歸和命雪蓮,拿起藥刀切開,取出所需的部分蓮蕊和兩片葉,放入了鍋中。


    “小姐。”


    外麵響起了迎接的聲音,錢好多知道是那個女人回來了。


    那個冷漠的女人。


    薛靈。


    百花穀裏的女人都很冷漠,但是最冷漠的還是這個女人。


    十個月之前,錢好多帶著昏迷不醒,已然氣絕的傅餘歡走到百花穀的時候,被拒之門外。


    “百花穀有百花穀的規矩,沒有飛花令,就不會救你。無論是誰,沒有飛花令我都不會救的。”那個女人的臉上寫滿了冷漠。


    女人並不醜,但是錢好多看到的是惡毒。


    錢好多在百花穀之外等了足足十天,就在她要被凍死的時候,不知為何她進入了百花穀,從此開始了學徒的生涯,還拜了這個女人為師。


    即便如此,她永遠都記得十個月之前薛靈說每句話時候的表情,是那麽的冷漠。


    她也記得,自己已經十個月沒有笑過了。


    薛靈的腳步匆匆,踏過皚皚白雪直接走到了藥房,輕聲道,“龍血三兩,九尺斷芽四錢,當歸一錢,洛水梨花五錢,配置靈生雪烹煮三個時辰,給我拿來北廂房。”


    “是。”錢好多低著頭,當她說道洛水梨花的時候,她就已經將全部的草藥準備好且放到了堆滿靈生雪的藥罐子裏,隨後熟練的攪拌,放在藥鼎之上,貼上了一個紅色的布條。


    薛靈看著錢好多,“你進步很快。”


    “嗯。”錢好多點點頭,繼續去準備剩下的藥方。


    “此人是什麽病?”風風火火的薛靈忽然對麵前的少女起了一些好奇,微笑著看向她。


    “當歸和洛水梨花是氣絕,龍血是失血過多,九尺斷芽是補氣續命,靈生雪是疾寒。”錢好多道,“估計是要被凍死了吧。”


    “三兩左悶魚,五錢明月花蕊,兩錢還陽草,當歸一錢,洛水梨花三錢,配置清水烹煮。兩個時辰。”薛靈繼續問道,“這是什麽?”


    “左悶魚和明月花蕊是明目,還陽草是驅陰毒,當歸和洛水梨花是氣絕。”錢好多麵不改色將方才的藥方放到一邊,邊說邊將薛靈新說出來的藥方配置好,放在了藥鼎之上,貼了紅色的三角布條在上麵。


    “真是一個得力的小姑娘。”薛靈笑道。


    錢好多一怔。


    一年之前的那個長安縣府衙門裏,也曾有人這麽說過她。


    “春兒。”薛靈道。


    “小姐。”一個小姑娘低聲應道。


    “你來看著藥爐。”薛靈看向錢好多,“你跟我來。”


    “是。”錢好多放下了手中的藥方,走到了薛靈的身旁人。


    薛靈深吸了口氣,“他還沒醒?”


    “他不該醒。”錢好多低聲道,“我們始終少一味藥,所以他怎麽樣都不可能醒來。”


    薛靈點點頭,“我方才接了兩個人回來,他們就由你負責。”


    “你很少出去。”錢好多低聲道。


    薛靈一怔,駐足在潔白的雪鋪蓋的庭院裏,望向錢好多,“我從不出去。”


    “但是你出去了。”錢好多低著頭,“原來百花穀也接外診。”


    “百花穀也從不接外診。”薛靈道,“但是百花穀會報恩。如果一個人有恩與你,百花穀也會報恩,因為你是百花穀的人,你也代表了百花穀。”


    正準備離開的薛靈又忽然駐足,回過頭來道,“百花穀很少會欠下別人的恩情,若不是生死關頭,我不希望你欠下別人的恩情。”


    錢好多沒有再說話,眸子輕輕地望著地上的花。


    百花穀的花很多,但是她並沒有真的去數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一百朵或者是更多。


    “小姐。”一行女子急匆匆的走向薛靈。


    “嗯?”薛靈回頭看來。


    “門口來診了……”女子有些不安道。


    薛靈點頭,“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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