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天驕的身後站著妖族的眾人,而麵前則是已經埋葬在土裏的妖帝。


    沒有說話。


    他們靜靜的跪在地上磕頭,舉起酒碗,灑在地上。


    每一滴酒都像是他們的血。


    流淌下來的鮮血。


    傷痛的鮮血。


    滿帶著恨意的鮮血。


    站起身來,牧天驕緩緩向後離開。


    幾個人也跟了上來。


    “大慶的態度如何?”落鳳問道。


    “天帝已經同意了,但是……他們隻允許我們鎮守龍虎峽,不讓我們進入神都。”牧天驕道。


    “大慶之人欺人太甚!如今陛下已故,他們竟然還是如此做事,真是氣煞我也!”韋虎怒道。


    “這其實對於我們來說是一件好事。”落鳳冷靜道。


    “嗯?”牧天驕緩緩回頭看來,“此話何意?”


    “元帥,翁白魁還在。若是我們貿然進去,神都之人對於我們的氣息一旦察覺,引起了恐慌,對於我們和大慶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落鳳道。


    牧天驕恍然道,“也就是說,我們也會被翁白魁牽製?”


    “雖然我沒有真正進入過神都,但是想必一定會有所影響。”落鳳道,“就連最後的戰役,如果凶星在神都之中影響不大的話,我們也不能貿然進入神都。”


    牧天驕緩緩點頭,“既然如此,我們休整一日,明日進入龍虎峽。”


    “是。”


    二人齊聲喝道。


    ……


    夕陽掛在天上,燒紅了半邊天,整個龍虎峽都陷入了這個紅彤彤的光芒裏。


    武思燕坐在龍虎峽的山脈之上向下望去,徐徐離開的大慶玄策軍將士已經在武元通和武元林的帶領下離開,而不遠處那股還隱藏在暗處打算奇襲的兵馬,正由武元戰親自帶領,直奔神都而去。


    “師父,你在等誰?”鄭長安走上台來,輕輕問道。


    “我誰也沒有等,誰也不會來。”武思燕的眼睛還看著不遠處的天空。


    那個方向,似乎有她最惦念的人。


    鄭長安隨著她的目光望過去。


    “看……下雪了。”


    武思燕抬起頭的時候,麵前飄灑下來雪花,伸手去觸碰。


    那晶瑩的雪花落在手上,清涼的感覺在一瞬間消散,隨後就剩下了一點點濕潤的感覺,滑入手掌心。


    這一切很寧靜,就像是日落之前的最後一個壯麗的景色。


    七月的大地上飄起了雪花。


    似乎連野草裏的繡球都在驚歎。


    一生都沒有見過的雪,竟然是這樣的。


    武思燕仰著頭,感受著雪花落在臉上的清涼。


    下方的車馬聲絡繹不絕,大部分的人都已經離開了龍虎峽,等待最終的那一刻來臨。


    這似乎已經成為了一件關於宿命和未來的抉擇,而這些人的抉擇已經有人替他們做了,他們甚至隻需要去做選擇之後的事情。


    抗爭,活命。


    但是最可悲的是,這些事情的決定權仍然不在他們手中。


    武思燕的目光輕輕略過山巔,略過麵前的一切,那雙丹鳳眼似乎包含了無數的情愫,她緩緩道,“你下山吧。”


    “你不走麽?師父。”鄭長安問道。


    武思燕喃喃道,“我最後再走,我還想看一看這裏。”


    她的目光望向了神都,眼神緩緩低垂了下來。


    風輕輕吹動雪花。


    灑落在赤紅色的袍子上,一切都很安靜。


    她並沒有注意到角落裏有一個安靜的眼神在看著她。


    鄭年漠然的坐在山巔之上。


    “你在想她?還是在擔心她。”秦風略帶好奇地看去。


    “我在想怎麽殺了她。”鄭年淡然道。


    秦風此時已經完全信任了鄭年,平靜的望了他一眼道,“沒必要趕盡殺絕,你可以在成為王之後,將她占為己有,作為你繁衍後代的工具。”


    “沒必要。”鄭年打著哈欠,歪著頭看向秦風,“倒是你,凶星降世之後,你還是你?還是凶星?”


    “我還是我,但我已不是我。”秦風說了句明顯不太想要讓鄭年明白的話。


    鄭年則是笑了笑。


    工於心計的人,往往也會很幼稚。


    狡猾和成熟本就是兩回事。


    他靠在身後的樹上,平靜地深吸了一口氣,“凶星還有多久降臨。”


    “還有四日。”秦風道,“七月七日的子時,便是凶星降臨的時間,你已經迫不及待了?”


    “我在想,他會如何降世,又會以什麽樣的狀態出現在這個世界上。”鄭年仰起頭喝了一口酒,將酒壺遞給了秦風。


    此時的秦風已經沒有任何的戒備,大口仰起頭喝著酒,“一定會很華麗,讓這個天下震驚的事情,一定會很美妙。”


    “但願如此吧。”鄭年站起身,向叢林之後走去。


    秦風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下方的一切。


    似乎沒有什麽能夠逃脫他的掌控。


    天下以為的降世,是在十三日。


    而真正的時間,一直都是七月七日。


    秦風大笑著看向下方,“翁白魁,一步之遙,便已經超越你太多了。”


    龍殿之內,陳萱兒目光平靜的看著翁白魁。


    她晶瑩的眸子裏麵是暴風雨的前夕,是黎明前的黑暗,是大災之前的鎮定。


    這個鎮定是來自無窮無盡的自我抑製和忍耐。


    “他來過。”


    陳萱兒問道。


    “是的。”


    翁白魁緩緩道。


    “他說了什麽?”


    陳萱兒盯著翁白魁。


    翁白魁則是歎息了一聲,“砸碎了我的星盤,告訴我了一切。”


    “關於什麽的一切?”陳萱兒又問道。


    “關於他為何如此的一切。”翁白魁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痕跡,也看不出任何情緒,更看不出是否在說謊。


    “你騙我。”陳萱兒斬釘截鐵道。


    “你的愚昧和無知,會讓你親手斷送了大慶的一切!”翁白魁道,“你到現在還沒明白麽?你們早已是陌路了。”


    陳萱兒望著翁白魁。


    她忽然笑了。


    笑的很甜。


    就像是善惡寺裏曾經的那個小姑娘,可以躺在自己哥哥胸口的小姑娘。


    她緩緩走下台階,走出龍殿,迎著月光走入了漆黑的皇宮之中。


    黑夜遮蔽了她的身體。


    而最後消失在光芒之中的那一抹眼神,則是淩厲的,絕望的,卻又鋒芒畢露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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