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隻會留給有準備的人。


    呂蒙在尋陽空歡喜一場。


    不比劉封有兵有將,呂蒙這個尋陽令上任時隻有寥寥數十親信部曲,若是北上潛山救援,萬一碰上曹軍大隊人馬,呂蒙擔心自己殺不出重圍。


    年月漸長,呂蒙也已有家有小,兒子呂霸、呂琮還未成年,姊夫鄧當的家眷也要他照看,當初那個豁出命搏前程的熱血少年已經不在。


    愁苦之下,呂蒙與同樣被發配到尋陽當縣丞的虞翻喝起了悶酒。


    虞翻這人也是奇葩,經學、醫術、卜術無一不精,孫權喜歡他時,曾讚其為東方朔,可惜,人無完人,有才能的人往往都有些臭毛病,虞翻也是,這人主要是一張嘴太厲害了,屢屢直諫把孫權惹得大怒。


    在呂蒙偷襲荊州之時,虞翻是其身邊的重要謀士,這兩人現在同病相憐,彼此之間共同語言頗多。


    “子明,主公這一次的行軍方略實在大錯特錯,以翻之見,我軍在攻打合肥之時,完全可以遣一支偏師出潛山,接回江淮的豪族宗主、擴充江東的人口,這樣的話,劉備、劉封想占便宜,也鞭長莫及。”


    呂蒙已經不是吳下阿蒙,虞翻依舊還是那個直言犯諫的虞翻,尤其是喝了酒微醺之後,虞翻噴起孫權來毫不客氣。


    呂蒙聞言也是心中黯然,越想越是氣悶。


    孫權被蔣濟嚇退,失望之下領兵回了江東,陳蘭、梅成等江淮宗主的死活,孫權也沒心思去管了。


    在孫權看來,這些江淮流民除了南渡之外,也沒地方可去。


    沒有得到江東的呼應,陳蘭、梅成被張遼、於禁等人追上,首級掛於合肥城頭。


    僥幸逃進潛山的雷緒等人在極度失望之下,隻能聯係上劉備投靠。


    劉備夾縫中求生存,聽說雷緒有五萬部眾,熱情歡迎的態度與孫權的冷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劉封有劉備在後麵撐腰,出兵救援自無顧慮。


    “仲翔兄,你善卜術,知天命,且幫蒙算一算,劉元通是否有神靈護佑,不然的話,怎麽會次次搶先,這世道實在太不公平。”


    呂蒙搖晃著端起酒樽,仰頭一飲而盡,酒漬點點,沾濕前襟白衣。


    虞翻豪放的跨坐在地上,手裏拎著一個酒罍,睨著醉眼說道:“劉元通此人,翻曾有卦,然卦象模糊,看不清、卜不明,猜不透。此為天機,不可輕泄。”


    說到這裏,虞翻搖頭晃腦的飲了一口美酒,又繼續道:“不過,子明你也不要氣餒,劉元通在被劉備收為假子之前,也就一尋常人,無有奇異之處。子明要想奮起,也可以傍一高枝,說不定劉封的運氣就轉到你身上了。”


    呂蒙沒好氣的瞪了虞翻一眼,這家夥嘴巴臭得能醺死人,怪不得會被發配到尋陽,想必孫權、張紹、張紘這些大佬也不願意天天被虞翻當麵亂噴。


    是夜。


    虞翻醉倒呼呼大睡。


    呂蒙卻是翻來覆去的不能入眠,人生苦短,他已經三十出頭,已經不再年輕。


    要是再不出頭的話,就要被歸入到無潛力將領序列中了。


    虞翻白天的話,雖然不著調,但卻頗有幾分道理。


    劉封為什麽能出名,能領到好功勞,呂蒙細細想來,個人努力隻是其一,更重要的原因劉封是劉備的義子,身份超然,沒有人敢貪墨他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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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蒙自問,勇武不輸劉封,智謀也不比劉封差了多少。


    那麽,得不到重用原因是什麽?


    原因隻有一個。


    他是孫策的舊部,又一直跟著周瑜,在孫權看來,這是老哥留下來的人馬,忠誠度和信任度有待考量。


    江東軍中的情況,呂蒙也看得清楚,孫權之所以要開辟合肥戰事,就是想和周瑜、程普這些宿將爭軍權。


    呂蒙若是繼續在周瑜手底下幹,就算再出色、更辛苦又怎麽樣,孫權看不到,那就算累死,也是枉然。


    現在,合肥兵敗,孫權身邊急需要懂軍事、又聽話、又不搶功的將領,他這個時候靠上去,時機正合適。


    成為孫權的直屬部下,有功勞,孫權會考慮到。有苦功,孫權也能體諒得到。


    想明白了這一層厲害關係,呂蒙再也睡不著了,他草草修書一封,留給虞翻之後,即乘舟前往孫權駐地建業。


    他要向劉封這個對手學習,主動積極的爭取屬於他的機會。


    ——


    五月中。


    呂蒙一襲白衣,一葉扁舟,順江而下。


    這一次離開尋陽,呂蒙沒有和周瑜報備,並征得其同意,而是私自離任。


    機會隻有一次,呂蒙心中暗自發下誓言,不獲孫權信任,他就留在建業等待機會,不出頭就不回軍中受氣。


    建業城。


    原名秣陵,在劉備遷左將軍府於公安一年後,破虜將軍、徐州牧、吳侯孫權正式將駐地從京口遷到秣陵,並改名為建業。


    新的駐地落成,按理說應該大慶一番,孫權本想等攻下合肥之後一並慶祝,但現在,他隻想痛罵那些不爭氣、無能的部屬,要是他們給力一點,聰明一點,合肥城頭,現在已經樹起了破虜將軍孫的大旗。


    至於說自己的失誤,孫權覺得隻是些小失誤,沒什麽大不了的。


    要怪,就要怪蔣濟這個家夥太狡猾,竟然說假話,欺騙人,實在有失士子風度。


    孫權當然不知道,曆史上因他出名的人,蔣濟隻是其中一個,以後還會更多。


    蔣一封。


    張八百。


    滿數十。


    文睡覺。


    這一連串的綽號都與他孫大帝有關,孫十萬的大名也被一些不敬古人、隻看自媒體無良網文的噴子們調侃不休。


    孫權被蔣濟嚇退,直接的後果就是孫權軍又作了次往返無用功,這倒沒什麽,充其量就是費些糧秣。


    但簡接的後果卻讓孫權很是惱怒。


    雷緒等江淮宗族投奔劉備,按孫權原先的判斷,五萬部眾能剩下二萬人就算不錯的了。


    但是,劉備的假子劉封也不知吃了什麽猛藥,竟然帶著部曲逆向殺到了潛山裏麵,硬生生的在曹軍悍將張遼的手裏,把廬江三部的大部分人解救了出來。


    箭射朱蓋,取其首級。


    收編呂布餘部,柏舉大戰張遼。


    劉封的這一係列表現,經過逃亡百姓的口口相傳,其感人和渲染程度,已經不亞於前一年的長阪坡之戰。


    與劉封的神勇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江東軍的無能,他孫權的軟弱可欺。


    事關聲名,孫權不能坐視不理。


    張紹、張紘、顧雍等江東文武也被孫權一一召見,問詢挽回名聲的應對之策。


    這時,吳侯幕府左司馬顧雍向孫權出了一個主意。


    劉封尚未娶妻,孫尚香也未出嫁,兩人年齡相近,若是成為夫妻,將是孫劉兩大勢力鞏固聯盟的好事。


    更重要的是,孫權以後就是劉封的內兄,關係就一下子拉近了。


    相比劉備、劉封義父義子的關係,也不遑讓。


    要是再讓孫尚香時不時的在劉封耳邊吹吹風,說不定將來有一天,劉封會離開劉備,轉投到江東來。


    孫權聽顧雍這麽一分析,碧眼中精光一閃,頜下紫髯也不自禁的顫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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