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這句話說說容易,做起來難。


    劉備在遭逢大敗之後,心態失衡幾乎崩潰,加上年紀已大,風寒纏身,染病不起。


    江陵城中的醫工接二連三的被召來,在看過之後,多半是搖頭歎息,劉備心裏也是明白,像他這樣的人,平時想的多,慮的多,要是身體沒問題,那還能撐著,一旦倒下,那就很難再有完全恢複的機會了。


    不隻是劉備如此,曹操也一樣。


    曹操在漢中之戰中病倒後,回轉長安調養了兩年多,最後也未能康複,隻能帶著遺憾離去,這一次,輪到劉備了。


    江陵城中,也是一片愁雲慘霧,這一次東征,隨同劉備一起征戰的將領,死傷眾多,特別是中低級將校,幾乎是一掃而空。


    漢軍上下士氣低落,就算如向寵這樣保全的,也是心驚膽戰,短時間內不能再上戰場,這個最危險的階段,要不是劉封及時趕到,劉備連江陵、公安都保不住。


    十二月上。


    關羽與劉封商議,調張任、甘寧各一部,會同關平一起駐襄陽,在移防之後,關羽急急從襄樊一線趕到江陵。


    見到病榻上的劉備,關羽不由得失聲哽咽起來,他沒有想到,以往精明強幹、甚有主見的大哥劉備,現在雙目無神,消瘦得隻剩了一個空架子。


    關羽移步湊近劉備跟前,好言寬慰道:“大哥,勝敗乃兵家常事,此番讓孫權、陸遜小兒得了便宜,我們兄弟下一回再討要回來才是。”


    “雲長,你來了,這次為兄又吃敗仗了,這是第幾回了,你可記得清楚?”劉備聽到關羽的聲音,強支起身,勉力一笑。


    屢敗屢戰,這四個字是劉備前半生的真實寫照。


    在以往吃了敗仗時,劉備都會和關羽、張飛兩個結義兄弟這麽自我嘲諷下,然後又重新振作起來。


    但這一次,關羽明顯感到,劉備說話時那股百折不回的勁頭沒有了。


    “雲長,為兄知道,你性子傲氣,看不起外麵那些人,但治政不是打仗,沒了他們治理郡縣,沒有了吃食和兵械,你我拿什麽和人拚殺。”


    “還有,翼德性子急噪,對士卒不睦,你要好好的相勸於他,還有諸葛軍師那裏,多聽聽他的意見,能保住這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基業。”


    “元通是我的兒子,也是你的女婿,我知道,他是好兒郎,受了不少的委屈,我心裏知道.....。”


    “雲長,你還記得當年黃巾亂起,我們兄弟歃血為誓,結為兄弟,匤扶漢室的誌向嗎?”


    劉備敘敘叨叨的握著關羽的手,講著他想要說的話,有的事情已經久遠到連關羽也不太記得了,劉備卻說得清清楚楚。


    .......。


    劉備說著說著,漸漸又合上了眼睛,這種時醒時睡的狀態,正是一個人漸漸走向衰亡的過程。


    見到英雄末路的劉備後,關羽神情黯然的從劉備在江陵的皇宮出來,一抬頭看見龐統、馬良在議事廳,關羽臉色不善的手按劍柄,心中莫名火起。


    這一場征吳戰事,由劉備親率大軍征討,具體負責方略製訂的,正是副軍師中郎將龐統。


    在入蜀之前,龐統的名頭很大,臥龍鳳雛之名傳遍荊州,從行事做派來看,諸葛亮也不如龐統來得高調。


    但龐統的表現,卻是差強人意。


    落鳳坡一役,差一點中了張任之計,要不是劉封遣了鄧艾救援,龐大軍師已經作古了。


    漢中一役,具體策劃的換成了法正,龐統跟在身邊打打醬酒,功勞雖然有,但和法正比起來,那就不夠看了。


    等這一次東征,法正病重不能成行,龐統才幸運的被劉備委以重任,但結果又如何呢?


    結果是四萬大軍盡墨,數員戰將陣亡,可以說劉備從新野以來,積累了數年的資本,一朝盡喪,要不是有巴蜀後方可以支撐,要不是劉封在最後時刻的救援,這會兒江陵、公安包括襄陽在內,已盡落曹劉之手。


    劉封在旁看到關羽棗紅臉陰鬱,心知老丈人要發作,連忙上前勸解。


    關羽看到劉封,想起關銀屏生了外孫劉瑋,心中一團火終於平息了下來,劉封尋了空檔,暗暗朝馬良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趕緊把龐統帶走。


    龐統在回到江陵之後,整個人有些昏昏沉沉,這一場大敗對龐統的打擊,比起落鳳坡來要大得多,關羽要是真拿劍砍來,估計龐統直接伸了脖子過去。


    心哀若死,他也不想活了。


    龐統想死,劉封自然要攔,相比天才絕絕的諸葛亮,龐統的能力其實要差了一些,和法正、徐庶不相上下,但龐統沒有徐庶那樣實幹,也沒有法正那樣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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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備這一場大敗,龐統這個副軍師中郎將確實有責任,不過也不能全怪他。


    根子還在劉備身上,登基稱帝之後,劉備好大喜功,急於求成,聽信許靖、廖立、楊儀等人一頓忽悠,這才會被陸遜一步步誘入圈套。


    ——


    建安二十六年,十二月。


    前將軍關羽、後將軍劉封在江陵緊急召集留荊諸軍將領軍議,商討下一步的軍事方略和治政措施,統一各軍將領、官員的意見。


    漢時以右為尊,關羽端坐於右首;劉封居於左首,不過,真正發號施令的,不是關羽,而是劉封。


    這一次見到劉備病重臥榻的樣子,對關羽觸動很大。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


    他們這些黃巾亂起就征戰四方的老將,確實該到了歇歇的時候了,從劉備軍的情況來看,劉封、關平這小一輩已經成長了起來,完全可以放手讓他們施展才幹。


    關羽推讓,劉封也不客氣,跟老丈人沒什麽需要客氣的。


    在劉備大敗的襯托下,荊州眾將、官員對劉封的上位,出乎意料的欣然接受了下來。


    這是之前沒有過的,劉封幾乎常勝不敗的戰績,在劉備軍中絕無僅有,在這個危急時刻,要是還有人想要挑戰,那真的是自不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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