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神思倦疲,已經無力衝殺。


    諸葛亮十萬大軍出征,為了確保隴右戰事勝利,隻給趙雲、向寵這一支偏師一萬人,而更讓人無語的是,這些漢軍將士俱是些老弱,連後備輔兵都不是。


    漢軍將士簡陋的皮甲,在魏軍密集的箭雨下避無可避,一時死傷慘重。


    劉封急急趕到時,正碰上趙雲被圍在鳳鳴山的一處小丘上,幾番想要衝殺下來,皆又被程武、韓浩指揮魏軍弓卒給射了回去。


    韓浩軍是曹叡的禁衛親軍,也就是護駕的精兵,軍中將校不乏名將之子,張遼的兒子張虎、許禇的兒子許儀,皆在這一支隊伍中間,他們現在的官職雖然隻是軍侯、校尉一級,但假以時日,皆是魏軍中的征戰之將。


    趙雲單挑沒有機會,向寵又早早的被堵截在了別處,眼見著就要兵敗在即,索來不服輸的常山趙子龍此時,也是再無僥幸心理。


    他下馬駐槍,停歇了片刻,等戰馬稍喘了一口氣後,又翻身躍上馬背。


    “老夥計,我們兩個都老了,今天就在這鳳鳴山下,一起戰到最後吧。”趙雲神情複雜的撫了下白馬的鬃毛,低聲輕喃。


    “將軍,吾等當如何?”看見趙雲要最後一搏,坐於地上的漢軍老卒泣聲相問道。


    趙雲回首,看了一眼或坐或靠的漢軍傷卒,歎息一聲道:“待我戰死之後,汝等就降了吧,不管怎麽樣,有著一條命在,也能給家中一個念想。”


    說罷,趙雲向東北方向遙遙作揖,那裏是冀州常山郡的方向,是他日思夜想的家鄉,隻可惜,這一生再也回不去了。


    “希律律!”戰馬長嘶一聲,奮力奔跑起來。


    趙雲咬破舌尖,強自振作精神,向著韓浩、程武的中軍所在殺將過去。


    ——


    程武在魏軍中軍所在看得真切,趙雲那老家夥還要拚命,當真是不知死活。


    “韓護軍,下令吧,射殺趙雲,勿要再遲疑了。”程武冷哼一聲,向旁邊還有些惺惺相惜的韓浩請示道。


    程武是程昱長子,魏國權貴出身,又是軍中參軍,雖無兵權,但其地位僅次於韓浩,隱隱的還有監督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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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浩心中暗歎一聲,緩緩的拔出佩劍。


    “殺!”


    “殺魏狗!”


    韓浩張口,正要喊出這一聲,卻不想背後殺聲連連,魏軍後陣不及防備,校尉許儀披頭散發,狼狽不堪的逃到韓浩跟前。


    “劉.....,劉封來了?”


    許儀驚惶失聲,他的這一聲叫喊,讓韓浩、程武齊齊嚇了一大跳。


    “誰?許校尉,你說誰,劉封他遠在荊州,怎麽會來這裏?”程武氣急敗壞,衝到許儀跟前,厲聲喝罵起來。


    韓浩也是臉色陰沉,許儀的話太荒謬了,蜀漢諸將中,就算關羽、張飛殺來,他也不驚訝,但劉封卻根本不可能。


    荊州是蜀漢的兩根支柱之一。


    劉封一旦離開,不管是曹魏還是東吳,都會對其產生窺伺之心,在孫權屢屢背刺、司馬懿又重兵集結於南陽郡的態勢下,韓浩不認為劉封會離開荊州到漢中前線來。


    況且,軍隊從一州調往另一州,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劉封的荊州蜀軍要是有所異動,曹魏這邊早就得了消息,怎麽可能一點消息也不透露出來。


    許儀被程武質疑,一時急切不擇言,隻能朝著嘶喊的方向瞪視過去,程武猶自不信的順著看過去,卻見一麵漢旗正在眼簾中越來越大.......。


    “漢後將軍劉.....。”


    “這,這是諸葛村夫的疑兵之計,劉封不可能來,不可能......。”程武猛拍著大腿,拚命的叫喊住開始逃竄的魏軍將卒。


    許儀被程武抓住胸甲絲絛,這會兒見程武注意力分散,趁勢一扯,即掙脫開程武,領著一隊敗卒朝著郿縣方向潰逃了下去。


    和劉封正麵硬抗!


    許儀可沒有這樣的勇氣,韓德被劉封一合打敗的消息,他可是親眼看得真切,或許他的老爹許禇複生,能和劉封打一打。


    但虎父生出的兒子,並不一定是虎將,起碼許儀不是。


    許儀一跑,魏軍諸將校見勢不妙,連忙擁著韓浩也跟著向北逃遁,稍臾,程武身邊,就已經沒了成建製的魏軍隊伍。


    趙雲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情衝向魏軍弩陣,亮銀槍舞了一個風雨不透,但隻一會,就因氣力不濟露了空隙出來,一支流矢穿透槍影射來,正中趙雲胸口位置。


    趙雲是蜀漢鎮東將軍,領軍大將的身份,鎧甲自與小卒不能相同,但這一箭力道甚勁,猛然一下撞在胸甲上,也讓趙雲在馬上搖晃了下,險一些跌落馬下。


    “遭了!”


    趙雲不得己槍交左手,想要伏在馬上卸去力道,這樣一來,雖然能保持平衡,但再有箭矢射來,趙雲就擋不住了。


    被亂箭射死!


    趙雲心中不勝噓噓,他曾想過無數種死法,卻不想最後,竟是這個結局。


    四周殺喊聲漸漸遠去。


    魏軍士卒似乎忘記了趙雲一般,正在向遠方逃竄。


    這個變化讓趙雲頗是意外。


    等他再從馬上起身時,卻見劉封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夕陽餘輝下。


    一人一刀。


    在萬丈光芒中,匹練般的刀勢向一名魏軍將領頸上掠過。


    程武天旋地轉。


    兩隻眼睛先是看見天,然後又俯視地,最後一下撞在山石之上,到了這時,程武才感覺到,眼睛一黑......。


    在不遠處,程武的無頭身軀猶自站著,頸項斷口處,先是一股熱血噴灑而出,然後血流漸漸失了力道,最後冒了幾個氣泡後,終於再無聲息。


    劉封淡淡的掃了程武的頭顱一眼,這人麵容與程昱倒是很像,也不知是什麽關係,從他的穿著來看,應該是魏軍中的重要人物?


    “元通,你怎麽來了?”


    趙雲激動的催馬到來,亮銀槍嗆啷一聲掛在得勝鉤上,便想要下馬向劉封行禮。


    “封來援遲了,讓趙叔受驚了。”


    劉封尋聲看去,卻見趙雲渾身血跡斑斑,頜下的胡須更是染得通紅,眼神中堅毅之色不減,不由得心生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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