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黃月英到錦宮向劉禪辭別的時候,這位蜀漢二代皇帝,正在後宮中和皇太後吳莧分析著朝堂人事變化帶來的影響。


    “陛下,諸葛丞相此來,必是向你辭行,你萬萬不能答應,隻要他能留下來,留在成都,那劉封就不能妄為,請陛下三思。”


    吳莧經曆得多了,看問題的眼光長遠,一句話就點穿了諸葛亮辭官、劉封為相之後,劉禪將要麵臨的艱難處境。


    劉禪對吳莧的意見很是重視,點頭道:“太後言之有理,朕一定會力勸相父留下,就算他不做丞相,也要留在成都。”


    諸葛亮在不在成都,確實關係重大。


    麵對手握重兵,又有巨大威望的劉封,劉禪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吳莧是劉禪在溺水之時,找到的一根救命稻草。


    敵與友。


    隻是利益不同罷了。


    吳懿在聲明投靠劉封時,曾經起了清除吳莧的心思,但由於吳懿在襄樊被殺,這件事情就拖延了下來。


    吳懿、吳班死後, 吳莧失了靠山,隻能仰仗劉禪, 兩人一個前宮一個後宮, 聯係溝通倒也方便, 劉禪在得到吳莧遞過來的橄欖枝後,也投桃報李, 正式下詔將吳莧封為皇太後。


    吳莧是劉備的繼室,按理來說,糜夫人尚在, 她並沒有資格任皇太後。劉禪的這一任命,不出意外遭到了元從舊臣的強烈反對。


    糜夫人是從徐州一路跟隨劉備到荊州的患難之人,在元從老臣中很有影響力,隻可惜的是, 歲月不饒人,現在朝中劉備時代的老臣,還活著並在朝中為重臣的, 隻剩下南陽人陳震等寥寥幾人。


    陳震繼劉琰之後任衛尉, 個性剛烈的他上書陳言,劉禪要是這麽做的話, 有違人倫, 會造成糜夫人的不滿。


    諸葛亮遠在五丈原作戰,朝中無人可製,劉禪對陳震的質疑,自然不予理會, 在他看來,吳莧對自己有幫助, 糜夫人遠在江陵,這些年又不相見, 雙方陌生得很,又何必討好於她。


    陳震沒有想到, 劉禪這麽不重視老臣的意見, 在被冷落之後,氣得一病不起身死。陳震之死, 也讓劉禪在朝堂上的聲望繼續跌落。


    在許多年輕一點的官員、將領眼裏,劉禪要是不參政, 那事情還有商量,要是劉禪一加入, 那就是好事變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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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 諸葛亮提議劉封為相, 朝中的官員們幾乎是撇開了劉禪直接進行了朝會商議,在他們眼裏,劉禪不過是個傀儡皇帝,不值得重視。


    ——


    錦宮,前殿。


    劉禪迎到殿門口,與諸葛亮、黃月英相見,看到諸葛亮單薄消瘦的身形,劉禪感動之餘,禁不住落下淚來。


    那個赤壁之戰時羽扇綸巾的諸葛亮,終究在時間的消磨下逝去了,站在劉禪跟前的,隻是一個拖著病體的老人。


    人往往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惜。


    劉禪對諸葛亮的感受就是這樣。


    在諸葛亮當丞相,做他相父的時間裏,劉禪心裏反抗叛逆不已,想著諸葛亮說往東,我說非要往西,就算不能明著反對,也要在暗地裏拖拖後腿。


    這樣的反抗,會讓劉禪心中暗生爽意。


    但現在,諸葛亮要走了,可能再也見不到了,劉禪忽然明白過來,這些年來,要不是有諸葛亮遮護著他,他哪有可能安安穩穩的繼位當皇帝。


    “相父,相父你莫要走,一切都是朕的不是, 朕改, 朕一定改。”劉禪急步上前, 拉住諸葛亮的袖口,用力一扯, 差一點將諸葛亮帶倒於地。


    黃月英也被這股子大力扯得差一點踉蹌,等穩住身形,她的臉色終於變了,道:“陛下,請自重,我家夫君為相這些年,鞠躬盡力,死而後已,對得起先帝的恩義,對得起大漢丞相這個名號,現在,夫君的身體垮了,想回家怡養天年,懇請陛下應允放過。”


    黃月英這話說得很重,幾乎是不留情麵的將劉禪虛偽挽回的話給駁了回去。


    諸葛亮對得起劉備,對得起大漢,更對得起劉禪。


    而相反,劉禪給了諸葛亮什麽?


    除了一身的病之外,什麽也沒有。


    劉禪嚅嚅的鬆開諸葛亮的衣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如果隻有諸葛亮在場,他還可以用其他方法苦苦哀求一二,或許諸葛亮會心軟下來,但有黃月英在場,劉禪知道,即便他這麽做了,也不可能有什麽效果。


    黃月英和糜夫人一樣,都是堅定的劉封支持者。


    劉禪曾經有一段時間,想討好黃月英,娶了諸葛果,結果黃月英剛聽到做媒的人提起,就直接翻了臉。


    “亮決心以下,陛下不必再挽回了,你我君臣緣份盡了,我現在要去先帝的陵前拜祭一番,就此告別吧。”


    諸葛亮神情複雜的看著哭得稀裏嘩啦的劉禪,歎息一聲說道。


    要改變習慣真的很難。


    在這一刻,諸葛亮發現自己的心又軟了。


    幸好的是,有黃月英有力的肩膀支撐著他,這個青梅竹馬,一路走來的女人,是諸葛亮一生最重要的依靠。


    劉禪木然的站在錦宮門口,目送諸葛亮夫婦離開。


    “陛下,這諸葛亮走就走了,不必驚惶過度,沒有了他的束縛,我們正好可以大施拳腳,把失去的權力奪回來?”


    中常侍黃皓無聲無息的來到劉禪的身後,低聲諫道。


    劉禪慢慢的轉身,盯著黃皓看了好一陣,然後幽幽說道:“奪回權力,你真這麽想,等朕的那位義兄回來,你就知道,他是什麽人了。”


    劉禪說罷,帶著身邊服侍的宮婢向後宮走去。


    他現在急需要同盟者給他出謀劃策,黃皓沒有和劉封正麵接觸過,出的主意上不得台麵,遍視身邊有這個能力的人,隻剩下了皇太後吳莧。


    “劉禪,有大才在麵前,卻不識之,當真令人失望?”黃皓被劉禪冷落,眼眸中掠過一絲嫉妒。


    他沒有想到,吳莧這樣一個後宮中無權無勢的老婦人,還會翻盤逆轉,再次得到劉禪的信任,而他這個足智多謀、有張良之才的親信,卻遭到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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