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那晚鼬開朗的笑容終究隻是曇花一現,那晚我伴著星光入睡,第二天醒來時就已經躺在了臥室裏的小床上,被子角掖得嚴嚴實實,硬生生把我悶出了一身汗。而鼬已經走了,他沒有明麵上的任務,卻連著很多天沒有回家,不知所蹤。


    家裏的氣氛愈發微妙,就連愛笑的母親也會趁著沒有人注意時輕聲歎氣。


    母親做家務時總是很愉快的,我常常能聽見她在洗碗時哼歌,但現在,我卻不止一次地看著她在洗碗時不知不覺停下來,默默望著窗外發呆,許久,直到一池泡沫都消散,才有一聲輕得幾乎聽不見的歎息傳來。


    宇智波一族本就從村子中分割出來,擁有自己的聚居地。但平時,因為宇智波獨具特色,街道上也經常能看見族外的人閑逛遊玩。


    但漸漸的,走在族中,就能感覺到一種蠢蠢欲動的殺意。大家變得很排外,偶爾有外族人進入,都會隱隱約約地投來目光,互相竊竊私語。這並不是什麽愉快的氣氛,弄得聚居地的街上隻有大大小小的團扇行走。


    宇智波所掌管的警衛部幹的本就是容易得罪人的工作,也許是被那樣怪異的氣氛所影響,在無數小衝突中,宇智波一族與村子的矛盾逐漸激化,村中人也對宇智波隱隱有了怨言。


    這是惡性循環。


    宇智波一族與村子之間本就脆弱的紐帶岌岌可危。


    我每天依舊上學放學,小學裏好像是另外一番世界,小屁孩們整天傻樂著,對即將可能到來的危機一無所知。


    對於小屁孩,上課走神被老師抓到都是一件十分嚴重而又可怕的事,更別說什麽定期的考試。


    又一次測驗結束,我照例拿了實踐滿分和理論零分。因為我實在對理論考試提不起興趣來,實踐扔扔手裏劍就輕鬆過關,但理論考卻要埋頭寫大段大段的文字,我每次拿到卷子後就隨便寫寫畫畫,老師都寬容地當做沒看見。


    似乎所有人都對我冠上了“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定義,剛入學時因為我強悍的武力值所帶來的震懾也逐漸消退,雖然依然沒有人敢和我動手,但偶爾,還是會有人在一旁說些風涼話。


    一旁幾個同學在竊竊私語,一邊還偷著瞅瞅我。


    我當做看不見,隻是把零分試卷隨手塞進書包裏。


    鳴人在身邊哀歎著自己可憐的分數,他不僅記不住忍者守則,就連忍術和體術都沒有太大進展,毫無疑問地又是全班倒數第一。


    不過鳴人好像也喜歡了,他揪著頭發嘟囔了一會兒,就又打起了精神,精神十足地和我說起了惡作劇大計。


    “我說啊,我說啊,佐助,我找到一個好地方。”鳴人眉飛色舞,不過顧忌著講台上的伊魯卡老師,他還是盡力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湊到我麵前,語氣裏是壓不住的歡呼雀躍,“就是一樂拉麵背後的那條街上,有好大一麵牆。而且白天那裏的人超級多,這次一定會有好多人看到!”


    鳴人變得越來越活潑了,可能和伊魯卡老師連著幾天請他吃拉麵有關。他本來就是不甘寂寞的性子,一直喜歡惡作劇。最近迷上了彩繪藝術,在木葉圍牆上拿著油漆亂畫一氣,但有時候畫的既抽象又生動,看起來還挺有趣的。


    每次被人發現,鳴人就吵吵鬧鬧地被追著跑過大半個木葉,像是什麽放學後的娛樂活動。


    雖然有時候鳴人會被中忍們抓住,勒令把牆擦幹淨。但過不了幾天,鳴人就故態重發,忍不住鬧騰起來。


    “佐助,佐助,你說我這次畫什麽好呢?”鳴人眼睛閃亮亮地看著我。


    我偶爾會給鳴人的牆繪藝術提供一點思路。


    他是一個有眼光的藝術家,能毫無障礙地欣賞我的藝術,每當我提到點什麽創意,幾天後就能在某處牆上看到成品。


    說起這個,我心裏一動,想起來一個人,好像叫宇智波止水什麽的。


    那可真是一個討厭的家夥,幾天前他和鼬在後山比試,被我發現了,我就說鼬怎麽老是不回家,原來是外麵有人了!


    男人不回家,不就是被小妖精勾走了嗎?


    尤其最過分的是,那家夥竟然很愛笑,健談而又開朗的樣子,態度溫和親切,怎麽看都比鼬要討人喜歡,畢竟鼬太安靜,即使他比較注重禮貌,但更多時候都給人一種疏離高傲的感覺。而那家夥截然不同,長得比鼬帥,氣質比鼬有男子氣概,就連眼睛都比鼬大!


    在麵對我的臭臉時,那家夥還能嬉皮笑臉地湊上來,道貌岸然地裝作一副好哥哥的樣子,臉皮真是好厚!


    鼬是個很尊上的人,他理所當然地對那家夥敬重有加,看上去受了不少影響。


    而我……不得不承認,因為我是弟弟,鼬在某方麵總是不自覺地忽略我。——完全比不上小妖精在他心中的地位!我感覺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極大挑戰!


    我隨手在紙上描出一個又胖又醜又黑的小人,然後在小人的臉上畫了一道又一道,一層又一層。


    “這個。”我把紙遞給鳴人。


    鳴人趴在紙上研究了一會兒,高興地點點頭,激動地說:“佐助你真厲害!這是拉麵吧?正好可以給一樂拉麵做宣傳!”


    “嗯。”我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


    其實那不是拉麵,而是某人比城牆還厚的臉皮!


    鼬幾個月來顯得非常忙碌,很少回家,也變得越來越冷淡和沉默,他在家裏一言不發,隻有偶爾父親問話時才簡略作答,更多時候,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在遊廊上與父親擦肩而過,隻是木然地不吭一聲。


    ……為什麽沒有人想過,加注在鼬身上的擔子太過沉重了?


    鼬遊走在木葉和宇智波一族之間,所有人都把他當做天才,名門長子。父親對鼬的要求諸多,他希望鼬為族裏爭光,完成更高級的任務,獲得更優秀的評價。甚至……強硬地把鼬送進暗部,讓他做連接村子與氏族的通道。


    鼬到底有多天才多優秀,我其實並沒有怎麽看出來,我看見的,隻是鼬那沉重得仿佛被死死壓住的身影。


    我隻看見,鼬眼底稍縱即逝的脆弱。他心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搖搖欲墜,他隻勉強維持著表麵的冷靜與沉穩,但這個假象就如同朝露那樣,一陣微風就能轉瞬破碎。


    我看著鼬,仿佛看見了一個空殼的木偶,牽著線立在舞台中央,無論外人看起來多麽華麗威嚴,精巧奪目,我都知道,隻要稍微走上去,輕輕一碰,那個木偶馬上就會崩塌,“乒乒乓乓”地摔落一地,四分五裂。


    有時候,我看著鼬坐在玄關默默紮緊褲腿,整理刃具時,都覺得那人似乎很脆弱,仿佛下一秒就會被壓彎脊梁,深深地佝僂下去。


    但下一秒,鼬就站起身,脊背依然是挺直的,他的步伐還是很穩,就這樣平靜地走出門去。


    我搞不懂鼬在想什麽。


    追逐更好的生活本來是人類的天性,但鼬卻偏偏與這種天性背道而馳,他就是有這種本事,能從萬千世界中找到最困難最累人的活法,隻為了他心中堅持的那點東西。


    他不斷背負著本不需要他承擔的重量,不斷抗爭著,不斷艱難地走下去。


    ——仿佛鼬天生就缺少了某些享樂的神經,沒有辦法無憂無慮地生活,他隨時都可以找到一條死路。


    我一直知道,鼬不管再怎麽和我玩樂,他心中都是裝著事的。


    這大概就是天才的不走尋常路?


    說好聽點,是憂國憂民,苦大仇深,以天下為己任,說不好聽的,就是沒事找事,拚命作死。


    下課鈴響,我歎了口氣,拿起書包準備走,鳴人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衝出去找一樂拉麵了。


    “白癡就是白癡,就算能動動手,他也成不了忍者。”


    “卷子次次考零分,他還有臉待在學校。”


    “真是給宇智波一族丟臉。”


    “聽說宇智波鼬是學校建成以來最天才的學生,怎麽弟弟就和他截然相反呢?”


    “就是,真想不明白,這種人怎麽是宇智波鼬的弟弟。”


    幾個同學在老師走後,就拔高聲音故意在我身邊討論,一邊還斜著眼睛企圖找到我的考卷,未果,還有點悻悻。


    真是對不起啊,我也不想當鼬的弟弟,還有比當他弟弟更慘的事嗎?


    而且“我怎麽會是鼬的弟弟”這種問題,不能怪我,隻能去找族長大人理論了。


    我滿臉黑線地走出教室,在心裏感慨現在小孩子的思想,卻沒有想到,一出門,就看見鼬斜靠在牆邊。


    陽光透過窗戶洋洋灑灑地照進來,在走廊裏投下一道拉長的影子。


    他怎麽來了?


    我一驚,不說這家夥怎麽不出任務了,就是他在門口不知等了多久,可能對教室裏的動靜一清二楚,包括那些嘰嘰喳喳的風涼話。


    鼬一般知道這種事,都會發飆的。


    “哥哥?”我走到鼬身邊,拉了拉他的手。


    鼬像是剛剛回過神來,對我露出笑容,一邊握住我的手說:“佐助,走吧。”


    還好沒聽見。


    我悄悄鬆了口氣,乖乖跟著鼬踏上回家的路。


    鼬有點不正常,這時候就連我都不敢刺激他。


    一路上我偷偷觀察著鼬,他眼中滿是疲憊,眉梢被壓得很低很低,就連笑容都透出一股苦澀。


    想來生日那天大笑的鼬就像是做夢一樣,但夢總會醒來,迎麵而來的令人窒息的殘酷現實。


    “怎麽了?”鼬問道。我偷偷摸摸的小動作終於被鼬發現了。


    我看了看鼬臉側垂下的頭發,忽然說:“你的頭發長了。”


    鼬一愣。


    一陣風恰在此時吹過,鼬零碎的長發隨風拂動,半遮住他的臉,他下意識地伸手撩開發梢,將它們別在耳後。


    這一係列動作鼬做的很自然,並沒有意識到,他那一偏頭,輕撩頭發的動作,竟然透出一股異樣的美感,像是嫵媚,又像是性|感。


    ……真特麽娘!


    還好小爺我長得英俊瀟灑,鼬本身相貌就偏女氣,還留長發,想要裝叉結果變得更娘了。


    活該他留長發!


    我暗自撇了撇嘴,扯了扯鼬示意,他雖然不解,但還是聽話地彎下腰來。


    “很長嗎?”鼬問,他想了想說,“很久沒剪了。”


    “我給你剪吧。”我拉住鼬臉側的長發,說。


    給寵物洗澡已經不新鮮了,但還可以剪毛嘛!我還沒剪過呢!


    這麽簡單,隻要剪短就好了。


    我手藝一向比鼬好,鼬這家夥之前給我剪頭發,擺出一副專業的樣子,結果剪的我到現在腦袋後麵的毛都翹著,壓都壓不下去。


    我眼睛閃亮亮地看著鼬,期待的意味很濃,不容拒絕。


    鼬看了我一會兒,笑了,仿佛眉宇間凝結的陰霾都隨之舒緩。


    “好啊。”鼬說,他任由我手裏還抓著他的頭發,將我抱起來。


    這是什麽鬼姿勢!幾歲小孩的抱法啊混蛋!


    “放我下去!”我揪著鼬的頭發抗議道,“不要這樣抱!”


    鼬穩穩地托著我的屁股,對我的話充耳不聞。


    “喂!我在說話啦!”我不滿地對著鼬的耳朵喊,一邊掙紮。


    “唔……”鼬輕輕掂了掂,突然驚訝地說,“佐助,你怎麽變輕了?”他想了想,又嚴肅地補充了一句,“不要挑食。”


    哈?這家夥完全就是在自說自話吧?


    我幾番掙紮都沒有用,鼬把我抱得太緊了,完全沒有放我下去的意思。


    可惡……


    我特麽根本就是整天操閑心!我幹什麽要擔心鼬啊!這個混蛋活得滋潤的很,他就是心狠手辣小金剛,哪需要我擔心他的心理狀態!


    虧我最近幾天還對他百般忍讓。


    連對止水那家夥我都捏著鼻子忍了。那貨總喜歡給我喂糖,我最討厭吃甜食!吃了那幾塊糖膩得我差點沒吃下去晚飯!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我猛地給了鼬一個頭槌。


    “你才挑食好吧?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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